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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道侣和离以后(穿越重生)——望十五

时间:2023-12-15 10:38:06  作者:望十五
 
 
连瀛被祁凤渊的几句话打得手足无措,瞪大了眼睛,祁凤渊言辞上从未对他如此不客气过,充满攻击性的祁凤渊令连瀛顿感困惑,他脑子飞速转动,竭力剖析这些话里更深层的含义,手指在土里抓了抓,抓得满手泥巴,黏黏糊糊的,跟连瀛此时的心一般无二。
 
 
 
连瀛古怪地问:“你在怪我,我因‘溯洄’魂魄穿梭在各个时间,曾意识混乱,分不清楚,故而有时对你忽冷忽热,兼之失去记忆,你我重逢以来,我对你也并不算太好。我懂了,原来你对我有这么多怨言,现在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所以你的不满就全发泄在我身上?”
 
 
 
他剖析来去,只觉祁凤渊说话含沙射影,他坐近了些,打破砂锅问到底:“祁凤渊,你是在对我发脾气吗?”
 
 
 
“不是,我不是,”祁凤渊停顿很久,才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做的这些事情,不值得。”
 
 
 
“连瀛,为了我,不值得。”
 
 
 
连瀛死死盯着他,势必要看出他撒谎的迹象,祁凤渊在黑暗中低垂着头,跟无数个不愿和连瀛直面争吵的时候一样,祁凤渊选择了不解释。
 
 
 
见祁凤渊沉默,连瀛心中恼怒,欺身而上,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拉近,眼似寒冰,又更似烈焰,在无声而沉默的几个眼神里将祁凤渊燃烧殆尽。
 
 
 
良久,连瀛轻蔑地笑了一声,松开手,“不值得?是我为了你竭心尽力不值得?还是你为了我活下去不值得?是连累我让你心生愧疚而不值得?又或是你我之间情意统统不值得?祁凤渊,你这句话,是看轻我,还是轻贱了你自己?”
 
 
 
语毕,连瀛将祁凤渊抱起,不顾祁凤渊挣扎大步迈出山洞。
 
 
 
“连瀛!”
 
 
 
“去做最后一件你认为不值得的事,不是我做,是你与我一同去做。”连瀛按住他肩上穴道,低头对他灿然笑道,“你说得对,我为你做的事,你只能受着。”
 
 
 
走出山洞,天气阴沉沉的,恍若罩着一层灰白色的雾,风起云涌,迎面吹起一股腥气的风。
 
 
 
“你上次来应该也瞧见了,槐城的天色很难看,不是因为劫云到来才如此,自古以来槐城便都是这样的天。槐城的妖魔,包括我,自幼生长的坏境……”
 
 
 
祁凤渊越过连瀛肩头,望见乌云拢着绵延群山,厚厚沉沉地压在连瀛上方,似巨石压顶,他听连瀛道:“是昏暗的。”
 
 
 
瀛川水隐隐泛着血色,卷起浪,拍在岸边,祁凤渊在风浪声里听连瀛说:“是潮湿的。”
 
 
 
“传说,魔物鲜血流经大地,汇成了一条江河。瀛川水,真是鲜血所汇吗?”
 
 
 
“传说不可尽信,添油加醋,不过骗骗傻子为妖魔首领卖命,瀛川在上古混战前早就存在,在那之前,瀛川本是干干净净的。”连瀛抢在祁凤渊话前头,没等他问就主动道,“上古混战中,妖魔败退,妖魔首领把伤残的、惨死的兵卒投江,见着江上泛起的血丝,捏造了这样的传说。一传十,十传百,不少人深信不疑继续奋战。江里泡着的死人越来越多,江是红了点,但远没到“鲜血汇成”的地步。”
 
 
 
连瀛步履不停,沿着岸走,“妖魔退居槐城,心有不甘,想卷土重来,却无奈人心溃散,当时的首领又想起了这个传说,但他勉强算得上仁善,不忍死去的妖魔魂魄在江中流连漂泊。槐城在妖魔占据以前是个酒城,那个首领命人搜刮城中所有颜色泛红的酒,暗地里将酒尽数倾倒在瀛川中,他此举既想染红瀛川,又想祭奠亡魂。一夜间,瀛川就成了你今时看到的这样。”
 
 
 
“你不喜欢酒,是不是和瀛川有关?”
 
 
 
连瀛低头看他一眼,像是心里头放下了什么,于是露出了个释怀的笑容:“以前,你问上一句,我不回答,你便知趣地不再问下去,但其实你多问几句我就会告诉你了。”
 
 
 
“我很想告诉你,我什么都想对你说,又怕你会……”连瀛停了许久,诸多词语在脑海里转,最后只能承认道,“会认为我离你最初认识的连瀛已经相距甚远,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连瀛,我怕你会害怕不一样的我。”
 
 
 
祁凤渊环着他的脖颈,头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什么也没说。
 
 
 
“可是你不会问,我明知你不会问,又总盼着你问,你不问的话,好似就显得我在你心中没有份量。是我想错了,或许一开始就该坦诚告诉你,若是如此,你会不会也对我坦诚一些?”
 
 
 
连瀛抱紧他,“阿欠死后,残魂在槐城开场,场连通忘忧谷。忘忧谷会放大所有生灵的欲念,槐城常将妖魔送入忘忧谷中历练。在克制欲望上,千山做得比任何人都要好,也比我好,他在忘忧谷中救过我许多次。”
 
 
 
“第一次历练后出谷,活着的人都很高兴,死里逃生,能离开忘忧谷谁会不高兴呢?我也不例外。”
 
 
 
“我们登上回城的船只,我看见我娘站在船头,你猜猜,我娘见到我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连瀛回忆道,“她用绳子捆缚我的双手,将我扔进瀛川,我不通水性,她怕我淹死,又命人拽住绳子另一端把我拉起来。千山在忘忧谷救了我十七次,我便在瀛川如此沉浮了十七次。在那以后我又被送入忘忧谷历练多次,只是,再也不敢让千山帮我了。”
 
 
 
“从那以后,我杀人越来越利索,”连瀛放下祁凤渊,握着他的手,贴着他的耳,把先前那句未说完的、不连贯的话说完整:
 
 
 
“槐城的妖魔,包括我,自幼生长的环境是昏暗的、潮湿的、血腥的。”
 
 
 
连瀛打量祁凤渊神情,嘴角噙着笑道:“你是害怕我,还是在心疼我?”
 
 
 
他揽着祁凤渊,吻在眼角,唇微微张开,把眼泪抿掉,他尝了尝滋味,是苦涩的。
 
 
 
连瀛牵起祁凤渊的手,把什么东西塞进他手里,另一手勾着他的手指抬起,两人指尖搭在了弦上。
 
 
 
“祁凤渊,你心里想什么都要对我说。”
 
 
 
“炎星”抬起,正前方是一尊巨大的乾罗女神像。整尊女神像被一棵参天巨树贯穿,粗壮有力的树根从神像底座窜出,牢牢扎根在地。繁枝茂叶从神像眼耳处伸出,向四周延伸,交错着长在了一块儿,远看,如同神像戴着顶翠绿的华丽头冠。神像的身体也被树木洞穿,像是万千柄利剑从身体里刺出来,枝连着枝,叶搭着叶,茂密错杂。可神女像嘴角上扬,由内而外迸发着蓬勃生机。
 
 
 
连瀛轻声在祁凤渊耳边道:“爱我,你要对我说;心疼我,你要对我说……”
 
 
 
搭箭拉弓,连瀛握着祁凤渊的手,指尖压着他的指尖,两人将弦拉到最满,箭矢对准女神像的心脏。
 
 
 
每一根树枝分叉处皆垂吊着一串青玉琉璃,琉璃串在叶间闪烁出碧色光芒,当风贴着地面涌起,树叶婆娑起舞时,神像发出了一阵清脆悦耳的玉器声响。
 
 
 
拉到极致,两人手指都在弦上划出伤口,血液顺着弓弦流淌,沁红了半条弦,因此放箭松开时,弓弦回弹,把几滴血弹到了祁凤渊脸上。
 
 
 
神女像坍塌瞬间,连瀛看着泪流满面的祁凤渊又道:“不舍得我,你也要说。”
 
 
 
话音刚落,树上以及连瀛腰间挂着的青玉琉璃串全都炸裂开来,碎片割裂连瀛衣袖,在手臂上划出淋漓几道伤痕。
 
 
 
连瀛回头望,那方天地如扬落满天幽绿星子,在空中闪着细碎耀眼的光,无数被禁锢的游魂从中穿梭,向连瀛和祁凤渊呼啸而来,又齐齐分开成两道,向着更远处的瀛川飞驰而去。
 
 
 
在幽绿色碎光深处,迸发出一团柔和亮眼的洁白光芒,连瀛伸出手,接住了它,合拢起五指,那团柔光渐渐消融在连瀛掌心间。
 
 
 
连瀛摊开掌,看着错杂的掌心纹路道:“虞真和宋天章命中注定会再次回到锦衣城,没想到我也一样,若我不到锦衣城,便拿不到‘炎星’,没有‘炎星’,也就无法击碎神树了。”
 
 
 
游魂飞掠过,扬起连瀛发丝,他侧耳倾听游魂们夹在风声中的低语,眸色柔和点头应和道:“是,你们下一世,永生永世,都自由了,不必再做槐城杀人的剑。”
 
 
 
连瀛侧头看向祁凤渊,抬手抱紧了他,脸贴着脸,亲昵地挨在一块儿,“你也是自由的,想留下,想离开,想回仙门去,随你心意。”
 
 
 
祁凤渊环抱住连瀛,手落在腰际上越收越紧。连瀛很安静地感受他的哭泣,祁凤渊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即便是哭也是收敛的、沉默的。
 
 
 
连瀛想听祁凤渊说话,想听祁凤渊更多的表达,哪怕祁凤渊哭得很伤心,连瀛也还是选择等他。
 
 
 
连瀛道:“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别去了,不值得,我也不想留在人世,根本没有必要,你别再使用“溯洄”了,你会回不来的。”
 
 
 
祁凤渊说得很急,可说的是对的,但连瀛听了很失望:“回不来就回不来,反正你也不想活了,我回来与否又有什么要紧?”
 
 
 
连瀛静默片刻,又补了句:“祁凤渊,你不是和我和离了吗?”
 
 
 
祁凤渊哭得更加厉害,连瀛搂着他,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听他道:“不是,我不是不想活了,我只是,我不想再等你了。”
 
 
 
“我要做的事已经做完,往后都不会让你再等我了。”
 
 
 
琉璃树已倒,妖魔死后魂魄可自由往生。槐城现在早已不用避世,妖魔也能与世共处。
 
 
 
除了祁凤渊,这世上不会再有人能够这般耐心等待连瀛。
 
 
 
连瀛扯下祁凤渊的手,退开一步,手背蹭上他的脸颊,指尖轻柔地落在眼角,摩挲几下:“是我需要你留在人世,所以这些事都不是为你做的,是为了我自己,只是因为我爱你。我可以为你而死,但我要你为我活下来。”
 
 
 
“别哭了,”连瀛俯身吻在祁凤渊唇上,一触即离,就着这样暧昧的姿势,望进祁凤渊眼底,“不要等我,你留在这里,万水会送你回仙门,我若能回来便去仙门找你,只是这一回,你不要再等我。”
 
 
 
连瀛指尖抵着他的下颌,又凑上去,接了个细长的吻,两人头抵着头,津液互换,喘息声渐长。
 
 
 
祁凤渊推开他后,又紧紧抱住他,慌乱道:“不要走。”
 
 
 
祁凤渊哽咽道:“连瀛,不要再扔下我了。”
 
 
 
连瀛心间震颤,久久难以回神,而后嘴角扬起笑容,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无声地笑了许久,最后也只是一声长叹息。
 
 
 
或许,这是三百年来,祁凤渊最想对连瀛说出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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