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廿失笑:“你什么时候养成听墙角的习惯了。”
“我就正巧路过,听说秦宏集团要给我们捐款,院长可高兴了,让地中海去接洽,但又听说秦宏的老总点名让你接头。我跟你说,为了这点事,地中海跟院长闹了两天红脸。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想从你手里把项目接过来,变着法子骗你主动退出。”
“你怎么知道的?”
孙老师看了看窗外,小声道:“上次校长来我们学院的时候,我趴在窗外听到了,地中海只说是他拉到的赞助,想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后来秦宏那边明确表示要你出面才能继续谈下去,地中海就回头忽悠你退出。我真的是,恶心透了这种人。”
程廿不以为然,淡淡道:“我其实觉得翁主任的话很有道理。”
“他是怕你把他功劳抢走。”孙老师翻了个白眼,“这么大个项目,给学院和学校带来的都是真金白银和大楼,突然告诉他这事跟他无关,他眼红死了。”
“那是他的分内事,我只想安安静静上课写论文,不想搞这些。”
“你啊,就是太佛了。”孙老师恨铁不成钢一拍他的后脑勺,“难怪评职称的时候老被领导卡。老实说,我就是不想让地中海称心如意,他一沾手,要揩去多少油水。”
“搞得跟你自己的钱被人贪了似的。”
“比我自己的钱丢了还难受。”孙老师脸色一变,语气暧昧不清道,“差点忘了问你,人大集团为啥找你啊?”
程廿一派云淡风轻:“院长说我以前也收过资助,比较能站在学生角度考虑,有经验。”
孙老师眉头一皱:“你骗谁啊,说,秦宏的老总怎么会认识你?”
“开什么玩笑!”程廿正直地断言,“我怎么会认识他?”
“听说他是个Alpha?等级很高的那种,我说,人不会看上你了吧?”
程廿心道还真被你说中了,但是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承认的:“这种剧情只存在于没营养的霸道总裁小说里,没事少看!”
孙老师不满地插起了腰。
“好了好了,问你个正经事儿,你们班上的宋知习最近怎么样了,”
“他?”
“他还在干三份兼职吗?”
孙老师心疼道:“是啊,他家里没人了,每月的助学金只有三百,杯水车薪啊,周末兼职家教,周一到周五晚上在奶茶店打工,偶尔给学校射击队训练的时候干干杂活,可怜的Omega。”
“他最近身体好点儿了吗?”
“他一直就瘦,上次低血糖我送他去医院垫付了医药费,他隔天来还钱,我不想收,他把钱甩在我桌上就跑了。对了,他还坚持要转专业,在全系拿到前十名哪那么容易。”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转专业吗?”
“不知道。”孙老师摇摇头,“他说喜欢法学,但我觉得没必要,虽说学法律的好就业,可S大文学系是全国顶尖的,毕业了各大集团抢着要。可这孩子太犟了,我劝过,没用。”
程廿低头作沉思状。孙老师说得一点都没错,除非是出自法学世家,或者实在厌恶本身所学的专业,很少有人会坚定地从文学院跳出去的,而且是在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情况。
“怎么突然提起他?”孙老师突然恍然大悟,“你想为他争取这个资助?”
每每看到宋知习,程廿都会想起从前的自己。曾几何时,他不也是身处如此境遇?音讯全无的Alpha父亲,缠绵病榻的Omega母亲,开学前到处求人借学费的窘迫经历。他甚至想过要是就这么结束自己的生命,是不是对谁都是一个完美的结局?直到赵氏集团的人突然出现,救他于水火,给他每月按时往他的卡里打生活费,甚至还有过节费,学费、医疗费减免。程廿的母亲去世的后,还派了个专人帮忙处理后事。
成人之后,程廿终于发现,这一切都是赵煊的安排。
然而在宋知习的生命中,那个能重燃他生活希望的拯救者,迟迟未曾出现。
拉回思绪,程廿笑着说:“孙老师果然懂我。”
.
昏暗拥挤的公交车,摇晃不定的回家之路,杂乱不堪的信息素充斥,这才是程廿的生活写实。某些人体验过奢靡享乐后就不再安耐于辛劳奔波的底层生活,程廿却丝毫不会,他每天都过得很安定,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而那些声色犬马的时光,仅仅是无数场精致的幻梦编织而成的罗网。
铃声响起,程廿掏出包里的手机,看到一串熟悉到极致的数字。
心跳从平稳到剧烈得连呼吸都颤抖,也只需要这一串数字。
按下绿色接听键的时候,耳朵里嗡嗡地什么也听不见。
“喂。”
“你在哪?”听筒那头是充满磁性与温柔的声音,还夹杂了些结束疲惫工作后的慵懒。
赵煊很少主动给他打电话,此刻传出的每一个字,都精准敲在鼓动的心脏上。
程廿咽了口唾沫:“刚下班,在路上。”
那头顿了顿,又说:“周四晚上有没有空?”
“有,目前这周都没有任何安排。”不经意间,喜悦已经爬上了眼角眉梢。
“周四有个家族宴会,我需要你陪我同去,记得准备一下。”
程廿愣了愣,心里打起了鼓,他以为赵煊是想让他陪一晚,赵煊却要带着自己一同出现在公开场合。他紧张地攥紧了衣角,斟酌道:“我、我跟你一起?合适吗?”
“放心,当晚没有媒体,是家族内部的聚会。里面来的宾客都是生意场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程廿脱口道:“我不会给你丢脸吗?”
那头顿了顿,轻笑道:“不会。程老师想必对自己有些误解。S大正式讲师的身份,难不成是低贱的职业吗?”
程廿说不清他此时的心境,欣喜、难堪、踌躇、自卑、鼓舞、羞恼……好像每种截然不同的心情原本都好好装在个子的玻璃瓶里,而赵煊突然出现,轻轻抬一抬手指,就将桌子掀翻,五颜六色、乌七八糟地混合成一滩。让他不知从何处下手收拾。
十年来,他的尊严、价值、娇矜、悲喜几乎全是赵煊“赐予”的。如果不是赵煊,程廿很可能大学一毕业就找家公司当上了打工族,庸庸碌碌几年后寻个差强人意的Alpha嫁了,然后辞职在家抚育下一代,重新开始下一场轮回。
到底是什么,冥冥中让他在这个时间点,这个地点,接到了这个人的电话,让眼中整个世界的色彩为此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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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赵氏宅邸
赵家的主宅坐落在四环外北边的一处山间庄园里,相隔最近的别墅在一千米开外,是货真价实的富人区。不同于南边钢铁高楼林立的喧闹浮杂,这边的“老钱”给人以年代的沉淀感。
程廿不是第一次见到赵煊的家人,但却是第一次以Alpha伴侣的身份出席过赵煊的家庭宴会。他在赵煊身后下车,入眼的首先是一片黄色背景与黑色波点汇合成的鲜艳图像。
为准备宴会,赵家在宅邸里添置了全新的装饰和收藏品,这次的主题是波点南瓜,来自日本现代女艺术家草间弥生的创作。
程廿也算半只脚掌踏进艺术殿堂的大门,审美品味却依旧与富人们不相通。他只知道草间弥生是现代身价最高的艺术家之一,厅堂中心那樽大南瓜雕像,三年前在拍卖会以九千万港币的价格成交,不知经过了怎样一番周折,又摆进了赵家迎宾大厅里。
“你不需要做什么,待会儿跟在我后面就行。要是我把谁介绍给你,你就打个招呼。”赵煊在他耳边轻声说,乌木信息素涌进程廿的鼻腔,他的眼睛一旦黏上面前的Alpha,再移开就是无限艰难的过程。
“好、好的。”
“怎么,紧张了。”赵煊的声音低沉中又掺杂了些玩味,他今天似乎格外愉悦。
“我怕让人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你是我的Omega这一身份?还是误会我的品味?”
“没有。”程廿不愿意在人来人往的围栏外被赵煊调笑,拔腿往里走,赵煊从后面拽回他的手,厚实温暖的手掌包裹着他的手背,然后放在自己另一只臂弯里。
他们并肩,在众人目视下走进了庄园。
“小煊回来了?”
“三姑,半年没见,您气色越来越好了。”赵煊得体地招呼道。
“呦,你身边的这位是?”
“我的Omega男朋友程廿,是S大中文系讲师。”
程廿实在不知道该不该也叫人家“三姑”,上下两排牙磕了半天,蹦出来句:“您好。”
三姑笑呵呵打量他们:“这么年轻,看起来大学刚毕业的样子,原来早就当大学老师了,年轻有为啊,还是个Omega,太不容易了。”
越来越多的亲朋好友凑上来客套。赵煊礼貌介绍了一番,程廿在边上点头微笑,做个称职的花瓶脸孔也从僵硬变得越来越自然。偶尔与几个Omega家族成员握手。恍惚有种错觉,他们好像真是一对即将成婚的眷侣,走入婚姻殿堂的一路上,满是祝福的目光与掌声,他甚至甘愿让这种错觉在脑海中肆意绵延。此刻他忘记了悬殊的身份诧异,忘记了甘甜与辛苦交织的十年,忘记了几天前话筒中让他恐惧的声音。
直到他察觉一道冰冷的视线,抬头往二楼阳台看去,年长的Alpha恰好与他对视,一瞬间后,对方移开了目光,举起高脚杯,轻蔑地饮了一口红酒。
赵煊的父亲不待见自己,程廿很早就知道这一点。除生育能力外,Omega赖以为生的还有出色的感知力,尤其是针对其他Alpha的情绪捕获,可以帮助他们在感知到敌意后,避免因体能差异过大而带来的伤害。六年前他从国外回来,见赵鹤行的第一面他就知道,这个由赵煊继承其信息素的2S级Alpha,绝对是少惹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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