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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胄阐秘(玄幻灵异)——置信区间

时间:2023-12-11 09:54:16  作者:置信区间
  杜序亭被他的长手长脚挤得连连后退,来人看向另一边瘦小的文官,语气带了点责备道:“窦大人您又不吃饭了,这多浪费啊。”
  他一面说着一面把窦绾殊面前的碗筷拿了过来,就着碗里没怎么动过的米饭就自顾自地夹起菜吃了起来,窦绾殊揉了揉发痛的眼角,眼下的乌青似乎更重了,他慢慢地站起身,对杜序亭道:“这位是李焕,李大人,同你一样是癸阶官吏,在你拥有单独承接任务的能力前,你们二人都一起行动。”
  窦绾殊说完后便准备离开,可是当他抬眼时却看见两张呆愣的脸,其中一个举着碗扒饭,另一个站了起来,手中的筷子伸到了那一头的菜盘中,两人的动作都僵在空中,脑袋侧着微张着嘴,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窦绾殊皱着眉问另一侧的禄阁文事:“我说的是人话吧。”
  文事鼓着嘴敷衍地点了点头,窦绾殊见状扶着额逃一般地离开了饭桌,四人目送他离开后,李焕恢复了动作,一边扒饭一边朝旁边道:“你居然是新来的。”
  杜序亭夹着肉坐了下来,“你居然是那个大魔头。”他拿着碗对着李焕左看右看,“没有传说中的三头六臂青面獠牙,挺好看的啊。”
  李焕笑了一下,“我有,只是还没长出来。”他说完接着问道,“你被谁忽悠来的?”
  “李祭兄。”杜序亭说完愣了一下,接着朝李焕狠狠道,“祭兄真心待我,怎么能说是忽悠!”
  听到李祭二字心里涌上一股熟悉的感觉,似乎在苍州太京府的后厨里同他和他那个长得很像,形影不离的女子喝过酒。李焕哦了一声,接着便继续吃他的饭。
  午饭过后,李焕和杜序亭接下了两个修缮房屋的任务,到底是习过武的人,体力和精力都要远高于常人,原本两个时辰才能做好的工作,直接缩短了一个时辰,杜序亭兴冲冲地回到太京府领酬劳的时看见手心里那个几个零零散散的铜板热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趴在禄阁的案桌上,难过道:“这点银子连天上间的一壶酒都买不起……”
  禄阁文事拍拍他的头,安慰道:“一杯还是买得起的。”
  李焕领了银钱后便出了太京府。太京府向东几里便是一条十里长街,这街道直通皇城,他第一次来太京城时宋无音带他走过,他一路疾行到皇城脚下,摸着墙根走到了记忆中的位置,他停顿了片刻,接着跃上了城墙。
  这半月来,龙栖宫可谓热闹非凡。
  龙栖宫坐落在皇城的西面的角落,除了内务府送东西来的宫女,平日里无人上门,自家主子都常常不在宫中,更别提别人,宫里宫外都冷冷清清,一年到头就只有几个小宫女来来回回,可自从主子回来以后,这宫里的人便络绎不绝,一大早天还未亮便有几个老人家提着盒子匆匆进来,到了傍晚才离去。
  除了这几个太医院的老太医,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也会隔三差五的来龙栖宫,这半月来,踏进龙栖宫的人比这一整年的还要多,宫里的宫女们都知道这是何故,她们每晚都有人守在寝殿,直到那躺在榻上的人终于睁开双眼。
  可人醒来以后,踏进宫里的人便更多了,各部各司的大人,几位王爷,两位皇子带着几石几石的药材和补品往龙栖宫里送,太子殿下虽然人未到,但送来的东西都是论车的,宫里的小丫头们哪里见过这阵仗,整日忙得焦头烂额,要不是内务府从别的宫里调了两名精明强干的宫女,龙栖宫都要被搅得天翻地覆。
  五日后,宫里的一切终于打理妥善,自从来苏姐姐走后,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劳累过了。紫南看着离去的两个别宫宫女,叹息道:“要是咱们宫里有位夫人便好了。”
  另一位小宫女道:“但二殿下常常不在宫中,娶的夫人岂不是很可怜?”
  紫南拍了拍她的头,“乱说什么,夫人就不能跟着二殿下一起出去吗?”
  小宫女捂着头可怜巴巴地点头,紫南深吸一口气仰头看了看天上的落日,鼻间传来隐隐的药味,后厨里还煎着药,她不能在这逗留太久。
  从宫门到后厨要绕过侧庭,紫南穿过长廊,走上侧庭的石路,鼻间的药味越来越浓,她的脚步逐渐加快,正当她提起裙子准备跑时,有人从身后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眼瞳在突如其来的动作中睁大,她的后背撞上了一个坚实的怀抱,白雪一般的气息瞬间包裹住了她,她陷在那个人的怀中,脑中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家二殿下在什么地方?”
  龙栖宫中央的庭院就在后厨的前方,李焕跳上屋顶,轻声疾行到庭院的地方,接着跳上了一棵茂盛的常青树上。
  他落在粗壮的枝干上,从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凉亭之下的模样,虽说离立春不到半月,但空中的寒气依旧未散,眼下已是申时三刻,日光逐渐偏斜,坐在亭子里的人披着一件月白的大氅,里面玄色的衣角托在地上,那人正低头翻阅手里的案牍,石桌上放着一个瓷碗,里面黑色的汤药散发出向上升腾的热气。
  站在树上的人直勾勾地盯着下方,嘴里发出轻柔的声音。
  “你还活着……”
  眼中是那熟悉的侧脸,半垂的眼睫与淡薄的嘴唇,半束的发丝倾泻在身后,修长的手指轻轻翻动着案牍,那投下的目光中是任何人都动摇不了的冷静与淡漠。
  脑海中闪过分离前那人最后的神情,浅浅的笑容像是了却心结般的赴死,他口中说着的是他从未从这人口中听过的话,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表情,就像是那时重伤的他出现的幻觉一般。
  是幻觉吗。
  那时已然崩溃的情绪没办法去细想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清醒过后再去回想却不愿去确认,也不敢去确认,他害怕得到的回答会和从前一样,他害怕什么都没有改变,他害怕那真的只是幻觉。
  李焕看着凉亭中那白玉无瑕的侧脸,光从侧方斜射而来,浅色的瞳仁像是泛起了金光,仿佛画中天仙。李焕笑了起来,神情里满是释然。
  没什么确认的必要,不管答案是什么,只要他还活着,那便足够了。
  即便过程痛苦了些,他总算守住了一个在乎的人。
  对他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只要他好好地活在世上,不被任何东西所束缚,即便此生永不再见,便足够他在无尽的杀戮之中渡过这麻木虚无的生命。
  有风从身后吹来,身后的发丝被吹到了眼前,这幅画已被他牢牢地印在心中。
  良久,紧握着的双拳终于慢慢放开,站在树枝上的人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内力微微凝聚在脚,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凉亭之中想起一个冷淡的声音。
  “来了便下来。”
 
 
第161章 
  心弦震颤了一瞬,离去的脚步停了下来,落回树枝的那一刹那,身体在急速攀升的情绪中回转,嘴中锋利的尖牙死死地咬着下齿,带着怒火的目光再次投向院中的凉亭。
  仅仅是因为一句话便崩塌了所有筑起的壁垒,拼命压制住的不舍与思念像是汹涌的溪流挤进大海,曾经他还在追逐时主动靠近,但也没有因为一句话,几个字就牵动至此,更不用说在苍州时刀剑相向,几次都差点要了这个人的命,他的意念何时如此脆弱过。
  半张脸埋没在阴影之中,树上的人迈开步子准备朝凉亭跳下,可前方却传来了异样的响动,他抬眼,发现有人比他先从对面的树丛之中跳了下去。
  那人穿着太京府的官服,头上插着木钗,背上背着一把细剑,落地之后向前走了两步便半跪在了地上。
  “二殿下怎知我在此?”那人抬起头来嬉笑道,“莫不是心里有我?”
  坐在亭中之人没有抬头,只是静静地翻看着手中的案牍,鬓边的发丝因微微低下的头而垂落到肩头,李祭眯起眼,迷恋一般的看着眼前的人,这样绝尘的容颜从他踏进太京府起已经看过无数遍,但无论看上千次万次,怎么也是看不够的。
  “苍州如何。”
  没有理会李祭的话,甚至像是没有听见一般,那摄人心魂的眼眸始终没有转向这边,李祭盯着那淡漠的眸子,心中的躁动越发激烈,连同这份无情在内,这人的一切都让人兴奋不已。
  李祭满足地低下头,平复起一颗狂跳的心。
  “三殿下被救出的消息传遍苍州以后,盘踞在各城各县的太爻盟残党已悉数抓获,而那些从浮幽城逃跑的残党,已由苍州太京府登册文事元参大人整理出名单呈给了县衙。能从太京府手下逃脱的多是武林高手,等修整完毕后,会以丙到甲字任务下放到各州太京府。”
  在李祭埋头说话之时,凉亭中的人逐渐合上了手中的案牍,轻轻靠在了座椅上,等跪在身下的人说完以后,他端起石桌上的药碗,淡淡道:“还有呢。”
  李祭微微抬头道:“殿下就不好奇为何会是我而不是陆大人来找您。”
  上方的人放下药碗,微微撇了一眼下方嬉皮笑脸的人,漠然道:“太京府的官吏在皇城不得逗留超过一个时辰。”
  李祭闻言笑容更加灿烂,他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接着站了起来,跨上了台阶,朝凉亭上走去,“在我和李祀启程回雍州前,陆大人和淮州太京府的官吏封鸣一道往西漠的方向去了。”
  他在那人面前站定,接着又单膝跪在了他的面前,把手中的书信双手呈了上去,“似乎是去找一个叫阿勒伽的姑娘,他临走时命我向殿下汇报苍州事宜,并让我把这封书信转交给你。”
  片刻后,手中传来一丝冰冷的温度,那温度转瞬即逝,李祭知道这是那人的指尖触碰到了他的掌心,动作之间,迎面而来的是夹杂着淡淡药味的清冽的香气,李祭暗自吸了一大口,接着抬头,朝着近在咫尺的人迷醉道:“殿下好香。”
  话音刚落,亭边的柳絮忽地被一阵劲风吹散,空中传来衣料翻飞的声音,一只成爪的手掌从上方袭来,啪地一声扣在了跪在地上的人的脸上,李祭的身体随着前方突如其来的力道往后仰去,可一息还未过去,铺天盖地的内力便贯入手掌,只听砰地一声,石地向下碎裂,那手掌扣着李祭的脸,连同整颗头在内都砸进了地里。
  飞溅的碎石掠过飞扬在空中的发丝砸到地上,来人半跪在地上,瞪着双眼,手掌死死地扣着李祭的脑袋,“早知如此,在苍州时我就该把你杀了。”
  那冰冷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怒不可遏的杀意,而被按进地里的人轻笑了一声,抬手便向前出拳,上方的人侧身躲过,地上的人便顺势从他掌下溜走站了起来。
  后脑勺有些微微发痛,脸也被抓得火辣辣的,李祭转了转有些被扭到的脖子,无语道:“焕兄啊,你我既是同姓兄弟,何必下手如此狠呢。”
  李焕也站了起来,朝他露出一个令人发怵的笑容,“你脑子被砸坏了,狗跟你才是兄弟。”
  “你忘记了吗?”李祭张大了嘴,讶异道,“那夜在苍州太京府你喝得酩酊大醉,抓着我的手硬要我和你结拜成同姓兄弟,怎么今日翻脸不认人呢?”他一愣,接着苦涩地朝向他,“难道那夜你是在欺骗我的感情?”
  李焕不为所动,眯起眼道:“你记错了,我明明是抓着你妹妹的手和你妹妹结拜的。”
  李祭脸色一变,“什么?你这畜生居然碰了李祀的手?”
  他边说边抬起胳膊,手摸到背后的剑柄上,刚上前一步,便听见身旁传来一个淡漠的声音。
  “李祭。”
  两人闻言同时停止了动作,前一刻还吵闹的庭院瞬间变得安静下来,李祭收回手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他看见那人略浅的眸子朝他移了过来,嘴角竟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你回府转告窦绾殊,叫他这几日都不必来见我了。”
  李祭离去以后,庭院里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苦涩的药味弥漫在凉亭之中,玄白衣裳的人站在石桌的另一端,捏着拳头看着眼前的人朱唇微启,淡淡道:“还以为你不会下来了。”
  呼出的热气融化在冬末的寒冷中,李焕盯着他道:“原先只觉你无情无义,任何人都捂不热你这冰山,也没想到过你这相貌是会勾引人的。”
  想起方才李祭脸上那般迷离的表情,像极了一年前刚到太京时的他,这就是这个人的手段,能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事物,美色这种东西对他来说根本不屑一顾,可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什么,明知道是圈套还入套的他也没资格嘲笑李祭。
  话音停顿了一瞬,玄白衣衫的人往前一步坐在了椅子上和对面的人相向而望,他看了看手边的那碗药汤,问道:“夏侯珏,你对李祭是不是就像对曾经的我一样?”
 
 
第162章 
  冗长的梦境。
  黑暗中传来细细密密的雨声,那声音由远及近在耳边逐渐扩散,直到冰冷的雨滴像针一般穿透皮肤,他在一声飘远的闷雷声中睁开双眼。
  落到睫毛上的雨水汇成细流从眼前坠下,墨色的眼瞳从绪满水洼的土地向上抬起,视野之中出现了一方灰暗的天幕,天幕之下是一处连绵的山谷,而他就站在天幕与山谷中央的断崖上,密集的雨水从苍穹垂直坠下,就连谷中四季常青的植被都变得昏黄起来。
  “可有什么遗憾吗?”
  前方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有人坐在断崖边上,背对着他,雨水浸透了那人青色的衣衫,
  只露出一个瘦小的背影。
  远方响起轰隆隆的闷雷声,雨下得更密集,坐在断崖上的人伸出手,指着下方山谷中一个山坡的位置,“我爹就葬在那里。”她的话很轻很轻,“我到死都没有再见过他。”
  纤细的手臂从悬崖外收了回来,山谷中升腾起白色的雾气,渺小的背影在雨幕之下显得如此孤寂。
  “师弟。”女子的背影动了动,似是把头抬了起来,“你还有什么遗憾吗?”
  睫毛上滴落的水珠停滞了一瞬,意识就在这一刻穿过无限闪回的时间,空旷的思绪里记忆如潮水一般涌入,那是谢家村时阿娘死前平静的笑容,安康县城郊苍州大侠期待的面容,父皇被杀时的从容,华伶死去时的苦痛,最后画面定格在那个满身尖刺满身血的白衣剑客疯狂又迷惘的眼神。
  此生也无法弥补、也已经没有机会再弥补的遗憾。
  雨水不停地从脸上滑落,他垂下眼,淡淡道:“没有。”
  嘴角勾起了淡淡的弧度,女子在大雨声中几不可闻地道:“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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