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寒暄后,屈秦风开始诉说来意:“你知不知道,学院那栋新楼的施工,目前遇到了一些状况。”
“怎么回事?”程廿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大楼目前已经建造到第三层。再过一个月,主体部分建好就能封顶。
“昨天,国土防务厅的官员找到我们施工方,说底下可能有国防光缆,要做详细探测,勒令我们马上停工。”
程廿气得咬牙:“他们是国土防务厅,有没有光缆他们自己不知道吗?这都建了一半了,还需要探测?”
“你先别激动。”屈秦风安抚道,“我们施工前对可能的隐患都检查过了,光缆、古代墓穴、地质结构,一样样都通过相关部门审查,底下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否则也不会被允许施工,他们现在突然冒出来,是专程来使绊子的。”
程廿立即想到了一个人:“是赵煊!”
“看样子你先前的确不知情,为什么又能确定是赵煊呢?”
屈秦风的声音听起来很沉稳,没有丝毫焦头烂额的迹象。身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大集团的实际控股人兼执行总裁,他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这件事对他而言不算很大,只是给他增加了一点麻烦,以及停工后的成本,但对学院来说却是重大损失。
“是我的推测,我跟他……”程廿欲言又止,“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你等会儿,我先问问。”
“好,我也是今天才听说,正在调查这件事。兵来将挡,等弄清楚前因后果,我一定会妥善解决,不影响你们的竣工日期。”
“谢谢您!”程廿坚定地说。
程廿半分钟也坐不住了,直冲四楼找到院长办公室。
门半虚掩着,程廿敲了两下门,院长在讲电话,抬起一双疲倦的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招招手,让他先进来坐下。
“好好好,我们一定配合调查,合同和招标文件都准备好了,就是发票开支明细都是结项之后才有……当然了,你们随时可以过来……”
院长匆匆挂断了电话,颇为复杂地看了站着的程廿一眼,长舒一口气:“小程啊,你是不是得罪赵家了?”
程廿的心直往下坠:“为什么这么说?”
“刚才是国土防务厅崔副厅长给我打的电话,说有人举报我们的施工方不顾国防光缆违规施工。我旁敲侧击跟人家唠好久,他才透露了举报人是赵氏的高层,还说举报者是冲着你来的。”
不是旁敲侧击,而是刻意表露,就是要把停工的责任都往程廿身上推,让所有为此辛苦付出的人来质问他,赵煊就是要逼他!
捐赠教学楼项目开始洽谈的那一天,学院几个领导便表现得非常积极,校方也满怀热情地加入了进来。如果真的因为程廿个人这点事儿让整个项目黄了,工程烂尾,他们会成为灵昌市、乃至灵江省的笑柄。程廿看着六十多的院长两鬓白发,为工作操心,心里万分不是滋味。
“徐院长,我……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我刚是接到秦宏方的电话,他们问我我才知道的,马上就来跟您商议对策了。”
徐院长点点头:“我有些怀疑是你们系的翁主任冒名举报,他起初就眼馋这个项目,秦宏点名要你负责后,他对你的刁难我都看在眼里,也知道你有委屈。现在只想问你一句,到底是他当了阴险小人,还是单纯是赵氏和你的问题?”
程廿垂下眼睫,嗫嚅道:“我想跟翁主任无关。”
“那就是了。”院长往后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慢吞吞地说:“这个工程名义上是你负责,但是实际上没让你操心。校长、我和几个副院长都花了不少心血。国防光缆可不是小事,弄不好负责人要判刑的。”
程廿道:“我明白的,院长,我一定会和赵氏好好沟通。”
徐院长眯起了眼睛,还是克制不了好奇心:“小程啊,我一直很看好你,觉得你是个能做出一番成绩来的人,不论是学术上,还是其他地方,但是你的个人私生活方面,哦,虽然着不是我该过问的,但是你还是要注意一下,就比如说秦宏和赵氏,两个大集团把你夹在中间,到底算个什么事儿呢?”
徐院长说得隐晦,想让程廿透露一些内情,可程廿说不出口,他跟赵煊地下情的那十年是不仅不光彩,还会招来麻烦。他想了想,对院长含糊地说:“我从前受赵氏恩惠,而赵氏又视秦宏为竞争对手,我想,归根结底还是两大集团间的争斗,我只不过偶然间被搅和了进来。”
徐院长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他摸了摸布满皱纹的额头,看起来有些心烦,还是接了。程廿一个人离开了院长办公室。颓丧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每次稍稍远离,赵煊总能找到缠住他的锁链,一想到交锋的对手是他,程廿便充满了虚弱脱力之感。
程廿决定拿起手机的瞬间,铃声就响了起来。
一串不认识的号码。但是他怀疑是赵煊,上次把他常用的那个号码拉入黑名单后,他就换了电话,一次换一个,不知道他到底买了多少号码。但程廿总不能挂掉每个不认识的电话。
可一想到打电话的可能是他,程廿就头晕目眩,浑身虚汗。那晚惊险的记忆反扑上来,仅仅是听到赵煊的声音就让他心惊胆战。
将按键划向接听按钮,果然,传出一道低哑磁性的声音:“你都知道了。”
“为什么阻挠我们施工?”
“你回来吧。什么时候回来,那楼什么时候就能接着造下去。三天后,你还是执意要住宿舍的话,我会把你的欠债提交法院处理,两次法院传唤,你若不出现,会采取拘传措施。”
程廿沉默地听着,可悲的是,此刻他心中并没有因为这通电话产生多少涟漪,反而是麻木与可笑。他花了三个月从分手的伤感中解脱,赵煊总能给你再带来无穷无尽的痛苦。
“我名下没有任何财产供你处置,我所有的钱都在你那儿了,有本事你就来吧!”赵煊都把他逼到这份上了,激起了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念头。程廿现在真想看看,赵煊能做到什么地步,把他送进监狱?让他名声尽毁?那他就抱着那张欠条洋洋得意去吧,他才不怕,他豁得出去。
程廿气了昏头,已经忘了接这通电话的用意——摆平大楼建设的阻碍。
第二天,屈秦风给他带来一个好消息,秦宏已经摆平了有关部门的麻烦,可以继续施工。程廿不清楚屈秦风说的“派人打点过了”,到底是花了多少金钱和利益,但只要项目能重新启动,他就看到了一点与赵煊对峙胜利的曙光。
然而,没过两天,项目又停工了。
这次屈秦风在电话里也失却了些许从容:“这次不仅是国土防务厅一个部门的事儿了,听那人说,上级审查尤其注重我们的项目。省厅的上级,就是部级,我还没打听出来赵煊到底搬动了哪尊大佛。更奇怪的是,赵煊已经不再担任总裁职务,仅凭赵氏一房继承人的身份,就能有这么大的能量,我也很吃惊。”
程廿咬牙切齿,瞪着快要喷火的眼睛,在心里把赵煊骂得狗血淋头:“您处理起来也很棘手,是吗?”
屈秦风低笑道:“无从下手罢了,不过总有办法的,大不了,我也去查查赵氏这两年的账本,拔出萝卜带出泥,来个两败俱伤,多痛快。”
“别,我再想想办法。”程廿自身才是症结所在,他不能再让更多无辜人牵连进来。
“如果程老师的办法是牺牲你自己来向赵煊妥协,那不就正中他的下怀了吗?”
“……对不起。”这种时候,程廿能做的,也只有不断地说对不起。
“我还有个重要的会议,先不聊了。这周都是暴雨天,工程暂停一阵子给工人放放假也没什么,你出门也要记得带伞。”
挂断了电话,程廿收拾起一地复杂的情绪。拿起手机和钥匙,顶着比天色还阴沉的脸色,向那个赵煊称之为“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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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 76 章
程廿来到小区单元楼下,犹豫了,在门口站了片刻,很快出来一个保镖,恭恭敬敬地打开门,站在门边。
人这么快就下来了,说明无形的注视从来没有从自己身边离开过。程廿问:“赵煊呢?”
“赵总在楼上等您。”保镖低头回道。
“让他下来。”
保镖没有号令老板的权限,只能战战兢兢给老板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挂断,保镖面露难色,说:“赵总说了,除非您亲自上去找他。”
程廿望着单元门入口,像通往地狱黑洞洞的入口,进去之后,很可能再也出不来了。
程廿硬着头皮上楼,打开了指纹锁。
宽大的办公桌前,赵煊身穿拉夫劳伦亚麻套装,素雅简约中带着居家的松弛感,桌上摊着几页英文标书。
这套房子已经被他改造过布局,宽敞的客厅布置成办公室,背后是实木书架,赵煊端坐在这里,好像他还是那个坐镇中军,发号施令的总裁。
赵煊听到开门的动静,慢慢抬起了头,似乎不敢相信程廿会回来。其实程廿在路上时他已经收到跟踪程廿保镖发来的消息,说程廿正在前往他住的小区。他表面端的是沉稳克制,其实心脏跳得一下比一下快。
他望向门口的Omega,原本深邃如幽潭双目,射出的目光微微闪烁,前几天的冲动历历在目,他后悔了,怕一下子把人吓得再也不敢见他。只好用秦宏的在s大的施工项目作为威胁,他早就看这个工程不顺眼了,一想起楼造好之后,S大文学院的教职工,包括程廿都要搬进秦宏投资建造的教学楼,他就怒火中烧。于是他给素来跟他爸不合的二叔打了电话,用自己调查出这些年爷爷在集团内安插的部分职员名单作为条件,换赵青原搬出国土防务厅的官员,阻挠项目施行。
赵煊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说:“你回来了。”
程廿上前,眼底猩红,怒指着他:“我从未想过你如此卑劣。用公权力对付一个Omega,你不觉得太掉价了吗?”
赵煊又坐下去,颓然自嘲:“如果过我真的卑劣,就不会选择和我相当的敌人,我会直接去找你身边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Omega和你的同事。”
程廿眉心狠狠跳了两下,赵煊指的是季小岚、孙芸这样的普通人。如果没有屈秦风,他还会去找他们的麻烦。程廿来时的满腔怨念突然熄灭了大半。原本以为他做了十年的大梦醒了,精神很好,要跟人斗,跟人吵,都奉陪到底,可是赵煊利用基因优势和煊赫的权势来对付他,他还是控制不住地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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