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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向越轨(近代现代)——浪山

时间:2023-12-13 11:21:28  作者:浪山
  齐临问:“我要是死了,我们是不是就两清了?”
  扑通扑通的心跳震得慕越掌心发麻,他不明白齐临为什么突然之间这么激动,是觉得愧疚吗?还是终于发现自己理亏,才要和他“两清”?
  “好啊。”慕越垂下乌黑的眼睫,张开五指,按在他的胸口,轻声说,“我听你的,你去死吧。”
  齐临心脏骤然紧缩,身体失去平衡时,下意识地松开了慕越的手。
  慕越猜他反应过来时应该后悔了,不然那道高大的身影往后倒的时候,他的手不会伸向空中,想抓什么却抓了个空。
  他眼睁睁看着齐临从楼梯上滚了下去,结结实实地摔在一楼的平地上。脑袋可能是被台阶的尖角磕破了,鲜血从后脑勺涌出来,滴在雪地里时浸成鲜红的一滩,在雪地的映衬下显得无比扎眼。
  实践中心的不远处是新传学院的演播厅,有几个班的学生从里面出来,被这声落响惊动,纷纷涌了过来,却没人敢上前,步伐一致地停在五步开外的地方站定不动。
  “我去,没事吧,要帮忙拨个120吗?”
  “这好像是齐临和绿他的那个——什么情况啊?”
  “他不仅不扶,表情都没变一下,心太狠了,蛇蝎美人吧……”
  “齐临师兄好惨。”
  熙熙攘攘的人群议论声不绝,有一道声音清晰地从里面传出来:“他肯定不会扶啊,我看到了,就是他把齐临推下去的。”
  齐临闻声动了动,忍痛睁开眼,眼前被血糊成一片红,脑袋晕眩得厉害。
  他望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慕越,看着他双手揣兜来到自己跟前,张了张嘴,模糊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慕越……现在你要怎么办?”
  “无所谓啊。”慕越低头说,“现在我们才算两清了。”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的,大庭广众之下的还手和“打死你”,不是打情骂俏就是送给齐临的舆论把柄。
  但他就是推了,这样恩断义绝,互相怨怼,直至老死不相往来,才算真正的两清。
  议论声越来越大,很多人举起手机拍他们,鄙夷的眼神几乎要把慕越盯穿。
  慕越浑然不觉,转身要走,却蓦然撞见一道挺拔的身影穿过蜂拥的人群,朝自己走来。
  他的黑发间落上几点飘扬的雪,没有帽子,没有墨镜,也没有口罩,干净而冷淡的面容彻底暴露在众人眼皮底下。
  举起的手机更多了,快门声没完没了,拍照转为录像,镜头的主角瞬间调换——
  有些人是不是天生与众不同?
  被框进这种曝光丑闻意义的镜头里,依旧好看得像是电影特写;即便是这样一边倒的混乱局势里,也仿佛天然正派的那一方。
  他没有给齐临一个眼神,也没有看沸腾的人群,像是听不到他们旁若无人的引论——
  “真的是陆端宁。”
  “我本来不信的……”
  “他没事吧?跟这种人谈恋爱?”
  “瞎了眼了。”
  “陆端宁都能塌房,我就知道男明星没一个好东西。”
  只有慕越脑袋“嗡”的一下,强压下去逼迫自己不要想的难受和慌乱卷土重来,让他一瞬间僵硬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端宁一句话也没说,一句话也不问,他攥住慕越的手腕,将他带离这里。
  起初身后还有纷沓的脚步声追来,陆端宁没有理会,渐渐的,就只剩下雪花飘落的声音了。
  手腕被紧紧地握住,他态度强硬时也会把慕越捏疼,但慕越从没想过陆端宁会伤害自己,在他身边总是很安全。
  “陆端宁。”
  “……”
  “小鹿。”
  “……”
  “对不起。”
  陆端宁终于站定了,回过头,把慕越脸上的泪痕用力抹掉了。
  “对不起,”慕越哽咽着问,“我是不是害你也变成坏人了?”
  “不是。”陆端宁说。
  他垂眼看着慕越,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这样?
  极其可恶又极其可怜,总是一根筋地往错路里撞,和他讲道理永远讲不通,伸手拦他还会被他咬得满手血,非要等到摔破了头,才会可怜巴巴地缩回来。缩回来之后又完全意识不到自己以前的行为有多招人讨厌,还能对这么讨厌他的自己充满信任……
  一而再再而三,不管自己对他多好多温柔他都不会放在心上,不记得自己对他的好,也不记得他做了多少伤人的事。
  因为自己喜欢他,就活该忍受他的固执偏激和蛮不讲理吗?活该被他一句解释都没有就抛在脑后,他想走就走,想分手就分手,到头来在别的地方受了委屈,又要这么可怜地望过来,强迫自己心软原谅他……
  因为他喜欢慕越多过慕越喜欢他,就活该一次又一次地为他低头,一次又一次地主动示好吗?
  他明明不是这么低自尊的人。
  “生日快乐啊,”慕越又说,因为湿冷的天气和起伏的情绪,声音有些打颤,“本来不是这样过的,只是我——”
  “只是什么?”陆端宁蓦然打断。
  慕越一愣,看到他抿了抿唇,乌黑的眼眸里倒映出自己冻得泛红的脸。
  原本满是怒意的眼神好像被另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取代了,他扫了自己一眼,嗓音很冷,听起来一点温度都没有,“生日快乐?你用什么立场祝我快乐?”
 
 
第91章 
  慕越完全怔愣在原地,脸上是失却血色的苍白。
  就算被这个人气得想一走了之,陆端宁还是觉得他漂亮,像一株单薄又脆弱的梨花,在风雪里摇摇欲坠。为什么有些人的漂亮是趾高气昂的裙裾,有些人的漂亮是只会自伤的刀刃?
  他曾经觉得慕越莽撞但单纯,是他见过的所有人里最真诚善良的人。可重逢至今,他才猛然发觉自己从未真正看懂过慕越的想法。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陆端宁说,“下午你发给我的话我可以当做没看见。”
  慕越颤了颤睫羽,抬眸看他,没有作声。
  唯独那只被他用力握住的左手,正缓慢而坚定地往回缩。
  陆端宁紧攥着他的手,猛地一拽,掰过慕越的脸重重地吻了下来。
  慕越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他的手指冷得吓人,下一秒,下颌就被抬高,被迫仰起头,挑开齿关。
  周围随时可能有人,慕越想推开他,却被他死死钳制住双手,他在渐深的吻里喘不过气。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模糊了视线。
  陆端宁的唇和手指一样冷,只有舌尖是热的。雪被渐热的温度融成了水,沿着面颊流下来,像是谁的眼泪。
  慕越睁开吹得发疼的眼,发现陆端宁也在看着他,疏朗的眉目和挺直的鼻梁近在咫尺。
  慕越很少见到陆端宁生气的样子,明明是个在富贵乡和聚光灯下供养出来的小少爷,走到哪里都光芒万丈熠熠闪光,唯独对自己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他是温柔疏离的,沉稳冷静的,而不是此刻赤红着眼睛,对眼前的事丧失掌控力般凶狠又无措的。
  慕越想摸一下陆端宁的脸,可风太冷了,将他的手指吹得僵直,垂在腿旁动不了一下。
  他只好朝他笑,软下声音劝他:“喜欢我这种人,你不觉得很不值吗?”
  陆端宁瞪着他,咬牙说:“值不值不是你说了算的。”
  “那是谁说了算?”慕越轻声问,“你没听到他们怎么说我的?又是怎么说你的?陆端宁,你根本没必要受这种委屈——”
  “这不是你自己招惹来的吗?”陆端宁蓦然打断,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有这么不冷静的时候,竟然也会出言不逊口无遮拦,“我说没事,让你相信我你为什么不听?如果不是你自作主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可是这一次,他不想再充当那个无限包容慕越给他收拾残局的角色了,归根结底他没有必须这么做的义务,而眼前这个人也根本不会领情。
  “他们说讨厌你,说你不配的话你每句都听,每句都放在心上,我说我喜欢你,我那么喜欢你,你一句都不听。你在我这里比所有人加在一起都重要,可是我在你这里,任何人说的一句否定的话,都可以盖过我的声音。”他紧咬着牙关,可声线里还是露出一丝颤抖的端倪,“慕越,我也讨厌你……我真的好讨厌你。”
  慕越迟钝地看向陆端宁,看着他的眼睛转瞬间变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晶莹的沿着面颊流淌下来,滴到他冰冷的手背上。
  那样滚烫,烫得他忍不住缩手,在这样委屈又心碎的目光下手足无措,彻底无所适从。
  慕越慌了神,想解释可除了道歉以外再没有别的话能说出口,“小鹿,对不起我——”
  “你闭嘴。”陆端宁哑声打断他,胸口起伏不定,他用那双浸水的眼睛瞪着慕越,冷透的左手按在他的后颈上,再一次张口咬住了他的下唇。
  犬齿咬破了舌尖,慕越尝到口腔里迅速蔓延开的血腥味,他没有躲。
  耳畔突然传来“咔擦”的声响。
  慕越一愣,看着陆端宁拿着的手机,想到某种可能,伸手欲夺,陆端宁先一步抬高了手,垂眸看向他。
  慕越抓着他的袖口:“我没有同意过这个!”
  “那又怎么样?”陆端宁冷冰冰地看着他,“我决定不了你要做什么,你也别管我要做什么。”
  “我跟你分手了!”慕越急道,“就算你发了我也不会承认。”
  “你的想法对我不重要了。”陆端宁说。他脸上泪痕未干,眼尾泛着红,明明是一副狼狈的模样,眼神却凶得吓人,“慕越,你在我这里没有选择权了。”
  慕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上传图片,编辑微博,然后发送。
  全然不顾照片的构图角度,不顾自己在里面是何种模样,也无所谓这一举动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影响。
  这些日子里,那些萦绕在青大和网上的似是而非的流言被陆端宁的粉丝澄清了一次又一次,用各种理由各种手段证明他与慕越之间不过是普通朋友,信誓旦旦地说慕越是个烂人与陆端宁无关,能不能别拉他下水,再传播小三言论等同于造谣。
  却在陆端宁19岁生日的当天,被他亲口承认:一切属实。
  慕越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陆端宁说的都是真的,他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只是出于对个人意志的尊重才给了自己最大限度内的自由。
  这一次,他选择一力承担慕越一时冲动的后果,然后剥夺自己给过他的全部特权。
 
 
第92章 
  小别墅修缮一新,地暖热烘烘地开着,室内的空气却尤其僵硬。
  慕越与陆端宁一个坐在沙发,一个站在岛台旁,慕越偏过头,看到陆端宁的手机屏幕亮起,他面无表情,又摁掉了一个新来电。慕越的心里仿佛有一百只猫在胡乱抓挠,烦躁得恨不得将面前的杯杯盏盏全部摔个精光。
  可是就算他把家都砸了陆端宁也只会换个房子住,就像他不想跟陆端宁上车时拧到几乎滚进雪地里,陆端宁索性撒手,往铁栅栏外川流的车道一指,冷声问:“你不如往那里滚!”
  慕越抓起一团雪往陆端宁大衣上砸:“你要我去死?”
  “去啊,随便你。”陆端宁的衣襟沾着雪,他一眼也不看,说,“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陪你。”
  慕越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一刻毛骨悚然的感受。
  他觉得自己和陆端宁的感情像漂亮又精贵的瓷器,他不敢声张怕引人觊觎,不敢沉溺怕落得镜花水月,可是就算他再怎么惶恐小心,时间久了,瓷器还是会因为养护不周产生裂痕。那以后呢,他是不是会眼睁睁看着它彻底破碎的样子?
  所以他背过身想走,然后陆端宁在他身后抬起手,把他的瓷器摔了个粉碎。
  他问陆端宁为什么,到底想怎么样,以后怎么办!
  可是陆端宁不理他,任凭外面山崩海啸——
  齐临住院,伤势不明,他的朋友为他抱不平,发帖子抨击慕越爱慕虚荣,忘恩负义,一被戳穿就动手伤人,心肠恶毒,陆端宁看着人模狗样的,结果在这种关头为他撑腰,两个人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陆端宁对此毫不反驳,一夜之间,负面消息如火烧一般席卷而过,各种胡编乱造的谣言都开始往他头上扣。
  酒店的房间号也被泄露,乌泱泱一群人把酒店堵得水泄不通,西施孤零零被落在房间里叫天天不应,焦虑地在套房之间走来走去。
  慕越被屏幕里难听的字眼刺痛,一肚子火气无处施放,把沙发后面的毛绒熊踢倒了,靠在陆端宁背上。
  陆端宁回头看他,慕越气势汹汹地问:“你连西施都不要了吗!”
  “是你先不要的。”陆端宁无动于衷地说。
  无力的感觉像是一头撞在了棉花里,慕越心里的火势愈燃愈大,几乎要把他的骨头烧成碳。
  他不想跟陆端宁待在一起,“刷拉”推开门走出去,外面又下雨了。
  初冬的青城怎么会有这么多雨水,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雪霰,劈头盖脸往他身上砸。
  他盘腿坐在鱼池旁边的大石头上,抓了一把鹅卵石,一颗一颗往冰面上扔,直到上面出现裂痕,黑色鹅卵石“咕咚”一声掉进黑洞洞的冰层之下。
  慕越仰头望天,希望天也能撕裂开一个洞,随便来一块陨石把自己砸死在这里,就不用去面对变得不可理喻的陆端宁,不用面对外面疾风骤雨般的舆论。
  我在逃避……
  慕越发现自己原来和小时候没什么两样,总是茫然又愤怒,大难临头的时候只想着躲在门后,不敢面对眼前的世界,也不敢承担站出去的后果。
  以前,陆端宁是替他承担的人。
  现在,即便他再怎么愧疚不安,内心最深处,其实还是希望陆端宁成为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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