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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春(古代架空)——惊世柴

时间:2023-12-15 10:35:22  作者:惊世柴
  寒无见没有感到被冒犯。
  “是的,也许是因为太过英俊,所以看起来也很美。”顾影尝试进一步粉饰,涟漪的范围扩大了,他一时间不确定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寒无见不以为意,问他:“你一直在画画吗?有没有弹过琴?”
  谢兰因会弹琴,寒无见记得很清楚,他还会自己编曲子,只是总太过激越。
  顾影摇头:“我会吹笛子。不过我觉得不是很好听。”
  “我也会。也不是很好听,他们觉得我像在送葬。”
  寒无见笑了,顾影也忍不住抿了一下嘴,第一次表现得有些腼腆。
  寒无见想让他随意一点,“其实,我把你当我的学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经常找我,有些事我可以给你提点建议,我觉得自己还是具备这个资质和经验的。但是你要从正门进来,让他们通报,而不是翻墙,明白吗?你知道我这里有几重人看守,我不希望他们当中某一个把你扭送进公堂,让我隔着长桌和惊堂木看你。”
  他在开玩笑,带着温软的警示,轻轻叩击坚硬紧闭的蚌壳。他知道顾影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年轻气盛初步长成人的少年们都喜欢翻墙,寒无见自己年少时和谢余也经常这么干。但他现在扮演的是指挥者和老师的角色。
  很明显,顾影资质很不错,天赋优越,年纪这么轻就已经把身手练到如此,甚至是让人惊讶的。
  但他毕竟还很年轻,言行举止带着他这个年纪特有的迷蒙稚嫩感,有种很容易被驯服的易掌控感,像个除了剑术武功之外对其他一无所知的学生。不像兰因,兰因还没有及冠就已经能够做到独自对弈当局,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了。
  顾影道:“好。”看着他,像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似乎没有意识到寒无见的话已经结束了,然后又忽然想起什么,在寒无见打算再度开口时道:“寒大人,我真的能经常再看到你吗?”
  “当然了。”寒无见轻松道。
  “那……好,不过我想在外面见你,不是这里,这里我……不是很习惯。我还有点事想和你说。”顾影不自然补充,“也许等天气好点的时候。”
  他们不约而同望向大雪不止的窗外。寒无见注视着沉甸的积雪,顾影瞥了一眼他沉静的侧脸。
  “等你有空的时候。”顾影换个说辞。“你好像总是很忙。”
  寒无见咳嗽两声,摆摆手,不愿意涉及彼此太多公事问题。“都可以的。”寒无见略微疲惫,“我确实有些忙,不过你有什么急事,还是可以找我说。”
  顾影仓促地点头,站起来,又坐下,大概意识到还可以再坐一会儿,“我会来见你的。”他着重语气,“也许有时候只是远远看一眼,如果我跑开,您也不用追我了。”
  寒无见压下心中疑虑,笑:“很不方便吗。”
  “是的,有些,”顾影道,“我是王府旧派,对我们来说最好的处理是赶尽杀绝,您应该明白。”
  他提到了“我们”。
 
 
第96章 牢牢记住这一点
  寒无见不动声色移开视线,把唇抿直。
  “是的,你说得对,一切都是情有可原的。”
  顾影点头,“我或许在外面远远望您,如果可以,也许我会走上来。但可能不能太靠近你,或者跟你说些什么。有人监视我,所以上次,我不好跟你说话。”
  他说的愈来愈匆忙,不像他自己的表达。他提到了上次,寒无见有一种想阻止他、然后进一步探询的冲动。他忍住了。
  “我知道了。”寒无见吐出一口气,“谢谢你,顾影。”
  “谢什么?”
  “谢你解答我的一些疑惑。”他没有再说下去,展露一个微笑,眼睛里其实并没有多少笑意,“多穿点。”他拍了拍顾影的肩膀,“不要仗着内力好就总去抗寒。在湖畔追你时就想告诉你了,那时你穿得那么少。”
  世子确实不喜欢臃肿,他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容忍寒冷,相当刻苦,在哪方面都是。他是在漠北长大的,流放但始终是尊贵的皇族王室。
  顾影点点头,站起来终于往外走。说实话,他呆的时间有点长了,世子可能会生气——他总会生气的,只是不常表露出来。只是让他来消解湖畔的疑虑而已,向寒无见证明,那是他。除此之外,世子很可能还想借他的身份接近寒无见。
  这样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包括他们自己人。除了顾影。顾影知道,比如自己父亲顾且,身为元老将领,顾且是绝对、绝对不会容忍世子居然还跟敌人的指挥将军私情不断这种事的,简直没法想象。
  而且,至于到底怎么接近寒无见,顾影不知道那要怎么做到,也许他真的只是远远看他一眼,双方保持安全的距离,一些必要的掩饰和谎言,这样就不会有过多的痛苦和困扰。
  但那是世子的事,他不感兴趣,他的任务完成了,最轻松的一次命令,没有必要去割断谁的脖子或者砍掉谁的脑袋,把某一肢体装进盒子带回去给世子看,没有污血溅进眼睛头发里。一切都很简单,但他却并没有感到以往那种来自结束的轻松。
  街上在落雪,歇过一阵,又下起来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胸膛,也许寒无见说的没错,是应该多穿点衣服,有些冷得难受。
  他回到驻地,一切都还处在按兵不动的位置。谢兰因在看什么东西,瞥见他,放下手里的密件,但没有说话,只是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他,似乎想在他身上窥探出什么痕迹。
  顾影向他行礼:“世子,已经办妥了。”
  “你对作战计策有什么看法。”谢兰因倏忽就问他。
  顾影道:“属下才疏学浅,世子问颜王子和几位老将领可能会更好。”
  “我现在就是想听听你的意思。”
  “属下……”
  “给你八百兵,外城十里主路伏击,引开中部主力军,你觉得怎么样?”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世子是铁了心要他们——
  顾影道:“属下觉得不妥,恐怕极容易失败。”
  “为什么这么觉得?”
  “无法估计朝廷兵力分布。”
  “一千。做不到你就是废物。”谢兰因重重把手上书卷掷在漆案上,眸中寒光微动,黑眸深不可测,“再说,你不是很有潜力么,在寒无见那里呆了那么久,一点情况也没探出来?”
  “寒无见心思缜密,而且防范度很高,我没有机会触碰茶杯以外的东西。”
  顾影站得很稳,一副不受惊扰的样子,说的平稳而中肯,似乎不知道谢兰因跟口中的寒无见关系多亲密一样。
  “是吗。我记得你任务一向都完成的挺出色的,我们需要的是万无一失。你这样子叫我怎么放心让你接手影子阁、做下一任阁主呢?”
  顾影驻剑跪地,低首:“是,属下知错,日后一定竭尽全力为世子分忧,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谢兰因猝不及防冷笑一声。
  “他跟你都说了什么?”谢兰因沉下脸,这才是他真正想了解的。
  “没有什么。……一些琐事。”
  “我记得他跟你并不怎么相熟吧。”
  “是的。”顾影道,“是因为您的缘故,他对我比较亲切。”
  谢兰因挑挑眉,低头,笑了一下,但眼睛里还是冷着的,视线也像凝着冰。
  “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我让你过去找他了。”
  谢兰因告诉顾影道:“你不仅要明白,还要牢牢记住这一点。”
  “……是。”
  寒无见遇见的阻力比想象中要大,他扶着额头,似乎感到头疼。信函已经拿过来了,他看了两遍,没有疏漏。
  在这种危难当前的大事上,谢余还有空与他说笑,以公参私告诉他皇城下了多大一场雪,红墙都凝着冰花。
  随信附上玉笛,舟车劳顿,到寒无见手上时已经隐隐有了裂纹,像所有盈盈不堪一握的纤弱事物。
  “年关将至。景行很想你。”他于结尾处写道,“我也是。”
  副将道:“陛下很关心您,一直想您回去。有件事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他们是私下话事,因为关系颇近,能直言都不会太绕弯子,武将也不会讲究太多。
  “无妨,你问吧。”寒无见应允。
  “您同陛下是生了什么事吗?何至于年关也不回京?”
  寒无见用指腹摩挲温润的笛身,道:“没什么。天子死社稷,将军守城门,古往今来之常事。不必高堂总相见。”
  这里的事情比想象中复杂,唯一确定的是南蛮撕毁协议,确认是敌对势力了,说不清叛军与他们了多少好处。割城、供银、联姻,总有一样。南周各个领主都有不止一个正当好年华的女儿。
  尽管西南驻军也在北调,会有比他经验更丰富的将领统率全场,对战局和策略的见解也比他深刻得多,就战场而言,他还不够老成,除非戴上面具,他太过秀致的模样也不足以服众。
  但他还是想留到最后一刻的。
  “至于过年的话,”寒无见望一眼门外大雪,大雪埋没了门槛,“只能是留在这里了。”
 
 
第97章 怎么能忘掉他呢
  漠北的年味比想象中要浓烈,屋檐下提前挂起了大红灯笼,冷空气里漂浮着炒焦栗子的味道。这种时候是不会有战争的,连时不时的边境骚扰也消失了,一种奇怪的约定俗成,当然也和大雪脱不开必要的关系。
  无聊的军士们在雪地里比赛蹴鞠——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们大多数人都出身农户,几乎没有人会唱歌,一个校尉扯着嗓子站到砖石垒的简易台子上去唱了一首《好汉歌》,寒无见借了一位富商妾室的琴艰难地为他伴奏,校尉唱的惊天动地,最终在砸过来的满天雪球中下场。
  然后是娱乐式比赛,但较劲的人仍然很多。寒无见另外两个将军作判官,动不动就给点赏,一副最好说话的样子。
  受赏里有一个他很欣赏的军士,拒绝了他的赏赐,扭扭捏捏找到他表示要别的。
  寒无见笑着问他:“什么?”
  “将军,您能不能帮我写一封家书?您是大家公子,他们都说您字最好看。”
  他是个很诚挚的小伙子,这般朴实无华的感情打动了寒无见,他答应了这份请求。
  完事准备回去歇息的时候,夜色已经开始沉沦了,如同一张落下的灰色蛛网。
  他答应了侍女云儿要早点回去,以至于忘掉了拿上因写信摘掉的手套。
  一处院落,门大敞着,奴仆捧着热水扫雪,侍女们在嶙峋的树枝上挂剪纸,寒无见路过,满腔心事,弹回的枝条冷不防打中了他的头。
  他回头,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儿面露惊恐看着他。他面上的疲惫云翳散去了,冲她笑了笑,转身继续走自己的路,加快了速度。
  他偏离回去的道路,到了无人的长亭,长亭外是一片湖泊,还未结冰,看起来像是深绿色,一枝寒梅的枝桠探到了湖上,已经结出了脆弱的花苞,含着细雪。
  寒无见解下腰间玉笛,走到长亭尽头,临水吹笛。
  一曲未了,估摸时间差不多,寒无见转身,道:“出来吧。”
  带着面具的男人顺着台阶走下来,他带着剑,但并没有要去拔的意思,唇抿的很直,也许是不确定是否应该露出笑容,也许是笃定了不会轻易开口说话。
  “顾影?”
  寒无见望着来人,不出所料的结果,但他仍然感到了一丝诧异。
  “顾影”不动声色望着他,朝他走过来,停在几步远的地方,冷风吹着,两人之间积上了薄薄一层雪。
  “你一个人在附近做什么?”寒无见问他,“你跟着我干什么?”
  “顾影”拳手咳嗽,压低声音,听起来不很自然,有些失常。
  “怎么发现的?”他问。
  “不是你自己让我发现的吗?你视线压得那么明显。我还以为被什么人盯上了。”寒无见笑。
  “顾影”走近他,从他背后绕过去,一度靠近了他最薄弱的地方,只要动手就能将他撂倒在地,覆身压上去,让他无法动弹。
  他深知寒无见弱点在哪里,就如同了解他身体表面和深处的每一寸mg点一样。
  贴近,又在要触碰到的时候快速退开了。寒无见对他的尝试一无所知,问:“怎么?”
  他道:“你就丝毫不担心?”
  “担心什么,你吗?”
  面前的顾影看上去比前几日要锐利得多,不仅仅体现在言辞上,就连目光都是带着审视的。审视里还有一些别的、甚至称得上熟悉的东西。
  “你要和我打架吗?”寒无见看着他,突然笑了,“在这里?”
  “顾影”靠他近了一些,伸手,把他落进衣襟的头发拈了出来,因为下雪缘故,已经濡湿了,有些凉薄的触感。
  寒无见抬眼看他,似乎要透过面具看到真实的他的自我。
  “所以你真的加入了叛军?”长久以来的疑问,终于在这里向他问出了。
  他曾经考虑过更稳妥、委婉的方式,都在这种情形下被全部否决,只留下最简单直白的字眼。
  他们之间有种不需要过多客套的诡异氛围。
  寒无见也说不清是哪里的问题。面前的顾影对他抱着一种陌生的敌意、还有奇怪的柔情。他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了,但是他开了口。
  “嗯。”他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他确实是。寒无见说不出心里滋味,酸楚,抑或对两人阵营对立至极的遗憾?他也确实是早猜到这一点的,如今规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这不是个好出路。”寒无见道,“你别被人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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