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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眉眼(近代现代)——贰两肉

时间:2023-12-18 10:51:00  作者:贰两肉
  一左一右,二爷好福气
 
 
第19章 我没空
  二十来个服务生站成三排,经理站在前边说话,交代完什么,四散了。
  洪齐柏也在,手里捏着一根烟,插着腰站着。台上唱着叫不出名儿的戏,他不爱听,也听不懂,只偶尔才往台上看一眼。
  商昀秀的视线往傅荣卿身上落,傅二爷听戏听得如痴如醉,无暇顾及其他,要喝的水有人倒,要吃的水果有人剥,糕点都是亲自送到嘴边的。
  商昀秀垂眸,浅浅地叹出一口气。
  廖先生和肖警官这样慢性子的人本就不多,更别说相互依偎,静下来坐船听雨谈天。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才会觉得傅荣卿对他是特别的...
  福祥跟在商昀秀身边,想起件事儿,便说:“商老板,进来听戏的都是平阳寻常百姓,想听就能进,傅少爷白请他们听。”
  “嗯。”
  此刻听到傅荣卿的名字,商昀秀就觉得心堵,没心思接话,恹恹地迈楼梯。
  洪齐柏忽然喊了一声,叫住人。
  “商昀秀,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商昀秀回身,没过去,定在楼梯半道,“有什么话直接说。”
  洪齐柏有几分嘚瑟,主动过来,吐了一口烟雾,说:“傅家二爷在我这里定了一个星期的场,这个星期的利润能赶得上你半年的生意。”
  “嗯。”商昀秀点头,示意他继续。
  洪齐柏说:“生意嘛,有客就能做,你别把你那点运气当本事,今天晚上,你哪也不许去,给我待在店里陪傅二爷听曲儿。”
  这番话不中听。
  商昀秀蹙眉,没理会他,转身继续往楼上走。洪齐柏左右都没事做,追上来,伸胳膊要拉人。
  福祥几步迈上楼梯,挡在商昀秀面前,“洪少爷,您要做什么?”
  “怎么?我还能吃了他?让开!”洪齐柏仅仅用蛮力就把福祥拽开,气势汹汹地把他从楼梯上推下去。
  满楼宾客,戏曲唱腔,细腻悠扬。赶来看戏的都是真的爱戏的老戏迷,没有人注意到楼梯上的小骚乱。
  商昀秀脸色一变,要下去扶人,洪齐柏却揪着他肩膀的衣料,把人提过来,不满道:“老子和你说话,你这副模样我他妈早就看不惯了,等这笔生意的钱下来,看我爹是瞧得起你,还是看得上我!”
  “洪少爷,您的父爱不需要从我身上争吧?”商昀秀冷着脸拍开他的手,不卑不亢说:“而且,我有什么义务去陪傅二爷?您接的生意,怎么自己不去陪?”
  “让你去就去,这店里我才是老大。”
  商昀秀呵笑一声,预备开腔。
  见事情不妙,保镖纷纷上来拦在他两人中间。商老板的口舌他们见识过,表面温和,其实针针见血。洪齐柏又是个玩不起的主,一言不合容易动怒。
  福祥磕破了额头和手肘,爬楼梯的脚也有点瘸,轻一步重一步过来也要站在商昀秀前面。人人都护着他,洪齐柏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外人,商昀秀才是店里真正的掌权老板,顿时更加窝火了。
  他蛮不讲理踹开保镖,一拳就要往商昀秀脸上砸,商昀秀没想过躲,泰然自若望着他的脸:“你爹说,我能管你!”他声音大了一点,吩咐保镖道:“你们几个把他轰出去,凡是故意寻衅滋事的,通通不准再踏进祥乐汇。”
  “商昀秀,你——”
  商昀秀面无表情道:“福祥的腿有骨折的风险,头有创伤,可能需要住院。这都是你制造的,不必要的麻烦和损失。你不把店里其他人的命当命,谁又会真心实意地跟着你?”
  “有病就治,请他们来又不是没给工资!”洪齐柏习惯性给自己找理。
  “是不是这么个理你自己去问你爹,我没有义务帮他教儿子怎么做人。”商昀秀抬眼,露了一抹嘲意:“至于傅二爷包了祥乐汇的场,请戏班来唱这件事,你也一并去问问你爹,看他会不会夸奖你。”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商昀秀扶着福祥上楼。
  保镖拦在中间,洪齐柏跟不上去,站在楼梯口骂。
  这边的动静傅二爷是一幕都没落下,唇边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看样子这边的戏比台上的还有意思。
  手边的男孩叫楠玉,看到二爷这么笑,便知道他现在心情极好,有意将椅子往他身边挪,剥了一颗葡萄,微微探出身子,询问道:“二爷,吃一颗葡萄?”
  傅荣卿看了一眼,眼里有拒绝,却张嘴接走了葡萄。
  楠玉乖巧问:“二爷,您在笑吗?”
  傅荣卿没说话,楠玉又说:“当初商老板送我们去三景园,他嘱咐要好好伺候您。”
  “他还说什么?”傅荣卿感兴趣,多问了一句。
  “商老板挑人的要求高,不光要漂亮,还要会玩,他别的没说,我们也都懂。”楠玉说:“这段时间,二爷一次都没……”
  傅荣卿不太想听,打断他的话低头看腕表。
  时间也差不多了。
  另一个男孩不甘示弱,也挪近了椅子,“二爷,明日你还带我们来吗?我从小就喜欢哼曲儿,奈何班主说我徒有身段没天赋,这才没学成。”
  闻言,二爷侧脸过来打量他,上上下下看了遍,点头说:“身段确实不错。”
  “我也会伺候人,二爷可以试一试。”
  “好好好,有空就去找你。”
  这话惹得男孩一阵面热,顺势就想贴着他。哪知傅二爷忽然起身。他靠空了,险些摔地上。
  今天开场只唱两场,尾声了,台上演员谢幕,台下掌声雷响,一片叫好。等演员宾客散去,傅二爷的脸突然就冷了下来。
  店里格格不入的西洋摆件全都撤了下去,傅荣卿坐在台子底下,吊儿郎当将腿搁在另一张椅子上,坐没坐相,抬臂指了指舞台的大背景板,“后面那个白色的灯,晃眼睛得很,拆了。”
  经理忙站出来说:“二爷,那是嵌进去的,拆不下来。”他看了那处几秒,“要不这样,我给傅二爷找个东西挡着,保准不晃眼。”
  “这么显眼的地方,不管你用什么挡,它都晃眼。”
  洪齐柏过来,给他递了一支烟,“什么事?”
  经理把傅荣卿的要求重述了一遍,洪齐柏皱眉,“让拆就拆,什么嵌不嵌进去,拿梯子爬上去扣出来。”
  经理没反应过来,所以站着没动作。
  “愣着干什么,快去啊!”洪齐柏吼了一声,目送人走,回过脸来,面上带笑:“傅少爷看看,还有没有不满意的?”
  傅荣卿环视一圈,摇头却说:“这店不是商老板在管吗?今天怎么是你?”
  “店是洪家的,当然由我管。”洪齐柏没和傅荣卿打过交道,只听说是一个男女不忌的花少爷,他说:“听说傅家正在筹办银行的事儿,傅二爷忙里偷闲,好兴致。”
  “那些事儿不归我管。”傅荣卿明知故问:“商老板呢?今天不在店里吗?”
  他执着于问商昀秀,洪齐柏却不想说。这么大单生意是他凭自己的运气碰上的,如果这个时候把商昀秀叫来,不就等于把功劳拱手让人?
  “他不在店里。”洪齐柏说:“虽然他不在,但傅少爷想做什么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傅荣卿了然地点头,“没别的事儿,就是习惯店里他是老板,看着你我不适应。”说这话时,才说不在店里的人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一只皮箱。
  傅荣卿把腿收下来,皱眉问:“不是说不在吗?”
  洪齐柏扭头看楼梯,暗骂一声,说:“刚才是出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还真没注意到。”
  傅荣卿不理他,喊商昀秀一声大步往外追,“秀秀,吃晚饭了吗?一起?”
  “多谢二爷好意,我没空。”
 
 
第20章 今天想没想我?
  汽车停在门前,停下不久,火没熄。商昀秀从店里出来,径直朝这边走。看着脚步匆匆心无旁骛,余光里却装了一个人的影。
  他猜,那道人影或许会大张旗鼓跟出来,会直接上手搂他,然后不管有没有人,对他说自以为是的窝心话。
  正因为猜到会是如何,商昀秀才没所顾及。顺利坐上车后,他猜的这些都没发生,于是和几米外的傅荣卿对了一眼,探究地一眼。视线收回来立刻恢复一贯的温雅,吩咐司机开车。
  然而那道不依不饶追来的目光,充满了压迫,灼得商昀秀根本没办法忽略。他反感这种不受控的忐忑,一边称赞傅荣卿好手段,一边悄悄掐紧了手心。
  商人重利益,但没人会做到傅荣卿这个地步。他豁得出去,不择手段。
  不管是拥抱,亲吻,还是不经意间流露的关心照顾,种种都是傅荣卿为主导,是他先起的头,每一步都像量身定制。
  制造牵绊,佯装款款深情,满眼都是一个人…
  商昀秀想,傅荣卿应该没少研究他,已经透彻到这种地步了。撕碎这些浮于表面的假象,余下来的估计只有腐烂的坏心,利欲熏心,利欲熏心,原来也可以是字面意思。
  想到这里,商昀秀有点想笑。他似乎想通了一件事。他可能被傅荣卿当成了猎物,试图制伏的驯兽。
  驯兽。
  想到这两个字,商昀秀忍不住笑了。
  是一种忽然想明白一件很久都没想通的事的轻松。这样的轻松并没有维持多久,他整个人反常于平时的温和,面上没了任何表情,冷漠地望着后视镜里的自己,就像望着另一个人。
  这个人的好笑之处在于,不知不觉间竟把开始就荒唐的接近信以为真。对感情,商昀秀只是嘴硬,心是认了的。一点点温暖就能动摇他的心,这是事实,所以他并不冤。
  ‘涩然’在胸口长了手,毫不留情对他的心脏又踹又抓,这是惩罚,是身体对他发出警告。商昀秀不动声色,仿佛听见谁在说‘下不为例’。
  车轮滚了几圈,一只手蓦地按在了车窗上,腕表磕得车玻璃尖锐地脆响,似忽然炸开锣鼓,捞他回神。
  商昀秀偏头看人,主动摇下车窗,若无其事地问道:“二爷,您有事?”他此时最不想见,最不想说话的就是傅荣卿,但那又怎么样,他对这种客套寒暄一直都能信手拈来,不论对方多讨厌。
  对上二爷含笑的眼,商昀秀没选择躲,大方迎上去,有礼有节地交谈。
  如果注定是一场驯服的游戏,不到最后,怎么知道是谁驯谁?
  商昀秀说:“本来该陪二爷坐一坐,但今天实在没时间。”他边说话,往店里看了一眼,门口站的那些,多的是谄媚的人。本想说让他们陪一陪傅荣卿,话还没出口,傅荣卿推着他,就着打开的车门一起坐了进去。
  二爷一手捞车门,一手摁住商昀秀的腿,防止他从另一个车门下去。做完这些,二爷潇洒地吩咐司机开车。司机欲言又止,他拿的是商老板的工资,听也只听商老板的。
  明知道这时候他得发话,商昀秀偏不,扭头看店门口张望的洪齐柏,故意等他看到自己了才伸手摇上车窗。
  洪齐柏急了。
  到嘴的肥肉飞了,可不是要急得跺脚!
  “二爷回三景园吗?我们可能不顺路,这样,我派另一辆车送你,怎么样?”商昀秀询问道。
  “不用,你去哪我去哪。”傅荣卿身体往后倒,安安稳稳靠着椅背,活像个油盐不进的老赖。要不是车里空间有限,他可能会跷起二郎腿,哼刚才学会的曲儿。
  商昀秀看着他,迟迟没说话,因为陪着傅荣卿的那二位从店里出来了,正小跑过来,也没几步路,少年脸却跑红一片。
  楠玉小心翼翼扶着车窗,即便看不清里边的情形,也还是想凑近了看。他巴巴地等,等车窗下来,手扶在上边,几分委屈地问:“爷,您要回去了?”
  傅荣卿这才想起今天出门带了他们一起的,于是掏钱包想给点钱让他们自己回去。奈何浑身摸遍了,也没摸到钱夹子。
  他倒是不见外,手往身侧的人身上掏,凭着记忆在右边的口袋摸到一只淡蓝的钱袋。傅荣卿之前就注意到了,商昀秀宝贝这个破布袋,总是带在身上。
  二爷倒出几块大洋,从车窗递出去,话声温温柔柔的,“你们俩坐黄包车回去,路上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自己买,晚点我就回来。”
  “可是…爷…”
  “来者是客,你们人多,车给你们坐吧。”商昀秀打开车门下去,朝着祥乐汇的门口招招手,两保镖摸不准是在叫谁,一起过来了。
  “商老板?”
  “你们负责把二爷和两位小少爷的安全。”商昀秀去后备箱拿自己的东西,又嘱咐司机说:“天暗了,路上开慢点。”
  司机点头称是,而那两位被称作小少爷的少年心里升起一阵暖热。在多数人瞧不起他们的时候,商老板却一视同仁。
  他们前前后后也就和商老板碰过两回面,两回都让人舒服自在。所以,理所当然觉得,被挑去送给傅二爷是商老板在为他们着想。
  傅荣卿笑得不行,解安全带下车,靠着车门琢磨商昀秀。这张挑不出一点毛病的脸,此刻喜怒哀乐都没有,像是捏出来的精致假人,缺了点睛之笔,忘记捏表情了!
  二爷拿他的钱养小情儿,商昀秀什么都没说,要回钱袋放在原来的位置,接着伸手拦下一辆黄包车。人才跨上去,傅二爷也跟了上来,对车夫说:“走,我给双倍价钱。”
  商昀秀张口预备喊停,傅荣卿一下捂住他的嘴,两人的距离也因此近了不少。风声呼呼,商昀秀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儿,不属于他,却牢牢地沾在他的身上,时淡时浓,风都吹不干净。
  “你要去哪儿?”傅荣卿问:“我可等你一整天了,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你回来。”
  商昀秀被捂了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不过看眼神,他应该想把傅荣卿从黄包车上踹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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