而这次他来回收站,则是另一条世界线上的刘乃丰的杰作。
“也就是说,他换过一次世界线了。”方铭忧心忡忡地说:“那他的情况或许比其他人要复杂得多。”
“哦。”宙听完没什么大反应。
方铭觉得他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着急地说:“或许会比带晓菲姐回来那次更凶险。”
“哦。”还是这个反应。
方铭急了,四下看看书店已经打烊没人了,才压低嗓门说:“你不会是又想用你血吧,不行!”
宙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才埋下头:“嗯。”
自从上次被宙用血带回来之后,方铭就强烈反对宙再用他的血。
理由很充分,张晓菲2.0身上还有一个特殊点,就是她沾过宙的血——“晓菲姐是意外,而且我们走运她是个好人,如果碰上老马说的那种犯人,就糟糕了。”
这件事情方铭对谁都没说,包括老马和张晓菲,不是信不过他们,而是宙受伤流血这件事,让他想起来就糟心。
整个书店现在已经没有人了,宙站起来,走到一排排的书架面前,一个个地读书脊上的名字。
“十,万,个,为,什,么,”宙以方铭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轻轻地念着:“端,午,节……”
他认真而专注的样子让方铭的烦躁稍微退去一些,但还是忍不住借机教育他:“你跟其他人体质不一样,要特别注意不能受伤。”
宙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发光的眼睛充满着新奇,手指轻轻地移动着,滑过每一本书的书脊,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享受着这个过程。
方铭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到时候,如果感觉到困难,就……”他咬咬牙说:“放手吧。”
虽然这样做,相当于和刘乃丰联手杀掉了另一个刘乃丰,但这是他答应的事情,就该他来做决定,他来承担由此带来的一切后果,包括罪恶感。
宙的动作顿了一顿,看向书架的视线也转向他。
方铭自嘲地笑笑,自责地说:“我总是这样,把事情想得很简单,但是最后承担风险的人却是你。”
宙皱皱眉想要说什么,方铭冲上去猛地搂住他的脖子:“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我说放手你就必须马上放手,如果你为了那种人受一点点伤,我都会很气很气,气得睡不着那种。”
宙轻轻挣了一下,但没挣脱,也就由他去了,方铭不放心加重手上的力道:“知道吗?”
宙这才点了点头。
方铭满意地放过他,他看着宙狼狈地推开他,懊恼地整理着自己乱掉的头发,像个青春期别扭的男孩,心情变得好了些,突然想起一事:“说起来,你已经很久没打过我了。”
他知道这句话就说得就很欠揍,果不其然,宙白了他一眼。
方铭被勾起了好奇,继续欠欠地问:“为什么?为什么?是我脾气变好了,还是你脾气变好了?”
宙回头看着书架,嘴里却回答了他的问题:“你不是说痛吗?”
“什么时候?”方铭愣了一下。
宙这次连回也懒得回他了。
方铭却想起来了,在以为自己回不来的时候,碎碎念了好多,抱怨他打人打得很痛也是其中之一。
方铭哑然失笑,本以为自己徒劳的嘱咐,看来他都记在心里了。
关于回归世界线,另一个刘乃丰可能存在的风险变数,方铭也事先告诉了其他人。
刘乃丰说:“你只管把我安全送回去就行了,其他人关我屁事。”
老马说:“这种废物,把他放在哪里其实没区别,你就找个最轻松的地方放吧。”
世界线重合的日子很快就来了。
方铭在引力场中找到刘乃丰的时候,在他身边看到了好个引力源。
这个画面有点似曾相识,方铭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但是他马上明白了,它们是这个连环受害者曾经到过的世界线留下的痕迹。
强度最大的,属于他成长的原始世界线,中等强度的应该是空白世界线,而微弱到几乎看不清的那些则是刘乃丰短暂呆过的世界线。
他没有迟疑,很快引导宙将他带进了那个最强引力的世界线。
他们落脚的地方方铭并不陌生,正是他去过的刘乃丰的房间。
只是他差点没认出来,因为这个房间跟他几天前看到的那间几乎完全不一样了。
原本堆积如山的游戏碟片和杂物已经消失无踪,巨大的电脑屏幕已经被移到了一边,窗户正打开着,月光照射进来,为整个房间增添了一丝舒适而宁静的气息。
“我靠,我变性了?”连刘乃丰自己都震惊了。“这还是我的房间吗?”
方铭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一沉,自己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
如果这个世界里的刘乃丰跟自己认识的这个一样,甚至比他还恶劣,那么如果最终逼不得已要放弃他,方铭或许会有些许歉疚,但不会有过多的负担。
但是方铭不能坦然地放弃一个改过自新的刘乃丰。
他无心再观察这个世界,而是忧虑地看着宙,脑中激烈地预演着等会回到引力叠加区的情形,浑然未知自己抓着宙的手越握越紧。
“我靠。”刘乃丰那让人心烦的声音又响起来:“挂了?”
方铭猛抬起头,看向刘乃丰。
只见他双眼大睁,盯着他面前的墙上。
那里挂着一个男孩的照片,十来岁的样子,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简单而干净,上面印着一个笑脸图案,就像他脸上的那个微笑,温暖而灿烂,哪怕是张黑白照片,也让人感觉他的世界充满了快乐与美好。
方铭仔细看了一会儿觉得男孩有点眼熟,又疑惑地回头看看刘乃丰。
一个念头闪过,莫非……
这时门口一个女人声音急切响起;“我好像听到丰儿的声音了。”
好像有人又说了什么。
那个女人:“我没听错,一定是丰儿。”
接着一阵急切地脚步声响起。
方铭仗着自己是隐身,拉着宙大大喇喇地站在门口。
门被猛地推开了,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站在门口,欣喜地喊着:
“丰儿,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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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不想再见
女人看起来精神状态很不好,头发有些散乱,几缕发丝垂在脸颊上,眼睛有些红肿,仿佛刚刚哭过一场。脸色苍白,缺乏血色,显得非常憔悴和虚弱。
她眼中迸发的光彩,在看清了房间里的一切后,暗淡了下去,身体突然一阵脱力往后踉跄两步,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崩塌。
一个男人在身后扶住她,疲惫地说:“你看,我说你听错了吧。”
方铭吃惊地一边回头,一边对宙说:“他们也看不到他?”
转头一看,何止他们看不见,连他也看不见了——房间里,已经没有刘乃丰的身影了。
方铭惊叫:“人呢?”
宙似乎是纠结了半秒要不要理睬,最后还是无奈地牵着他的手,朝房间角落那个巨大屏幕走去。
“非紧急情况,不要像牵狗一样用皮带拉我”,这也是最近方铭向宙争取权益时取得的重大进展。
屏幕后,刘乃丰竟靠着墙蜷缩在那里,屏幕完全遮住了他的存在。
那个一直像软体动物一样蠕动的刘乃丰,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躲到这里来,方铭不知道是该先赞叹他的速度,还是先好奇他躲起来的原因。
而在他还没决定之时,那一对男女已经走进了房间,在房间里的那张床上坐了下来。
女人一直在抽泣:“是我们逼死了他!”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刘乃丰全身轻微地抖了一下,抬头看着前方的表情有些苦涩。
方铭仗着隐身凑近观察,心中不禁称奇。
女人走到墙边,把那张遗照取下来,不停地抚摸着。
“你看他笑得多开心。”女人梦呓一般地回忆着:“这是什么时候?对了,那天,我们带他去了他最喜欢的游乐园。他玩了最喜欢的过山车,一遍又一遍,我记得他那天的笑声,那么快乐,那么无忧无虑。”
她再次抚摸那张照片,眼中充满了对过去的怀念,然后她抬头看着她的丈夫:“后来……”
她就像遭遇到了记忆丢失:“后来呢?好像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快乐了。”
男人情绪也很低落,不停地叹气抹泪。
刘乃丰还是抱着自己一动不动地坐在墙角,变成了石头。
“其实,那天,我那样骂了他之后,心里很后悔,我本想跟他好好谈谈,我想跟他说,如果他真的想这么呆着,只要他心里舒服,我就不逼他了。”
“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男人无奈地劝她,沧桑的声音中压抑着情感:“要怪就怪我,打他的是我,把他赶出门的也是我。”
女人却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其实每天我都想,养他一辈子又怎么样呢?只要他健康地活着,但是看到他又会忍不住骂他。程医生说得对,我自己都控制不住我自己,他那么脆弱,又怎么可能说变就能变。”
“你需要休息。”男人深深叹口气,疲惫地说:“我们都需要休息。”
“休息,对,睡着就能见到丰儿了……”女人仿佛梦游般地被连哄带骗地带了出去。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刘乃丰静静地坐在原处,不知在想什么。
方铭哪怕有千言万语,知道宙不会传话,只能憋着。
宙还是一如既往地漠不关心。
良久,刘乃丰像是回过神来,嗤笑一声:“看来我教那个蠢货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还真用上了,不过太入戏,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方铭张了张嘴,看看宙,又看看刘乃丰,又闭上了。
论嘴贱,自己也都斗不过这个猥琐男。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对他的怜悯和同情也烟消云散了。
“紫云,紫云……”外面突然传来男人惊慌失措的声音。
房间里的三人同时向门外望去。
刘乃丰没动,方铭急忙拉着宙跑出去看。
客厅里,水果散落在地板上,刘乃丰的爸爸焦急地呼喊着妻子的名字,拿起手机拨打她的电话。然而电话那头只传来了冷冰冰的“对方无人应答”。
大门是开着的!
刘乃丰爸爸急的满头大汗,喊着妻子的名字就冲出了家门,从房间里也能听到他在走廊上大声呼喊。
方铭也焦急了起来,他愤怒地转头:“刘……”
话没出口,就看到刘乃丰后脚也冲出了房门。
方铭二话不说就拉着宙跟了上去。
刘乃丰并没有跟着他爸爸沿着楼梯向下,而是往上跑去,方铭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一个老式的小区,没有电梯,总共只有六层,刘乃丰家在第三层。
刘乃丰这种八百年没运动过的弱鸡,跑了两层就气喘吁吁了,方铭和宙一前一后越过他时,朝他翻了一个白眼。
顶层的门是开着的,他们一刻不敢停留,立刻扑了上去。
刘乃丰的妈妈孤独地站在房顶的一个角落,她的身形在空中摇摇欲坠,头发被狂风吹得乱七八糟,脸色苍白如纸,眼中充满了迷茫和悲伤。
连滚带爬终于爬上天台的刘乃丰向她喊道:“妈!”
急促的叫喊声,惊醒了梦游般的女人。
“丰儿?”女人迷惑转而欣喜若狂地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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