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的好,还是为她的美着迷,却再无法掀动波澜,又是为何。
袅袅青烟,更迷茫心绪。
允许周醒出现在她身边,是在尝试自救,试图激起妒意,目的或许达到了,至少眼前这幕,颇让她感觉碍眼。
周凌抬腕看表,十点,她们终于玩够,跳下秋千往家的方向走。
周醒不知又说了什么好听话哄,她脸颊是兴奋愉悦的粉红,脚步轻快,身后还有两个小女孩帮她拎裙摆。
“公主姐姐,你家住几楼哇——”小孩贴着她大腿问,眼睛亮晶晶。
她手掌轻抚上孩子的发顶,柔声回答,她们便叽叽喳喳说要送她回家。
——“你像天使,又白又漂亮。”
——“我喜欢你,下次我们还一起玩。”
孩童心灵纯净,毫不吝啬赞美。
周凌靠在角落,几次启唇想融入,都做不到。
回到家,沐浴后躺在空空的大床上,触摸枕畔,是一片冰凉。
门外不时几声笑闹,周凌睁着眼,幻想天花板掉下来砸在身上……
那样她也许就会冲进房间,紧张抱起她,为她呼喊流泪。
凌晨两点,周凌还没睡着,她起身离开房间。
走廊小夜灯感应亮起,周凌试着去开书房门,没锁。
对这个家了如指掌,她摸黑寻到沙发床,轻手轻脚在孟新竹身边坐下。
窗帘忘了拉,房间并不是纯粹的黑,窗边一盆绿植的长影落在熟睡的人身上,遮挡住她温顺的眉眼。
周凌把花盆挪开,再次回到她身边。
她一只手搁在被子外面,脸颊模糊皎美,熟睡中呼吸绵长。
周凌抓起她的手,触及柔软温热的皮肤,心口微微起燥,将她的手覆在脸庞,启唇含住她的食指。
有多久没做了?半年,还是一年,起初她撒娇耍赖,也曾夜半蛊惑,靠过来细细地吻,在人耳边吹气。
那时是真没什么感觉,于是一次次推开她,连敷衍都懒得。
她不会闹脾气,尝试几次,就不再继续,安静待在自己的角落。
有一阵日子,确实很烦,忘了具体在烦些什么,总之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走得很远。
不留神,连拥抱和牵手都省略。
试图挽回,再去吻,她抗拒姿态明显,次数多了,也慢慢失去兴致,同床共枕,楚河汉界划分得明明白白。
直至今日,回到家,连一张床都睡不下,她说要搬进书房,要独自冷静。
“竹子。”
黑暗中,周凌幽幽地唤,亲吻过她的手背,俯身去嗅闻她的香,鼻尖擦过颈侧滚烫的皮肤。
还是爱她,迷恋她的身体,这熟悉馨软的触感,唤起过去许多美好回忆。
她似乎也有了反应,半睡半醒间,不自觉哼吟出声,绵软的手臂圈上人脖颈。
周凌手沿她一侧腰线慢慢打着圈,顺着小腹往下,她挺身来迎,唇齿溢出动人的音律。
“竹子。”周凌吻她的腮。
她急喘几声,摸到对方肩膀,蹙眉难耐把人往外推。
“暴暴,不要闹了——”
燃烧的爱火瞬间焚尽,冷却成灰。
周凌浑身僵硬,许久,大脑一片空白。
空气凝固,指针停摆。
“孟新竹。”周凌起身,站直了。
“啪——”
吸顶灯骤亮。
刺目的光线如一把巨剑,带着毁天灭地的决绝气势从头顶劈下,孟新竹惊恐地睁大眼睛,骇然无言。
周凌站在床边,冷冷睨着她。
“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如坠冰窟,四肢都僵硬麻木,像只傻掉的鼹鼠,孟新竹蜷在被子里,一动不敢动。
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现实与梦境,模糊难辨,但看周凌反应,也知道大大不妙。
“你把我当成了谁!”周凌猛地掀开她身上薄被,俯身握住她肩膀,大声质问:“你把我当成谁!”
“我没有——”她苍白辩驳,连连摇头。
“你是不是和她做过了。”
周凌声线陡然直下,如恶魔低语,“你想跟她玩,我谅你辛苦,放心让你去,我那么信任你,你去跟她做?跟我堂妹?”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过。”她挣扎,却无法撼动周凌铁钳般的双臂。
“你放开我,你捏疼我肩膀了。”
周凌无动于衷,继续逼问,“没做过,为什么我一靠过来,你就叫她的名字。”
“我真的没有——”她手脚并肩挣扎,试图摆脱掌控。
“孟新竹,你要不要脸。”周凌眼眶赤红,指甲掐进她肉里去。
她痛呼,用力推打,“你又要冤枉我,你为什么总这样想我!”
“那你为什么叫她的名字!”周凌咬牙切齿,持续晃动她肩膀,重复这一句。
“干什么?”周醒握着门把,站在书房门口。
周凌朝她怒喝,“滚开!”
“你发什么疯!”周醒上前,挥臂将两人分开,“大半夜你不睡觉,跑这儿干嘛。”
“滚。”周凌扬手掀开周醒,大步走向沙发床,扯了孟新竹手腕将她拖起来,就去剥她衣服检查。
她身体触及冰凉的指尖,反应激烈挣扎,哭叫拒绝,“我真的没有,我没跟她做,你不要这样对我……”
“我操——”
周醒听明白了,想也没想就攥拳挥出。
瞬间被打偏,周凌头撞击在门框,发出“咚”一声响,身体倚着门扇缓缓滑倒。
孟新竹跪坐在地,睡衣的纽扣绷开几颗,掩不住雪白的身体,她慌乱地扯盖好,手指攥紧布料,尊严尽失,眼泪绝望而悲伤地流淌。
周凌躺在地板,一动不动。
“到底怎么回事啊——”周醒抓狂大叫。
她左右看,扯了床上被薄盖住孟新竹,俯身去查看周凌。
别真被她打死了。
孟新竹抓了外套和床头帆布包,匆匆忙忙检查过身份证和手机,拖鞋都来不及穿,挤开周醒,从周凌头顶跨过,奔向客厅。
“竹子姐!”周醒没抓住她。
回头看看周凌,又望向客厅方向,周醒犹豫间,听见大门响,暗骂一声,跌跌撞撞追出去。
在电梯口,周醒堵住孟新竹。
她散乱着发,哭红了眼,尖叫推拒,“别碰我!”
电梯来了,周醒横臂不让她进,“已经很晚了,你要去哪里。”
她完全失控,吼叫破音,外套还没来得及穿,掉在地板,内头敞开的睡衣掩不住旖旎,却更像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周醒捡起外套递给她,央求,“至少你穿上鞋。”
“不要你管。”
她把帆布包和手机放在地上,抖着手穿好毛衣外套,一颗一颗扣好扣子,伸手去捡包的时候,想起什么,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分装进衣兜,帆布包避之不及地扔开。
周醒心痛一瞬。
收捡好,她抹一把脸上的乱发,重新按开电梯,周醒没再拦她,同她一道站进去。
等待轿厢下行期间,她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蹲在角落。
电梯到一层,她抓紧了两边毛衣的兜,迫不及待奔出。
周醒跟随,路过秋千架,想到她几个小时前,还无忧无虑在风中自由起舞,不懂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周凌产生那样的误会。
之后过了很久很久,周醒恶劣想过,那天其实应该拦住她的,既然已经被误会,就索性误会到底,让假戏成真。
在她最为伤痛脆弱时,趁虚而入,本来不就是这么打算的?周醒承认这想法太过歹毒,故而犹豫,也错失良机。
下平台,出电梯,孟新竹光着一双脚在大街上跑,周醒默默跟随,看她跑累了,蹲在地上哭,又擦擦眼泪站起身,幽魂般在街头游荡。
她双手掩面哀泣,“我想回家,我要爸爸妈妈——”
可她的家在何处呢。
周醒好想上去抱一抱她,可她同样是没家的人,她给不了她一个家。
马路对面有栋酒店,她应该也看见了,没留意红绿灯,她直直走过去,周醒快跑上前将她拽回,她大抵是累了,没有挣扎,泪眼朦胧望来,“你不要再对我好了。”
心口绞痛,却还是不愿放手,周醒目光哀伤,“要不我把鞋脱给你穿。”
她低头去看她的脚,十根脚趾红红,也许是踩到了碎玻璃,一步一滩血。
“你的好,我担不起,我不配。”她流泪不止,“我不值得,你不要在我身上花费精力和时间了。”
周醒不解,“在书房,周凌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误会了什么,你为什么又对我说这样的话。”
脸颊被泪水蜇疼,视线越发模糊不清,她说不出口,她怎么说得出口,所以只是摇头,“你放开我吧。”
“那你穿我鞋,穿上随便你去哪里。”周醒把她拉到行道树下。
“我不要你的鞋。”她还是要走。
周醒再度将她拉回,她反手甩开,朝人用力推了一把,“别犯贱了!”
“我犯贱?”周醒从花坛边站起来,不可置信看向她,“我为你好,还有错了。”
“是我贱,我特别贱。我就应该跟我爸妈一起去死,死在那辆车上。我受够你们周家人了,我上辈子欠你们的,到底多少才能还够,我去死,够不够?”
她的嗓音不再甜美温柔,面目痛苦、挣扎,充满绝望,蝶翼破碎失色。
“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一个两个都缠着我不放,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摆脱你们,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你不要再跟着我……”
起了大风,砂石扑打在脸,周醒面色煞白,眸中光亮熄灭,视线逐渐模糊。
她歪歪斜斜走掉,风里像一片身不由己的碎纸片。
即便如此,周醒还是放心不下,手臂狠狠抹泪,踩着最后五秒红绿灯追到马路对面。
她脚受伤了,一定很痛,人行道水泥地砖上有灰褐色的血印。
想追上去,抱住她,给予关心呵护,经过适才一番敲打,才知道自己其实是没资格的。
停在路口,看她进了酒店,换得房卡后去电梯间等候,周醒不再继续跟,坐在路边树下。
某个瞬间,周醒想放弃了,可又实在想不通,后来在书房到底发生了什么,惹得周凌发那么大的火,又惹出后面这一连串反应。
在此之前,明明一切都很好,她们在楼下荡秋千,那么快乐。
随即想到她含泪的一张脸,激烈控诉、诅咒,心口持续钝痛,龟裂成片。
这段时间以来的付出,好像都成了个笑话,回想此前的意气风发,周醒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父亲出轨,第三者插足,明明恨极了感情当中的不忠者,却不知不觉成为其中一员,整天上蹿下跳,可笑至极。
确实够贱的。
她被欺负又怎么样,被骂又如何,哭得梨花带雨,只怪自己没本事,这么多年都支棱不起来,怨谁呢?
默默喜欢她那么多年,帮了她那么多,给她带礼物,为她洗脚,说了好多鼓励的话,教训周存伟的机会让给她练嘴皮子,她学会了,回头就扎人一刀“犯贱”。
谁不贱,她们都挺贱的。
一个明明早就不被爱了,还死拽着不放,一个天天被pua,扶不起的阿斗。最后一个,更了不得,挖人墙角,插足人感情,整天贼喊追贼。
冯念接到电话赶来时,周醒在酒店大门口正好坐够四十分钟,也骂了自己四十分钟。
车停她面前,老郑也来了,下车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鞋带了没。”周醒哑着嗓问。
“带了带了。”冯念去开车门,提个纸口袋出来,敞到周醒面前,“拖鞋是我穿过的,应该没事,再说酒店也有,运动鞋是新的,前天刚买,就试过一次,大个半码一码没关系。还有条牛仔裤,尺码可能过大,所以我还带了腰带,有新的内衣,路上买的……”
这些都是按照周醒吩咐准备的。
周醒扶着树起身,冯念把纸袋甩给老郑,赶紧又去搀她,“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半夜跑出来。”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周醒拜托冯念,“麻烦你帮我跑一趟吧,她就在酒店,我去她不一定给我开门。”
冯念说行,转身就要走,周醒拉住她,往旁边药店去,“她脚受伤了,再弄点药啥的。”
东西准备齐,还在便利店买了面包和水,冯念跟老郑提了去酒店打听。
“有个光脚没穿鞋的姑娘,哭得蛮厉害……”冯念向前台描述。
前台先是拒绝,后来打了通电话,那头应该是同意了,还是让她们上去。
冯念回头,朝门外的周醒比了个“ok”,又戳电梯。
周醒点头,手揣兜站门口等,她出来也穿的拖鞋,外面待了那么久,双脚也冻僵。
风渐渐大起来,好像又降温了,原来白日的晴朗不过是回光返照。
冯念出来,周醒迫不及待上前问:“她怎么样?”
冯念摇头,“不太好,哭得可怜。爹妈都不在,吵架跑出来,连家都没得回,只能住酒店。”
她揉心口,“我都看得心疼死,不过也别太担心,我替你抱了会儿她,安慰了几句。”
周醒沉默。
“上车吧。”冯念拍拍她肩膀,“外头冷,有什么先上车再说。”
到车上,周醒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冯念着急,拍着大腿问到底怎么回事,周醒搓搓脸,缓了缓,才以个人视角简单复述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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