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刘乃丰远远地伸出手,紧张地说:“你快下来。”
女人正要向回走,又警觉地停了下来:“丰儿已经走了,你是谁?”
“我没走,我真的是你儿子。”
见女人半信半疑,刘乃丰急了,他左右一望,翻身也爬上楼顶:“你不信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方铭一口血差点喷出来,这人是要挟父母成本能了吧。
“我下来,我下来,你不要跳。”或许正是这熟悉的无耻行径,反而拿捏住了女人,她立刻投降了。“丰儿,你真的是丰儿?”
刘乃丰站在楼顶上,看着女人颤颤巍巍地往下撤,在她看不见的身边,宙站在那里守护着她,稍有差池就会出手相救,他松了口气:“真的,妈,之前的都是一场噩梦。”
“一场梦?”女人重复了一句,满怀希望地问:“你没有自杀?”
刘乃丰点点头:“等你醒过来,就能看到我了。”
女人似懂非懂地消化着这个消息,她又问:“都是噩梦吗?爸爸没有把你赶出家门?”
“是。”
“我也没有朝你发脾气,让你滚出去?”
“……是。”
“你也没有躺在家里几年不出门?”
“……”刘乃丰僵硬着回道:“那个是真的。”
虽然气氛有点紧张,但是方铭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女人已经走下了天台,刘乃丰也跳了下来,朝她走去。
女人跌跌撞撞地跑向刘乃丰,手摸上他的脸颊,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真的是丰儿。”
巨大的精神耗竭和突然的放松让她晕了过去。
刘乃丰接住她,神情有一点点复杂。
将因为激动晕过去的妈妈送回房间后,刘乃丰坐在床前,看着他的妈妈,突然开口:
“我曾经也是他们的骄傲。”
方铭吃惊地看他,宙一副完全不想跟人交谈的模样,难道反而激发了他的倾诉欲望?
“但是,后来他们对我越来越失望,他们看着我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嫌弃和厌恶。”
“那是你应得的。”方铭忍不住喷他,虽然只是喷了个寂寞。
“就像你那些朋友总是毫不掩饰地鄙视我。”刘乃丰对着空气说:“那些眼光曾经让我痛苦过。”
“但是人一旦连自尊都放弃了,也就没什么能让他痛苦的了。”他自嘲地笑。
“在我还会痛苦的时候,我不是没想过站起来,但是……”刘乃丰看着昏迷的妈妈:“太难了,她说的对,我太弱了,我站不起来了!”
方铭皱了皱眉,他好像听到了他声音里的无助。
“我知道他们对我的期望,但是我够不到,慢慢的,我开始恨他们,看着他们害怕和痛苦的眼神,我就觉得痛快,他们给我的痛苦,终于也让他们尝到。”
“你……”方铭想骂,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后来我也不恨了,但是我也站不起来了。”刘乃丰耸耸肩,好像把刚才片刻的真诚抖下去,又恢复了之前一切都无所谓的态度:“告诉你个秘密。”
“我的回收站倒计时只有2天了,再不回来我也是死,所以不如回来享两天福,死在这里总比死在那个看片儿都没有声音的鬼地方好。”
方铭看了他半晌,扯了扯宙的衣服,拜托他:“帮我问他一句话。”
看宙一副不想答应的样子,他又求他:“就一句,拜托了!”
宙才瘪了瘪嘴,点了点头。
“你一定要回到这条世界线,不单单是因为这儿的日子更好过吧?”
宙突然开口,让刘乃丰有些意外。
刘乃丰沉默了一会儿,嘿嘿笑道:“还能有什么原因呢?”
“不要对我报太大希望啊。”听起来像是玩笑的话,却是他的心声,在恳求。
恳求正在听他讲话的人,恳求躺在床上的妈妈。
方铭拉了拉宙的衣服,请求他:“再一句。”
宙瞪着他,不情不愿地点头。
“不要对你自己报太大希望。”这是方铭说给这个没出息的男人的话。
刘乃丰失笑:“这有点像你那个朋友的语气了。”
他抬眼看向那个蒙面帅小伙,只见他皱着眉头,很勉强地点了点头,就像空气中有什么人在跟他说话。
接着,帅小伙正视他说:“他说,慢慢来!”
刘乃丰愣了一下,从刚才开始就在心底汇聚的一种熟悉的焦虑和无助,似乎减轻了一些。
他摆摆手:“你走吧,谁知道等会梦醒了是啥样呢,你就祈祷——”
“别在回收站再见到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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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手机借一下
告完别,刘乃丰发现那个帅小伙并没有走。
“怎么?还要留下来吃宵夜?”他嘲讽地问。
帅小伙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来:“手机借一下。”
刘乃丰诧异地看了他半晌,才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还体贴地解了锁递给他。
宙接过手机,熟练地调出了电话界面,快速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那头电话被接起来,一个阳光爽朗的声音传出来:“你好,哪位?”
宙没有回答,而是挂掉了电话,将手机又还给了刘乃丰。
刘乃丰莫名地看着他这一出,方铭则叹了口气。
几个月前,宙之所以要带方铭回回收站,是因为他觉得那个世界有危险。
这个观点得到了汤基德的认同。
“按照我们之前说的理论,每一种可能性都会生成一条世界线,你那条线大概率就是方铭会死的一条,所以有比较大的概率,你到了那个世界也是死路一条。”
这一推断让大家都脸色一变,被这么毫无感情地宣布自己早死的命运,方铭只能礼貌微笑。
“如果是这样,你的生路就在于去一条你不会死的世界线。”
方铭说:“那岂不是跟老马追捕的那个犯人一样的逻辑吗?”
汤基德说:“你不一样……”
“对啊。”张晓菲赶紧附和说:“你又不会做坏事。”
汤基德嫌弃地看了一眼张晓菲,说出他的下半句:“你没有那个人的记忆,所以只有一次机会。”
方铭:“……”
老马狠狠地拍了拍汤基德,咬牙切齿地说:“谢谢你的分析。”
“不用谢!”汤基德礼貌回复,又继续指导方铭说:“如果换世界线的话,你的机会就在于方铭这个人的命运。”
“什么意思?”
“打个比方,你买的那张彩票。”汤基德说:“中奖和不中奖的几率是多少?”
老马明白了:“如果把方铭会死看成是中奖……”
方铭:“……”
“那就是几百万甚至几千万分之一的概率。”张晓菲接口说。
老马沉吟:“这样说来,我追的那个犯人,被抓或者死刑概率应该不低,所以他才在世界线上不断地逃命。”
“而且,”汤基德指了指方铭和宙:“你们其实有条件可以评估他死的概率。”
“怎么评估?”那是宙第一次在他们面前说话。
汤基德耸耸肩:“很简单的抽样调查,你们每去一条世界线,就去看看那个世界线里的方铭死了没有。”
张晓菲为难地说:“每次时间那么短,小方他们去的地方又很随机,”
汤基德翻个白眼:“大小姐,你回收站呆太久了,忘了外面的世界已经高科技社会了吧?”
张晓菲一愣。
“对啊。”老马一拍大腿:“你们到时打个电话给方铭或者方铭的朋友问一问就行。”
宙皱了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用了。”方铭却突然发声:“这样的话,我更要回自己那条线,如果那是我的命运,就要我自己去承担。”
老马不可思议地斜睨他:“另一个人都死了,你去他那条线又不会让他死得更透一点,况且,他自己杀了人摊上的命运,又怪不得谁。”
“说不定另一条线也是死呢。”汤基德很会聊天。
老马狠狠瞪他一眼,似乎想揍他,但架不住人家说的是事实,只能忍了忍才说:
“所以调查是有必要的。”
方铭不知道,从那天起,宙就把这个任务给记下来了。
有一天,他突然问方铭,什么是打电话。
宙一直对现实世界兴趣缺缺,那个世界虽然看起来跟回收站很像,但仔细想来,又非常地不一样。
在现实世界里看到的东西,宙很少好奇,因为它们不会出现在回收站里,就像他其实见过好几次别人打电话,但他从来没问过。
方铭曾经好奇,在宙的眼中,世界是什么样的?
所以当宙问起电话的时候,方铭还有种欣慰的感觉,不疑有他,跟他详细解释了电话的用途,电话的样式,以及怎么拨打电话。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方铭又开始教宙数字。
宙很快就学会了个位数的十个数字,也记住了方铭用来做案例的电话号码。
不久后,某一次的世界线重合,他们在送走了一批难民之后,宙突然带着方铭进入了一个难民的世界线。
“怎么?”方铭以为发生了什么特殊情况,警觉起来。
宙则平静地对那个难民伸出手:
“手机借一下。”
方铭当时有种很魔幻的感觉。
这个女难民性格还不错,对送自己回来的这个蒙面帅哥挺有好感,二话不说地拿出手机解了锁递给他,接着便自顾自地去寻找回家之路了。
宙着拿着手机走在她身后比较隐蔽的位置,轻轻对方铭说:“怎么用?”
方铭忍着笑,在旁边口头指导:“你看这里,这个大大的按钮是‘主屏幕’,你按下它,就会看到所有的应用程序。”方铭牵着宙的手,控制着他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过,一个接着一个的应用图标在屏幕上亮起。
“这个是电话应用,你看这个图标,是一个旧式的电话机,你点一下它,然后就可以看到数字键盘了。”
“用这个键盘,拨打你要联系的人的号码就可以通话啦。”
宙认真地听着,然后一板一眼地键入了方铭的手机号码,按了接通键。
方铭失笑:“我的手机在这里开不了,接不到啦。”
话音未落,电话在另一头被接通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你好,哪位?”
方铭的眼睛瞪大了。
对面不停地问,宙仔细听了片刻才掐断了电话。
方铭这才恍然大悟——
宙在调查他的存活概率。
之后的每次世界线重合,宙都会选择几个难民,跟他们进入世界线,有时候自己拨,有时候请难民们帮忙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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