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离中湾码头近,自然先送贺知熠和周衍。到地方后,阿J觉得老大抱着人不好撑伞,又一路给两人撑伞,直送到自建房楼下。
风大雨密,两人身上其实都有一点儿被打湿,但两人都不觉得冷,尤其贺知熠,觉得刚喝下的酒在他的身体里又蒸了一遍。
没感应灯,乌漆嘛黑,贺知熠好不容易摸着钥匙开了门,门刚合上,灯还没开,怀里的周衍开始不老实。他似乎被抱得不舒服,在贺知熠怀里扭了几下,扭得贺知熠心跳乱套,正要开口让他老实点,被他抢先。
“谢谢你。”
似乎有闷雷落在房顶,贺知熠怀疑自己的听觉,心脏狠狠缩了缩,没有作声。
“没听到吗……”周衍又在他怀里扭,这回学聪明了,趴到他耳边,“贺知熠——”
“嗯?”贺知熠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颤。
“谢谢你给我过生日。”周衍的嘴都快亲上他耳朵了,一边跟醉酒带来的困意对抗一边把话又说了一遍。他要再听不见,自己就咬他一口,看他还聋不聋。
“嗯。”贺知熠“嗯”了声,他只能“嗯”,不然说什么?不客气?做我男朋友吧?不行,不合适。
“嗯——”周衍学他声音,软哝哝的,“就‘嗯’呀?”
“不‘嗯’你要听什么?”贺知熠被他学舌的声音逗笑,不知道他到底是真醉假醉,忍不住开了灯。
灯一开,好了,他确实是醉了,腮颊红通通,眼睛湿润润,完全大醉鬼。“我要听,我要听……”周衍嘟嘟囔囔,嘟囔不出所以然,最后只好冲贺知熠笑,捧着贺知熠的脸,没头没脑一句,“你好漂亮。”
这句话可真沉,贺知熠的心没有半点防备被它砸了一下——他想起俩人的头一回。
他有些口干舌燥,他忍不住清清嗓子,“你刚才不是说谢谢我?”
“嗯啊。”
“那你亲我一口谢谢我。”
“好。”
周衍会照办,这在贺知熠的意料之中,可他料不到的是亲完之后的事。
“还要吗?”他问他。
贺知熠咽了咽嗓子,“要。”
“还要吗?”
“要。”贺知熠警告自己,不能太贪心,“最后一口。”
“还要吗?”
贺知熠不敢再答,觉得酒精开始在他的身体里作用。他有些站不住,坐到了床边,看着周衍的脸,“你能自己洗澡吗?”
他没有说“要”,可周衍还是亲了他一口才慢吞吞地答,“不能。”刹那雨声雷声一齐,贺知熠觉得都没有他的心跳声大,什么也没说,他抱着周衍到衣柜前拣衣服,进浴室。
淋着热水,周衍慢慢老实下来,迷迷糊糊昏昏欲睡任贺知熠摆弄。这下不老实的轮到了贺知熠,他的身心四肢百骸全在逼他,绮念压不住,刚浮了个头,周衍反而先抱住了他。
“贺知熠,我好困,想睡觉……”
绮念在这句话里烟消云散。
贺知熠才还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看着小镜里模糊的周衍,失笑温声,“好,洗完就睡。”
“你陪我睡。”
“好。”
第16章 13
周衍睡了很长很满足的一觉。暴雨初晴,日光澄澄。他睁眼后在床上呆了很久,伸手指头跟闯进来的光玩,玩腻了才拥被起来,一眼看见桌上的鲜花。自打贺知熠回家再回来,家里的鲜花就没断过。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起来的,把昨天的生日花束剪了插瓶,走了自己都不知道。周衍摸了摸身旁的被窝温度——都凉了。
“胆小鬼。”他笑着嘀咕,起身进浴室刷牙。
刷完牙,低头洗脸时,他觉出不对劲儿了,颈上似乎有东西?什么东西在他洗完脸抬头的时候撞了下他的胸口?
顾不得擦干净脸上的水,周衍把它拎出来。是个小金吊坠,生肖样的,主体是只老虎,老虎的脑袋顶上,不偏不倚正中,卧着头小猪。两只动物,手艺一看就是老师傅打的,活灵活现得不行。周衍怔怔看着镜子,镜子里猪也瞅着他,憨态可掬。
周衍走到外边拿起手机给贺知熠打电话。
接电话时,贺知熠正和阿J在吃早茶,解决掉一口虾饺皇,看清来电人,快快接了,“喂。”
就个“喂”字,他声音里的高兴多得、明显得跟什么似的,周衍觉得脸被晒得有些热,坐到了太阳照不到的床的另一头,开门见山,“脖子上的东西你什么时候给我戴上去的?”
“好看吧,你喜不喜欢?”
“我问你什么时候给我戴上的?”他不回答问题,反而抛问题给周衍,周衍恼了,有点凶。
“昨晚给你洗完澡之后啊。”
阿J笑了,他的笑声通过听筒传到了周衍的耳朵里,于是周衍更恼了。早知道不给他打电话了。
“它好不好看?你喜不喜欢?”贺知熠死缠烂打。
“嗯。”好半天呢,周衍才含糊不清地“嗯”了声算是应,应完就听见贺知熠在电话里笑。这笑声长了牙齿,是一个劲儿地咬周衍的耳朵,把周衍的耳朵咬得是红通通。有点想挂电话了,周衍咬了咬唇。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我和阿J在吃早茶呢。”
“嗯……大概二十分钟前?”周衍有些不确定自己在床上赖了多长时间。
“今天不用去码头吧?”
“不用。”
“那怎么不多睡会儿?”
“你管我呢,我想起就起想睡就睡。”
贺知熠又笑,“中午我要回哥哥家一趟,所以大概下午,我才能过去找你。”这话转得有些大,周衍愣了愣,“噢”了声。去哥哥家就去呗,过来就过来呗,跟自己报备干嘛,报备这事能乱干的吗?真是。
“噢?听声音不太欢迎。”
“没有。”周衍硬着嘴巴,怕他再纠缠,“没什么事我挂啦,我要去店里了。”
“好,拜拜。”
挂了电话,会咬人耳朵的笑声终于不再从听筒传来。周衍搁了手机,狠狠揉了揉自己不争气的耳朵。
另一头,贺知熠挂了电话,阿J立马就“啧”了两声,装模作样摇头叹气。“干嘛。”贺知熠瞪他两下,“没见过人打电话啊?”
“那金吊坠,送出去啦?”不搭理他的问题,阿J笑着问。
“对啊。”贺知熠忍不住又笑起来,“你都不知道,陈伯打得有多漂亮,那些金店根本没法比——”不对,他止住话,阿J是怎么知道吊坠的事儿的,“你什么时候去干妈家了?”
“前两天啊,过去蹭饭。”
“干爸干妈都告诉你了?”
“对啊,这又不是什么秘密。”阿J突然鬼鬼祟祟靠近,“不止呢,干爸干妈还告诉了我一件趣事。”
能是什么趣事贺知熠心知肚明,“你敢说?”
阿J鬼鬼祟祟地退了回去,“好好,我不说。”
他嘴上不说,可他心里却说了:老大,你这回算是栽喽。
原来,几天前,贺知熠给红姨打过个电话,说他想好生日礼物了,要红姨给他兑现。红姨一听,好啊,什么礼物说来听听。结果呢,贺知熠让红姨给他找个会做金饰的老师傅。
红姨纳了闷了,好好儿的要打什么金饰?她问。她一问,贺知熠也不瞒,竹筒倒豆子,语气认真得不行。红姨听了岂有不应?挂了电话,立马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光叔。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光叔老不正经,她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加起来有一百多岁的人是狠狠笑了一通熠仔。
老师傅哪里用去找,他们认识的就有一个,姓陈,当年光叔和红姨婚前,不知道让他打了多少金,如今老了,收了徒弟,鲜少出手。可光叔和红姨是什么人呐,这个老面子还算卖得出去。
定样式的那天,三个人一块到的陈伯家里。
陈伯一看生肖,“哟”了声,“大三岁啊。”
“啊。”贺知熠不明白这有什么问题。
“Alpha大三抱金砖,不错。”他也是个老不正经的,光叔和红姨反应过来笑得那叫一个揶揄,“可不是抱金砖,巴巴儿的给我打电话,让我帮找老师傅,不然我们两公婆也不能来烦您了。”
“是嘛。”陈伯好奇了,“这是还没追到手啊?”他上下打量着贺知熠,“生得这么正都追不到男朋友?”光叔的来头他很清楚,钱势摆在那里,有三个干儿子,他都见过,贺知熠无疑是三个里边最正的,这都追不到?看来这个金吊坠要好好地打了。
“快了。”虽说红着脸,但贺知熠还是认认真真地答了。真的,快了。
阿J去蹭饭的时候,红姨在饭桌上就把这件事告诉了阿J,说是没见过他老大这样害羞的样子。阿J自然是又好笑又好奇,这不,这顿早茶就憋不住了,全抖搂出来,挨瞪算什么,没挨打都算好的喽。
既然贺知熠说了下午要过来,周衍可不能装作听不见。他去菜市场买隐藏菜单上需要的菜蔬时,多买了些别的食材——排骨、土鸡、板栗和两颗生菜。
板栗烧鸡他很拿手,排骨怎么吃呢?红烧还是糖醋?午后,周衍躺在折叠床上翻起了菜谱,最后决定弄糖醋,生菜就清炒。定好晚饭菜的做法,他放下手机,睡眼朦胧地闭上了眼。
近日多雨,往往从午后起,乌云就开始聚集。他在手机接连的消息提示音里醒来,翻了个身,被店外阴沉的天色吓了一跳,坐起来看微信。
是贺知熠发来的,“哥哥让我这段时间管管家里的事,下午、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大大大后天我都不能过去了。”仿佛能从这句话里读到贺知熠打字时的委屈,周衍笑了起来,在对话框里打下,“没事,你忙你的。”打完又删,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得,不做糖醋排骨,自己吃的话,板栗烧鸡和生菜够了。
雨下起来了,贺知熠捧着手机等待周衍的回复,盘腿坐在地毯上,看雨一阵一阵地扑打着落地玻璃。
怎么还不回?难道生气了?他站起来,走到玻璃边,隔着玻璃触碰雨水的冰凉,踱起步来。
闪电蜿蜒,雷声滚滚。忽然,手机一震,他忙亮屏,一看却大失所望,是干妈问他晚上过不过去吃饭?
“去。”贺知熠有气无力地打下字发出去。
是了,周衍一定是生气了。他言而无信,说好下午过去却变卦,周衍生气是情理之中。言而无信,无论搁什么关系里,这个指控都是严重的。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走到沙发前,贺知熠给周衍打了视频电话。
他那边也在下很大的雨,贺知熠听到了哗啦啦的雨声,“你干嘛不回我?你生气啦?”直直的,贺知熠问了。
生气?周衍有些纳闷,自己有什么气好生的?“没有啊。”
“我说了下午要过去没去成,你不生气?你为什么不生气了?你干嘛不生气?”
周衍更纳闷了,甚至是费解,“你家里有事,不能来就不来呗,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贺知熠不说话了,画面里是板起来的一张脸,直勾勾看着摄像头不讲话。好嘛,自己不生气,他反倒生气了,这人怎么气性越来越大了?自己不生气还不行了是吧?周衍忍不住笑起来,笑完见贺知熠还不说话,清清嗓子,“没事儿挂了啊。”
贺知熠还是不动,但他说话了,话里藏着咬牙切齿,他咬牙切齿地叫了声周衍的名字,“你挂试试。”
这回周衍不止是笑,他还乐,心里低低说了声“幼稚鬼”,“你中午吃的什么?”不等贺知熠回答,他自顾往下说,“早上去菜市场的时候,我想着你要来,买了排骨板栗还有鸡,想着晚上我们吃板栗烧鸡和糖醋排骨呢。结果呢?你不来了,哼。”
哼,发这个音,是要出气的。贺知熠觉着这口气直冲着他的心来了,哼得他心脏是缩了又缩,痒得不行。周衍那边话音刚落,他迫不及待接了口,“冻着,你把鸡和排骨冻着,等我过去再煮。”
“我不要,肉冻过就不好吃了。反正你爱来不来的,今晚我就把它们做了吃了,等你来我再也不做给你吃。”画面里的周衍很有些趾高气昂,贺知熠稀罕得眼睛也不眨,“那不行——”
“怎么不行,我说行就行。”趾高气昂的人都霸道,周衍冲他霸道。
“好阿衍——”霸道有七寸的,撒娇最最会对付它。
周衍瞪大了眼睛,傻傻的,笨笨的。
贺知熠笑起来,笑声盖过雨声雷声,又来咬周衍的耳朵。周衍被咬红了耳朵不说,还想笑。他试过憋,憋不住,还是笑了,有些气急败坏,“贺知熠,你不能这样的,你是alpha。”他不能哪样?alpha不能哪样?通通去他的,贺知熠看着周衍的笑,心里软死了。
“你刚刚不是问我中午吃了什么吗?我家里的黎姨,做饭可好吃了。她今天中午做了小炒牛肉和番茄炖牛腩,我吃了好多饭。”
“这么好吃的呀?”
“嗯!你想不想吃?”
“想。”
“什么时候我带你吃一趟,你吃过就知道了。”
周衍没接贺知熠这话茬。别以为他不知道贺知熠这话里藏的意思,他才不要跟他回家呢。现在贺知熠他是可以对付,可贺知熠的哥哥呢?贺知熠的干爸干妈呢?万事不操心的人背后一定有别人在替他操心,贺知熠的背后一定有好几个人在替他操心。说实话,他有点怕,他对付不了他们。
“怎么不说话啦?”
周衍还是不说话,只是笑着摇头表示他“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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