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前比这还近过,你忘了吗?”
顾影指的他们之前的亲近,寒无见感到气血逆流,有些难堪:“你,先松开我,那件事我跟你好好解释一下行不行?”
“不要。”没有之前那种退怯,顾影突然变固执了。
顾影附身继续吻他,寒无见躲避不及,含糊道:“顾影,你冷静点,我对你没有,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因为我一直对不起你,我当时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就,我知道自己不是人,你可以打我,但是别这么对我,”他撑住顾影的肩膀,把有些难受的话说得其实很柔情,他不想伤害顾影,但是顾影生气了。
“你不是已经离开陛下,不再爱他了吗?”
“可是,这并不是说我就应该和你在一起啊。”寒无见无奈苦笑又郁闷至极。
顾影很生气,道:“我不想听你说话。父亲大人已经同意我们在一起了。”说完他强制亲吻他,把他压在床上,吻得又狠又重,不容置疑地要他接受自己压抑已久的感情。
寒无见竭力想阻止他,让他冷静点,但被扣紧了手腕,话都说不出声,喘息都支离破碎,顾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狂热,似乎下定决心要得到他。
门口有动静,谢兰因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亲热了一阵,但同以往不一样的是,这次他转身走了。
寒无见和顾影也看见了他,寒无见一把推开顾影,快速爬起来,不大不小地叫了一声“兰因”,似乎想把他叫回来,但冷静下来又停驻在原地。
顾影伤心地望着他:“你不去追他吗?”
寒无见摇摇头:“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273章 浮光掠影
顾影看着寒无见的侧颜,道:“你不用骗我,其实我能看出来,你心里还是很在乎他的对不对,你刚刚把我推开,下意识就想去追他。”
顾影看上去简直要心碎了。寒无见道:“我骗你做什么,我说的是实话。”
“我想有些事情你可能不是很清楚,我想让你知道。”顾影站起来,把门关上了,道,“我想跟你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我希望你跟他剩下的这几天结束后,你是在知道所有实情的状况下拒绝他,并来好好考虑接受我的。”
寒无见本来想拒绝,因为他并不需要考虑,但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开始沏茶。
“你知道他为什么至今不杀我吗?”顾影的第一句是问他。
“也许是你们之前多少有些情谊,很难究底说清。我不知道。”寒无见最后老实承认。
“我们没有情谊可言。”顾影道,“就算是王爷,如果威胁到他自身,那么至亲也是可以毫不犹豫铲除的。他一直不喜欢我,他留下我是因为他很早就不想做这个皇帝了,他希望我代替他。”
寒无见提着把手的手迟迟没有动作,他的思绪在翻腾,其实有很多事情早已露了端倪。
“可是我没有答应。”顾影道,“但是他跟我说,这是我的最后一道命令,我不答应也得答应。这是在影阁密室里同我说的,他们把我关起来,要求我在短时间内更好地学习陛下之前学过东西,让我能在他离开之后更好地模仿他。”
“那他呢,”寒无见终于放下了把手,选择去翻动茶盒,“他会去哪里?”
“我不知道。但是大略能猜,他可能快死了。我从父亲那里听到的只言片语,结合你上次在小院里说的担心他的话,他应该在服用一种依赖性很强的药物,轻则损伤心智,重会致人暴毙。那这就很直观了,他担心在自己死后大魏会直接崩裂,所以安排了我这个替身做支撑,我没有什么治世之才,只是替他当个象征罢了。为此他才那么心急地想杀了那么多人,包括一些宗室,还有安平公主。安平也猜到了他的意图,所以很快逃走。”
寒无见淡淡“嗯”了一声,道:“那他想过继景行的事你知道吗?”
“我好像听到过闲言碎语,不过你这样说那应该就是真的了。其实不用我继续说下去你也能猜到,过继景行只能是个敷衍的幌子,除了试图弥合和仕族的割裂痕迹向文人示好,就还剩下一个最明显不过的私心意图——他想讨好你,不想你继续跟着你的家族站到他的对立面。他做的事情看起来可能很复杂,但其实都是为了你。包括内阁的重整,我看过一些清册,如果我没想错的话,他是想属意你做辅助陛下的内阁大臣,因为你刚好是景行的叔父,景行无论如何只能是个傀儡,他压不过陛下这边的人,你当然也很难,为此他让我跟我父亲还有几位老人看着你,你本人也很聪慧贤德,靠自己就能走很远。你父亲之前做过权倾朝野的左相,你也有功勋,在这个位置上无论如何都是配位的。说简单点他想给你铺路做外戚,为此他很可能还必须杀了你哥哥,你二哥想必也猜到了。”
寒无见听见自己道:“他到底没有杀我二哥。”
“他很可能想这么做,那个时候他时间不多了,但是现在,你也知道,他似乎戒掉了药瘾,这也是为什么他回来没有当即过继景行,反而一直关押他的原因,关押他很大一个原因也是为了逼你回来,你果然还是回来了。他不放心你在外面,你知道有很多人想杀你,明处,暗处,他干脆把你囚禁在宫中,他希望自己能掌控你。在那之前,他本来是想把你送走的,他可能意识到在自己死后会有一场不小的变故,我只能勉强支撑,风波过后再接你回来,到时一切成定局,尘埃落定。”
“而他死了,留下我跟你。”寒无见道,“坐在我们都不太喜欢的位置上。”
“他毕竟没有死。你伤心了?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你说得对,他毕竟没有死,人没必要为幸好没发生的事担心。”
“你在想,万一……”顾影停了一会儿,走过来给偏头遐思的寒无见沏茶,把茶盒从他手里抽回来,裹好绸袋放回去,“现实却是你为他去死了。你打乱了他所有自以为是的计策,他希望你为他感动,为他后悔不已,永远想念他。实际上却从未考虑过你真实的感受,你被他伤得那么重,最后还要被他们逼得自尽,服毒是吗,是什么时候,那天晚上还是之后,多久,你在那一刻有想过我吗,哪怕就那一刻,”顾影握住寒无见的手腕,要他看着自己,“想过你那天给了我什么,我又会失去什么,你想过我会怎样,知道你自尽的消息,我心里会怎么想,会多难受,很痛苦,想跟着你一起死……你能不能别再那么对我。”
面对他带着责备、疼惜和无尽委屈的话语,寒无见毫无招架之力,眼睛湿润了,他把手抽回来,擦了擦脸,背过身:“我只能说,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我就算知道这一切,也不会跟你们任何人在一起的。我还是那句话,过去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让它过去吧。没有发生的事,也不必再介怀了。”
“说这种话其实还太早,”顾影带着片面的乐观道,“你现在,以后说不定……我们来吃糕点吧。”
寒无见道:“不是。已经很晚了。”
顾影以为他在说天色。
谢兰因把宫人都打发走了,一个人坐在竹林掩映的湖水边上,静静坐着,看着青绿色湖水里羽毛蓬松的灰鸭,不知道在想什么。
寒无见站在横斜的竹枝后面看着他,没有发出任何响动,也就那么默默地看着,看着谢兰因把做好的果脯糕点一块一块捡出来,再一一丢进冬天的湖水里,没有结冰,但水很冷,溅到了他的脸上,应该很冷,寒无见想。他穿得很薄,像任何不喜欢添衣服的小孩那样,百无聊赖地往水里丢碎石子,不同的是他从来不会像那些孩子那样发出天真的笑声。
“去哪里了?”寒无见帮他折叠着散乱的宣纸,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天已经特别黑了,像块密不透风的绒布,寒无见本以为这天晚上不会再见到谢兰因了,在撞见寒无见跟顾影的事后,他显得那么落魄,寒无见一直望着他在湖水边走开,朝与自己相反的方向,便在心里想他可能不会再来找自己了,至少是今天,避免尴尬和一种无可奈何的解释讨要,这对他们两个人都是无果且无意义的。果然,一直到夜深了,他没有来。
但最终还是来了。
“蒸糊了。”谢兰因把盖子揭开给他看,声音闷闷的。
“没有啊,”寒无见理好宣纸,伸过头去瞥了一眼,“这不是好好的?我可以尝吗?”
“我是说,之前失败了好几次,糊了,所以才来这么晚。”谢兰因把碟子推给他,“就是给你吃的。”
“草民莫大荣幸啊。”寒无见笑了笑,尝了一口,笑容不知不觉淡下去了。
“怎么了,不好吃吗?”
“好吃。”寒无见感到内心的酸涩涌动。其实尝不出味道,但是能尝到温度,“一做完你就过来了?外头风很大吧,你声音都冷哑了。”
谢兰因蜷手低嗽两声,想使嗓子清朗些:“不大,我过一会儿喝点热的就好了。”
“那糊的呢,”寒无见问,“下次那个也给我吃。”
“被我拿去喂鸭子了。西苑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养了一群鸭子,看起来挺肥的,我想着下次捉起来给你煨汤喝。”谢兰因擦擦手,轻轻捏了捏寒无见的脸,很恰到好处,没有过分令人难堪的暧昧和亲昵,“你都瘦了,自然要吃点好的。”
“陛下什么时候这么热衷做吃的了,”
“因为最近发现确实挺叫人愉快的,尤其是给自己在乎的人亲手做,这样也不必时刻防着再有人……”
他想说下毒,他想拿它开玩笑的,但是没有跨过心底那个坎,没有说出口。
寒无见望着他动荡不安的眼神,道:“谢谢你,除了我乳娘,还没有人单独给我亲手做过饭呢。”
“不要谢我,这是我应该的,”谢兰因的话说的很轻,担心自己再放重一点可能就要被对方听出颤抖和哽咽了,连嘴角都在抽动,“因为你是我最在乎的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因为我爱你,因为你也一直在对我好,因为你愿意留下来再给我十五天,你能不能——”
寒无见虚虚抱住了他,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摇了摇头,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只有做的人知道需要花费多少气力。
寒无见踮脚,在谢兰因耳边同样微弱说道:“不要再做这些傻事了,我也会心软,也会心疼,但事已至此,我父亲和无数人的性命横亘当前,你要明白,我们真的不能再在一起了。你要为自己好好考虑,等剩下这几天过去,答应我,不要再活在过去,更不要留恋我。当我求你。”
谢兰因捉紧了寒无见的袖子,用力点了点头,额头抵在了寒无见肩膀上,眼泪顺着寒无见的脖颈往下滑。寒无见仰脸看天花板,看上面烟雾缭绕模糊不清的描金画,人间百年,不过一抹短暂的浮光掠影。
第274章 注定
“我要许第二个愿了。”谢兰因道。
还有五天。
寒无见笑:“你又不是过生辰,什么时候变成许愿了。”
“如果按生辰来算,那你欠我的愿望可就多了。”谢兰因把写好福字的纸递给寒无见,要他铺在一旁晾干,还有五天,新年也就要到了。
“也就回京城后那十几个。我八百年前送你的东西,你不是烧了就是扔了吧?”
“没有啊,被我埋起来了,因为我想着有一天等我死了,就能——”
寒无见放下福字,谢兰因于是收嘴,寒无见道:“说吧,我准备好了,第二个愿望总不至于是叫我不切实际把你埋掉腐烂或者烧成灰烬的东西挖出来吧?”
谢兰因遣散了他的后宫,自由婚嫁,“蹉跎她们这些年,再多给一份额外赏赐吧,”谢兰因与夏知念叨完一些琐事,回头看寒无见,“怎么了,你觉得我做的不对吗?她们都是清白的。”
“我,我在想静美人。”寒无见如实道。
“还没有封后大典,她仍然可以是自由的。”谢兰因生硬道,“我跟她没有发生过任何关系。我曾经设想过她会是合适做皇后的女人,但皇帝当然不会是我。”他笑了一下。
“这样说未免有些无情。”寒无见也笑了笑,叹了口气,“但对她终归是好的。”
“不要再说她了,还有一个人,我希望你见见她,看到她你一定会开心的。”
谢兰因把寒无见带到一处偏院,然后独自离开了。在院中扫地的女子听见声响警惕回头,望见是寒无见,笑逐颜开:“寒公子!”
“如梦。”寒无见惊喜道。
寒无见走过去,她放下扫帚,又是擦手又是倒茶,又是搬椅子,寒无见让她不要忙活了,问她最近过得好吗。
“我很好,我在这里,他没有杀我,”如梦指的谢兰因,提起谢兰因的时候她避免了刻意的感情流露,“夏公公经常来看我,他说等下一次宫女出宫,就放我出去。”
“出宫也好,”寒无见努力想了想,“你什么时候出宫?我得想办法给你留些盘缠,到时候你要去哪里呀?”
“我不知道。我无父无母的,我从夏公公那里听说了你好些事,真为您担心,”她眼中有水光,用手抹去了,“幸好一切都苦尽甘来了。您之后又要去哪里呢?”
“我想去南海那边,我还没见过大海的风光呢。”寒无见笑起来,“会不会太远了哈哈哈。”
“是有点,我可能就不去那么远的地方了。”如梦也笑起来,“我这些日子过得也挺好的,就是担心您,你受了天大的苦,他们都对不起你,我也……”
“少说这些话,我才是最对不起别人的人。尤其是你,我至今不敢回家,最后只能见见你这个亲人了。”寒无见道,“所以我要谢谢你。谢谢你,如梦。”
如梦伸手,抱了寒无见一下,以亲人的方式:“也谢谢你,无见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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