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客气,我根据M国邮递速度估计大概就是这个时间,商人对时间精确度的把控是很可怕的。”屈秦风自信满满地说,程廿能想象出Alpha在大洋彼岸的夜晚,坐在沙发或者办公椅上打电话时剑眉微挑的模样。
程廿沉默了一会儿,问:“国内很晚了,您怎么还不睡。”
屈秦风呼出一口气,语气听起来有点疲惫:“其实我还在公司,最近银保监会加强了对上市公司的审查,我们秦宏也被波及了。”
程廿不太懂这方面的门道,淡淡安慰道:“再累也不能牺牲健康,还是去睡吧。”
“好,正准备去了。”屈秦风顿了顿,又说,“你知道,为什么银保监会会有这些动作吗?”
程廿哑然片刻:“我不知道。”
“你应该不太关注国内的新闻,前段时间赵氏集团利用联姻和新项目随意炒作、操控股价、损害股东利益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被人举报才被爆出来,狠狠打了银保监会的脸。赵煊第二次被带走立案调查,正是涉嫌操纵证券市场。银保监会只好扩大范围,全国市值十亿以上规模的上市公司都在接受审查,害的我们这几天为了迎接审查、准备财务报表的事闹得鸡犬不宁。”
程廿确实不知道这些,听到之后,心脏陡然一阵刺痛,一下子紧张起来:“那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暂时没被调查出什么,只要过阵子就没事了。”
“我是问……”程廿突然刹住嘴,不说下去了。
“你是想问赵氏集团和赵煊吗?”
程廿没说话。
“你如果想问赵家自找苦吃干出来的蠢事,我可以跟你取笑他们一晚上。”屈秦风道,“但你可能不想听。”
程廿想了想,说:“他们家的事,我还是不打听了。对了,刚才我就想跟你确认一下,医药公司给我寄了两个包裹,里面的东西是重复的,你是从他们那儿买了两份吗?”
“没有啊,只有一份。”
程廿道:“等等,我拍给你看看。”
程廿用手机拍了两个快递包裹拆开后的两个铝盒,放在一起,完全是同一批出产的两件商品,没有任何区别。将照片发过去之后,屈秦风说:“买药之前,我让孙博士跟他们公司确认过注射的剂量一次是5毫升,看上面的容量,一支就是5毫升,能管半年。我又没有给他们付两笔钱,他们为什么会给你寄两份?”
“我也是这么想的,会不会他们多寄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还是退回去一份吧。”
屈秦风按了按鼻梁,连日工作带来精神不济:“这样,我明天让助理发邮件问问他们。总归东西是多了,不是少了,你先按照说明书上写的把多余的药剂低温保存,还有一支尽快注射吧,你找到信得过的医护人员帮你注射了吗?”
“我在这边认识一位医学院的华人博士,他有从医资格证,这点事难不倒他。”
“那就好。”
他们又说了几句,互道晚安,结束通话。
程廿放下电话,拿着两个铝盒看了看,蓦地打了个激灵,一个隐晦的可能闪现在他脑海里。
多余的一份药剂,难道是……
程廿猛地甩了甩头。
自他搬家以来,不止一次出现错觉,以为还像过去无时无刻身处赵家人的监视之下。他找不到证据,因为那只是一种属于猎物的直觉作祟。可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以前他被蒙在鼓里便罢了,自从他知道了真相后,赵家人的作风变成了堂而皇之的明强,然后再他强硬地关押起来,没必要惺惺作态,扭捏地藏着不出现。
想到这里,程廿的心里安定了一点,暗示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
程廿并没有去找他的医学博士朋友,而是自己解决了注射问题。
他详细查过专业的临床医学资料,学习如何往腺体里注射药剂,结果发现难度跟打疫苗差不多。因为注射不需要把药推进血管里,腺体的体积不小,再怎么扎也不会错位,极大降低了注射失败的可能。程廿还用葡萄糖和营养剂练习过几次,很快就掌握了往腺体里扎针的技能,敷麻药,消毒,上酒精碘伏、扎针、推入药剂,最后拔.出来用酒精棉片按压住。
自打在这边的校医院经历过医生将自己的两条胳膊扎出七八个洞还没找到血管的体验,他就决定自力更生了,据他观察,黄博士的水平也不一定比校医院那个胖胖的男护士水平高超。
程廿揭下隔离贴,用指尖摸了两下腺体,找准地方。针尖扎入腺体的瞬间,他表情出现了轻微扭曲。腺体里分布着无数条细微血管,也是痛觉神经末梢最敏锐的地方,他能购买到的麻药只是表面麻醉,不能消除内部的疼痛。
扎入之后,他忍着眼泪,慢慢开始推药剂,腺体出现鼓胀感,尚能忍受。过程中,他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耐心,这药值两百万,它值得被如此谨慎对待。再想想因为自己的破体质浪费的真金白银,他的肉痛程度早就超越了□□上的疼痛程度。
快速抽出针尖,将医用纱布盖在针孔上,按了五分钟,还好,出血不多,再换一块干净的纱布,垫在信息素隔离贴和腺体之间,注射过程就结束了。
程廿将注射工具及带血的纱布仔细收起来,打算瞒着晋清予将医疗废弃物丢进校医院的黄色垃圾桶里。
药物的副作用是使人疲惫乏力,持续两三天左右。好在程廿已经注射了十几年,身体早就适应了,几乎没有什么感觉。
最后,他看着剩下的一支药剂,犯了难。
按照包装上标示的具体温度,药剂需要在0至10摄氏度的环境下避光保存,家里的冰箱冷藏室能够满足这个条件,却极有可能被晋清予发现。如果长时间在室温下,就会失去活性,一管这么贵的药生生浪费,即使是多出来的一管,还是会心疼。
如果不能放在自家冰箱的话,便只好放在独居的朋友那里。于是,程廿去找了方梦琴一趟,拜托借她家冰箱一用。
对着那盒试剂,方梦琴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忧心忡忡地问他是不是什么违禁毒.品。
结合M国的国情,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程廿没有别的好借口,只能说自己身体有点基础病,常年用这个药,又不想让晋清予知道才麻烦放她家冰箱一下,这话其实一点没错,只是他们理解的基础病,有点出入。方梦琴查了一下强基公司,明白了是正规的制药厂商出品的药物,彻底信了他的话。
方梦琴猜想程廿是怕晋清予得知他有难治的病症会提分手,临走前还安慰了他一番。之前她拜托程廿牵线搭桥,本来欠他一个人情,这次帮忙也是顺理成章。
事情终于解决,程廿回到家调整了两天,却突然接到了T大文学院院长的电话。
程廿与T大文学院李宏院长只见过两面,就匆匆出国了。后来联系得比较多的只有唐老及研究项目的几个博士生。他亲自打来电话说明身份,这让程廿觉得奇怪。
--------------------
第119章 第 119 章
一通电话,将程廿原定的行程安排彻底打乱。
李宏院长希望他立刻回国,牵头筹备一个项目,为期一年的访问学者计划也在此刻终结。
学院给他买了回国的机票,就在明天一大早。
程廿这下彻底傻眼了。
院长越过唐教授亲自打给自己,说明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连唐教授也不能。程廿不敢想象这个项目有多紧急,又为什么会让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讲师来主导。他在电话里,一口答应下来的。大领导第一次交办任务,如果拒绝,搞得像是自己贪图闲散的生活,想要在这边混日子似的。
他给唐老打电话沟通了一下,唐老也说是院长今天的突然决定,他也没办法。私心里唐老是不愿意程廿回来的,留在M国还能与外孙多发展感情。但这事需要程廿出面当场拒绝院长的指派,可是程廿没有,唐老便只好作罢,让程廿回来。
程廿赶紧开始收拾行李,一个下午就收拾完毕。可惜那支多余的药剂带不走,只能托方梦琴后续用冷链运送回国。
晋清予从他挂职的公司回来,看到门口伫立着两个大号行李箱,懵了。
程廿解释完毕,晋清予无疑成了最不乐意的那一个。
程廿的学术交流计划被全盘打乱,他的爱情推进计划,又有谁来弥补?当即他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可怜得像个被丈夫抛弃的妻子。Lindy和Alex在他左右两边,一大一小似乎能感知到主人的悲伤,耷拉下脑袋,像两个被父亲抛弃的孩子。
程廿无奈,走到他面前安慰性地抚摸了两把。
如果有得选,他也不想走得这么急,留晋清予一个人在这边。他们在一起不就,就要分隔在白天黑夜都是相反的两个国家,每回通话结束之后,都不能一起说声“晚安”。
本以为他们是各方面完美契合的一对,却在今天发现了他们之间无穷的障碍——空间、距离、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
当晚程廿睡得很早,第二天凌晨,晋清予驱车送他赶到机场。
半年前,程廿就是从这个航站楼出来,呼吸到了M国第一缕空气,半年后,再次来到此地,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没有变化,依旧是略显老旧的建筑、略显脏污的墙壁,会嘎吱嘎吱响的自动扶梯,熟悉中透着股萧瑟的氛围。
“我的车麻烦你帮我处理。低价卖也没事,钱你可以自己留着。First Bank的银行卡里还有点现金我还没去取,你帮我取了吧,密码你知道的。”登机口前,程廿对他说。
晋清予泪眼模糊,眼神空洞:“我不要你的钱,我只想跟你待在一起。为什么突然有个人蹦出来出来,一喊你就要走了,我到现在还接受不了。”
晋清予的外表和心智都不太符合现有年龄,总体也不会差得太离谱,可能这回是太伤心了,才会说出这种孩子气的话。
程廿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胸口像灌满了酸水:“我也没有办法,学校里应该有很急的事,不然不会匆匆忙忙把我叫回去。回国之后,我们还能每天视频通话,不就跟天天见面一样吗?”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我想吃你做的菜,每天回到家抱抱你,我想跟你逛街,给你买衣服,我想听你给我讲中文知识……Lindy没有人梳毛,Alex少了个溜它的人,一切都变了,明明两个月前我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可一想到你要离开,我就难受得快要窒息了。”
121/154 首页 上一页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