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前世也同样有这样一场宴会的话,那池邺不喜欢女生,讨厌和人发生亲密关系一事他不可能那么晚才知道;可如果没有这次寿宴,今生又是什么让对方改变了主意?
除了他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外,变化最大的就只有池邺了。
这一世池邺事业顺利,感情方面他暂时还不太确定,但池邺肯定不会再如同前世那般厌恶亲密关系了,在老太太的撮合下,这桩婚事或有希望,苏叙白决定先静观其变,看看池邺的态度。
然而,他没看到池邺,却先看到了另一个讨厌的人。
是许久不见的池隽。
对方正端着酒走来,朝他隔空举杯,“苏先生,又见面了,真巧啊。”
看他笑得春风得意,苏叙白实在不想和他虚与委蛇,转身欲走,却再次被对方出声拦住,“苏先生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啊?还是说,你也看出来了?今晚的宴会啊,是老夫人特意给池邺选美呢!你就不生气?没有一点别的想法?”
苏叙白脚步刹那顿住。
“订婚宴上给池邺下药是我不对,可你不也尝到了甜头吗?而且,那家伙对你竟然还不错……没想到,你还真能打动他啊,池邺那样的人,能说动他在项目上给你放水,你一定费了不少功夫吧。就是不知道,如果老夫人知道了你和池邺的事,会怎么样呢?”
苏叙白终于变了脸色,他冷声:“你究竟想做什么?”
池隽看着他,微微一笑:“别这么看我,我可没有要坏你们好事的意思,甚至,还能替你们隐瞒。只要池邺在工作上给我一点小小的助力就好了,这很划算吧?”
苏叙白轻笑出声,可如果细看那双漂亮到让人恍惚的眼睛的话,就会发现里面尽是森寒冷意,“你想得到什么好处?”
池隽微笑:“池邺摆了我一道,现在爸爸眼里只剩下他那个小儿子,我又算什么。我不过是拿回一点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错?”
苏叙白觑向他,嘲意很明显,“你有什么自己的东西?”
池隽不满喝出声,“池老太太那个封建老古板,半边身子都埋进棺材的人了,还既要又要呢!什么东西都想着留给她的宝贝孙子,我呢!我也姓池,我也是她的孙子!她凭什么这么厚此薄彼?!知道自己儿子不中用,就想要捧孙子来继承自己的衣钵。池邺现在一定很得意吧,公司是他的,池家的财产是他的,就连相个亲都是商圈名媛排着队,各个上赶着去巴结,我不过是为自己谋算罢了。苏叙白,你也会一样的。”
苏叙白没有理会他。
他目光穿过层层人群,投向立在老夫人旁边,冷峻孤拔地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池邺。
他忽然间想明白,池老夫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她真的在意池邺这个孙子吗,或许曾经在意过。
然而现在,她还是把池邺当成了手中商品,笼权筹码,自己的占有物来控制了,所以她没有看出池邺的不感兴趣,池邺的不耐敷衍。或许前世不是没有这一出宴会,只是从头至尾池邺都不为所动,只有别人,譬如池隽这样自以为是的人,自顾自周旋忙碌。
池老夫人知道儿子不中用,所以尽力扶持孙子,孙子跟章家联姻,她也不甚在意,因为那时候的池邺羽翼未丰,一场订婚宴就能轻易把他葬送,池邺需要好几年的时间才能恢复元气。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及时扭转了局面,池邺不仅没有遭受打击,反而接连拿下好几个市值过亿的项目,以池邺今时今日在公司的威信,一度碾压池斌生。
这个权力的天平,终究还是不平衡了。
所以她给孙子安排了这场相亲宴,明面上看确实是在为孙子的终身大事考虑,可谁又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她自己的私心呢?
她看好的都是和池家至交之女,如果苏叙白猜的没错,这些所谓至交都是她自己的至交吧,一旦顺利联姻,池邺的一举一动又会重新落入她眼底,重新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八十岁的人了,竟还是放不下名利。
苏叙白只想笑,他也确实是笑了,笑得胸腔都憋了一股无名火,这池家光鲜亮丽的外表下都是一群什么人哪,为什么人人都想着算计池邺,从他身上吸走一口血啊。
“喂,想好了吗?”池隽催促他。
苏叙白抬眸冷冷乜了过去,他笑地乖巧灿烂,心里已然有了主意,池家的其他人他管不着,但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还是能稍微教训下的,“好了,不过这里人多眼杂,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池隽自然没看出苏叙白眼底的不对劲,甚至主动找地方,“那就去后花园吧,那里人少。”
苏叙白点头,“好。”跟着他走了过去。
等到地方,池隽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刚一扭头,一道拳风唰地朝他劈面而来,池隽一个不妨,被一拳打中腮部,嘴角当即就见了红,里头有东西松动。
“不是你他妈有病吧?!”池隽捂着脸又是痛又是气。
苏叙白冷笑,他眼里的凶狠简直阴鸷地叫人害怕,哪里还有一点之前乖顺柔软的样子,苏叙白卷起衬衫袖口,单手一把拎住对方衣领,能明显感觉池隽身体战栗了一下。
苏叙白自上而下地俯视他,嗤笑道,“只是想告诉你,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要痴心妄想。凭你?就是项目到了你手里你也做不好,与其到时连累池邺来给你收烂摊子,还不如,趁早死了这条心!”
苏叙白将手里衣领一扔,他不过是搡了池隽一下,对方就一连惊退好几步,惶恐大叫:“苏叙白!你敢打我?!这还是在池家,你信不信我叫人……”
“你叫啊,”苏叙白温柔微笑着走来,垂着眸看他,一双漆黑的眼睛里满是纯澈。可只有池隽知道,眼前这个人出手时有多狠绝,他看着这个模样的苏叙白可耻地怂了。
“不是要叫人?怎么不说话了,如果你再弄这些下三滥的东西,就别怪我——”苏叙白再次举起了手。
池隽只来得及闭上眼睛,身体抖如筛糠,却还在负隅顽抗地嘶喊:“打人是犯法的,你不能——!啊啊啊!!”
苏叙白并没有打他,虽然他确实想打来着,但在那之前,他的拳头就先被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包裹住了,苏叙白睁大了眼睛,神情一松,不可置信回头。
赫然是池邺站在他背后。
第25章
“为了这种人,弄脏自己的手不值当。”池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一如既往,此刻却有一种奇异的,镇定人心的力量。
苏叙白眼里的凶戾悄然褪去,重新变回那个乖顺单纯,涉世未深的青年。
他手被池邺包裹着带下来,池邺握住他的拳,一根一根小心松开他的手指,声音更是极尽温柔,“有什么事情我会解决。虽然你打死他也没事,但出了事对你总归还是有负面影响。”
苏叙白一点点冷静下来。
他垂着头,整个人几乎都被池邺笼在了身前,和池邺这一米九还往上冲的身高相比,将将一米八又清瘦的苏叙白,简直像个没长大的小孩,池邺看着他乌黑乖巧的发旋,心又软了。
“不管他说了什么,都不用在意,知道吗?”他第一次伸手,揉了揉苏叙白柔软的黑发,苏叙白几乎是立刻不可置信地条件反射般抬起头看他。
池邺眼底的温情转瞬即逝,但苏叙白还是感知到了。
“嗯。”苏叙白的声音有点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好,那我们走吧。”池邺说着,转头冷冷乜了池隽一眼。看完,带着苏叙白走出后花园,重新回去宴会。
目睹全程的池隽:“……”
不是?!现在的受害人是他对吧,是他没错吧?!为什么苏叙白还要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他是想怂恿苏叙白没错,可他不仅还没开口说,还被苏叙白打了!现在牙齿还在滋滋冒血!还有池邺说的那句话,什么叫打死他也没事??!
池隽简直气吐血了。
出来后苏叙白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他脸上一热,之前被池邺触碰过的手指都蜷了起来,藏在掌心里,他整个人像只煮熟的虾子一样不敢抬头。
怎么会被池邺看到?
好巧不巧的,可恶,他的形象都要毁了,苏叙白懊恼不已,早知道他就不这么冲动了。
池邺并没有注意到苏叙白的异样,他自己也没好上多少,在握上苏叙白手的瞬间他就忍不住掌心一烫,过去那些刻意忽略的、近距离接触的,登时加倍汹涌地回想起来,强行席卷了他的脑海。
苏叙白白皙的皮肤,柔软的触感,甚至是第一次的早上,他脖颈上那些点点红梅都是那样记忆鲜明,娇艳欲滴——
池邺思绪紧急一刹,不容自己再想了。
他问低头的苏叙白:“手还疼不疼?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不知道吗?”
苏叙白抿唇:“是我打的他。”
池邺:“我知道,你打他,手也可能会受伤,还是看一下保险。”
“嗯。”苏叙白又不说话了。
池邺生涩地主动提话:“刚才王总还问起你,你还没见过他吧,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苏叙白点头,他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尴尬之地,“好,我现在就去。”
说完大步离开,连招呼都没和池邺打,池邺也并没有注意他,他自己也出了神。
这其实不是第一次了,池邺能清晰地感觉到。
自从订婚宴之后,他对这个人就忍不住频繁关注,明知苏叙白别有目的,却还是——
一次次的纵容了他。
池邺深呼吸了下,先前包住苏叙白拳头的那半边手掌都还是酥麻的,他手指微动,旋即紧握成拳,举步重又回到宴会中央。
宴会已经进行过半,池老夫人也出来了不少时间,身子疲乏了,她把池邺叫过来,疲倦老持的面上满是和蔼,然而一双浑浊的双眼仍然犀利,她拍着池邺的手,“林丫头是个好孩子,人又可爱漂亮,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要是真不喜欢,奶奶也不为难你,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说出来,奶奶给你物色物色。行了,你们年轻人自己玩去吧,我就不煞风景咯。”
说完,让人推着她离开。
池邺并不想进行这个话题,他喜欢什么样的。总之绝不可能是之前见过的那些女生缠人的模样,商业联姻他也不喜欢,不想像他父母那样拥有一段失败不堪的婚姻,他原本是准备一直单下去——
目之所及处忽然多出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苏叙白。
他被祁越拉着,满场搜罗吃的,一人端了一个盘,桌上的小蛋糕甜点一样没落,两人装了满满一盘,转瞬又消失在了他眼前。
池邺:“……”
池邺再次深呼吸一口气,正要举步,却先一步被人绊住,“原来小池总在这里啊,先前就听老夫人说了,眼下见到池总,果真不愧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啊,听说小池总最近对风投也很有兴趣?正好叔叔这里有些问题,想请教下小侄……”
池邺只好停下脚步,转过身,和人熟练寒暄。
苏叙白和祁越吃饱喝足后就离开了,临走之前他只和祁越父母打了招呼,这一趟什么收获都没有,他最不想让人看见的一面却偏偏被池邺看到,苏叙白简直悔地肠子都青了。
回去的路上一直闷闷不乐。
祁越问他他也不说话,把自己团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祁越鲜少见苏叙白这副蔫了吧唧的样子,一时好奇不已。
“别提了。”苏叙白瘫在车椅上,抬手挡住眼睛。
“……难道,跟池邺有关?你也被他吓着了?”祁越兴致勃勃猜了起来,口若悬河,“我就说吧,他那个人就没人不怕的,我爸跟他讲话都要斟酌几分,今晚差点吓死我。算了算了,咱还是离他远点,小命要紧!”
苏叙白:“……”
谢谢,还不如不说。苏叙白更加郁闷了。
夜色渐深,宴会顺利收尾。
池邺当晚住在了老宅,老太太还没睡,过来问问他情况,池邺以工作忙为由推脱,老太太顿时不乐意了,“工作忙工作忙,你要跟工作过一辈子吗?你大了,奶奶是管不住你了,你爸爸又是个不省心的,指望他也指望不上,奶奶也没几年好活了,你难道要奶奶带着遗憾进土里吗?你要是实在忙,先订婚也可以啊,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池邺只好回答:“不会的,奶奶,你会长命百岁。但是这件事,我还要考虑。”
“考虑考虑,你就知道用这一套来搪塞我!”老太太佯装气怒,仔细观察孙子,却发现他眉宇之间显露出来的纠结神态,并非完全不愿,这倒是不像他了,莫非——
“你已经有了心仪的人选?是哪家的姑娘?奶奶先给你把把关。”
池邺无奈,“奶奶,我还没想好呢,到时如果有了,肯定会带到您面前来的。”
“这还差不多。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池邺要送她,老太太连忙摆手,叫来佣人推着她走,临走了还一叹:“这些孩子啊,大咯,我这把老骨头是管不着了……”
池邺关上房门,进了房间。
他心情有些郁燥,倒不是因为今晚相亲宴的事,而是,在老太太提到订婚对象的时候,他倏然想起的却是苏叙白。明知那人心思不纯,也决心要离他远些,可每一次撞见这人对他的维护,竟是连理智都失了。
那控制不住的心悸酥麻,既让他感觉陌生,又让他忍不住想要接近。
池邺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他带着这种复杂却又无法解决的矛盾准时自律地进入梦乡。
然而这次却没有和平时一样睡地安稳,他梦到自己和苏叙白在那天的订婚宴上,他中药不受控制地抱住苏叙白,压着他,亲吻他,那从未有过的快意像潮水一样吞没了他,让他既想要推拒,却又忍不住耽溺其中,越陷越深。
那一瞬间炽烈的,失控的,舒爽的感觉后知后觉翻涌上来,如浪潮般将他柔软地挟裹住,池邺眉心一瞬间都拧紧了。
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并非他所经历的过程,画面中唯一重合的只有苏叙白那双漆黑湿润却又夹杂着凶狠的目光,一如今晚他对池隽所展露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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