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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眉眼(近代现代)——贰两肉

时间:2023-12-18 10:51:00  作者:贰两肉
  左思右想后,商昀秀还是决定把人熬走。
  傅荣卿对他能这么温言软语,稍微细想就知道是为什么。情情爱爱挂在嘴角的都是哄人玩儿的把戏,商昀秀一个字也不会信。
  眼下关于洪锦文的事,他不能碰。而傅二爷家大业大,他也不能招惹。生个病的功夫,就到了这样进退两难的地步。
  他不想说话,于是装睡。
  傅荣卿也是个狠人,有家不回,真就在旁边守了一夜。这一夜别的事儿一样不干,光是守着他。吊瓶结束也没叫护士,亲自拔针,手法专业。
  商昀秀暗暗咂舌,装睡得很是痛苦,动也不敢动一下,脚都麻了。好在被喊起来吃了一次药,药效上来真睡了过去。
  天微亮听见走廊响动,商昀秀侧身,原是傅荣卿在吩咐人送早餐上了,说了一堆的忌口。
  商昀秀望着天花板出神,忍不住腹诽,谁要把傅荣卿当做对手,一定输得很难看。这个人没下限,有耐心,他不用暴力,专攻人心...
  太狠了。
  “醒了?”傅荣卿进来撞见他睁眼,问了一声。
  一夜摸了几次,凌晨时烧就退下来了。
  他说:“昨晚就开好了药,你自己拿不方便,我让唐轶给你送去饭店了。吃完早餐我再送你回去,这两天多注意休息。”
  “谢谢傅少爷,回去就不用您送了。”商昀秀坐起来,轻轻挪动脚踝,他得穿鞋,绷带必须拆了。
  “别动。”傅荣卿拦住他的动作,解开绷带上的活结,一边说:“直接拆了肯定不行,我刚好给你换药,少包一层就是了。”
  “你怎么会这些?”商昀秀看眼手背上的止血棉贴,又看傅荣卿小心翼翼地拆绷带,心里别提多别扭。
  “这医院就是我自己要开的,你说我怎么会?”傅荣卿低着头,用剪刀一点点剪开贴着皮肉的布料。简单清理完重新抹了跌打损伤的药膏。
  他用拇指按着轻轻揉,商昀秀欲言又止好几次,对上他热心的目光后又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不过,我也就会点皮毛,”傅荣卿开玩笑说:“你可别生什么大病,否则麻醉后发现主刀的是我,吓都给你吓死。”
  傅家二爷留洋两年,难道就是为了学医?商昀秀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弄好这些,傅少爷买的早餐也送来了,一碗清粥,两个水煮蛋和一碗甜豆浆。
  商昀秀光看着不见有动作,傅荣卿拿勺子搅粥散热,问道:“你是怕粥里有毒,还是想二爷喂?”
  “没毒吗?”商昀秀随口问。
  “哪里舍得,”傅荣卿不要脸地笑道:“秀秀要是真的怕,我就嘴对嘴喂,要死咱们一起死。”
  商昀秀面无表情,就当没听见他的混账话,不喝他的粥,自己剥鸡蛋吃,问:“你要去平安钱庄?”
  傅荣卿一愣,随即点头:“不是秀秀让我去问枇杷怎么卖吗?”
  商昀秀微微蹙眉,“傅少爷还是叫我名字吧,别的我听不习惯。你想装熟络用错了方式,没人喊过秀秀两个字,适得其反了。”
  “真的吗?”
  商昀秀温和点头。
  “那正好,只有我喊,我是先例,以后秀秀记得不许别人喊。”
  “傅荣卿,你还真是…”
  “真是什么?”
  商昀秀悠悠地道:“不可多得的热心人。”
  “知道我好,却不和我好,这是为什么?”
  “我不好,我哪里配得上傅二爷。”商昀秀顿了片刻,疏离又礼貌地笑道:“不管怎么样,这两天都谢谢你,之前说的那顿饭也由我来请吧。”
  磨蹭一早,商昀秀自己回饭店去了。傅荣卿在医院晃悠一圈也回了三景园,撞见两个清秀少年站在门口,唐轶拦着门一个也不让进。
  见傅荣卿下车,唐轶如释重负,一路小跑过来,“二爷,不得了,商老板给您送来两个男妓…”
  “什么?”傅荣卿险些笑出声,一瞬就明白了。
  那个恩将仇报的小坏蛋,才和他张口闭口谢谢完,这就膈应上他了。
  唐轶说:“老爷太太还不知道,我先给挡下来了,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原路还回去呗。”傅荣卿一夜没睡,正想好好补一觉,走了没几步,忽然道:“等会儿,不用还回去了,把他们好好安顿在园里,其他的以后再说。”
  “老爷知道了怎么办?”
  “他那边我自己来说。”傅荣卿大步往园里走,边走伸了个懒腰,“相互试探罢了,我一个花花肠,收两个暖被窝的人怎么了?”
  “哦!”唐轶颇为赞同,美中不足道:“送女人或许更好,商老板偏偏送两个男人,老爷知道一定得气死。”
  “这有什么?”傅荣卿一时没反应过来。
  “您玩男人,男人大不了肚子,没孙子抱,可不是要气死。”
  原来如此。
  傅荣卿这回笑出声了,商昀秀根本就是故意使坏,何止是恩将仇报,这小心思真是歹毒!
  —
  才说警署没给悬赏,这不报纸又来了新消息,悬赏一百大洋找人,举报也有钱拿。傅荣卿看到报纸时,已经睡一觉醒了,点了一支烟,把报纸丢到一边。
  他表哥肖延川当晚见过他,几天过去了,宁肯大张旗鼓登报纸找人,也不找他过去问一问。被偷的东西到底重不重要也说不准……
  他起身去书房,唐轶跟进去,“爷,您知道商老板拿了什么吗?”
  “他没说。”傅荣卿掸了烟灰,说:“先不管这个,准备一下,去趟平安钱庄。”
  “现在就去?”唐轶作势摸车钥匙。
  “白天去什么,晚上再去,”傅荣卿说:“直接问人家要账本,人家能给你吗?”
  “你想...偷?”
  …
  这边,商昀秀听到福祥传回来的消息,一时琢磨不准傅荣卿了。
  “他两个都收下了?”
  福祥:“不仅都收下,还都安顿妥当了……”
 
 
第10章 他是热心肠
  断断续续打了十几分钟的雷,从小雨点下到了暴雨。商昀秀和洋商把酒水生意谈完,另加吃了顿饭,窗外雨势一直不见小。
  送走两位洋商,商昀秀一刻也不能歇下。回到祥乐汇等福祥上楼给他取了件外套,两人一起去了洪宅。
  洪锦文出门两天,今天晚上回到平阳,商昀秀再不情愿,也要去露个面。他刻意拖了时间来,洪锦文还是没到。商昀秀下车和福祥说了句什么,自己拿伞先进去了。
  往常这个点,洪宅哪会见得到人,今天可倒热闹,两位姨太太坐在沙发上嗑瓜子,一旁的单人沙发靠的是洪锦文不学无术的小儿子——洪齐松。
  窗边站的胖子是洪家大少爷——洪齐柏。
  圆滚的肚皮差点把那身白色西装撑爆了,外套扣子扣不上,大大地敞开,脸上的肉堆叠着,满身流油的富贵气。
  今年有二十五了,比十七岁的小儿子还要不成器,以前就不爱念书,现在干什么都显得蠢,又是半路发家,除了吃喝玩乐,基本不会。
  洪齐柏最瞧不上的就是商昀秀,明明他才是洪家的正经儿子,该有的权利却都给了商昀秀!
  商昀秀收了伞靠在走廊的墙上,进门和两位姨太太点头打了招呼,准备坐下时被洪齐柏闷不吭声抢了位置,挤得人踉跄。
  “呦,你怎么也来了,这种场合,你来适合吗?”
  “怎么不合适?”商昀秀眸中闪过一丝厌色,他体体面面站着,抬眸时,是笑着看人的,“干爹回来,我不来不合规矩。”
  “哪门子干爹,我怎么没听我爹说有你这么个儿子?”洪齐柏哼笑一声,把手里捏的几颗咸瓜子扔回盘子里,轻蔑道:“商昀秀,你还挺有本事啊。”
  他这话里有好几层意思,特别是上下打量的眼神,仿佛眼前的是个恶心的脏东西,“长得确实是男女通吃的模样,你们这样的,做起事来挺方便吧?”
  “洪少爷过奖。”
  “真当我夸你呢?”洪齐柏仰头笑,“说你卖屁股不要脸,你还骄傲上了?”
  商昀秀不是第一次被他这么恶意羞辱,不卑不亢把轻蔑的打量原原本本还给他。
  他手里捏着一块素怀表,时不时就看一眼时间,“我的长相起码还有点用,不像有些人,那张脸,是卖不出去只能砸在手里的赔钱货。没人会多看吧,口味不至于这么重。”
  “你他妈什么意思!”
  商昀秀:“就是你以为的意思。”
  一旁被他娘拉着的洪齐松拱火说:“大哥,他说你丑啊,这都听不出来!”
  姨娘捂住儿子的嘴:“你别说话。”
  洪齐松掰开他娘的手,接下去说:“哥,他摆明瞧不起你。”
  洪齐柏横了他一眼,接着看商昀秀,“是吗?这么有能耐,哪天也陪我玩玩,我给你钱,肯定比我爹给的那点月钱多。”
  “有时候恶心的饭菜都难以下咽,更何况是恶心的人,洪少爷不要开玩笑。”商昀秀含着笑,只是看着温和,半步都不退,似乎根本不把这个人放在眼里。
  软刺才更扎心。
  “有种你再说一遍?”
  洪齐柏本就不大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牙齿都快咬碎了,“你神气什么?吃穿住行哪一个不是用洪家的,我看也别故意管着一栋楼了,直接嫁进来,给我爹当姨太太。”
  “当你爹还是当你娘,不是我说了算。不过,提议不错,我会帮你问一问洪老板。”商昀秀不骄不躁,反应冷淡。
  “狗东西!”洪齐柏恼羞成怒,站起来就要打人。
  两位姨娘本来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会儿怕事情闹大,一个眼神使过去,战战兢兢的仆人都跑来拦架。
  可二百来斤的人哪里是他们能拦得住的,越有人拦,洪齐柏越起劲,嘴里谩骂不止,生扑上去往商昀秀脸上挥了一拳,再想第二拳时被进门的洪锦文看到了。
  “你干什么!”他大步迈进来,手中的拐杖在洪齐柏身上结结实实打了两棍,“谁叫你死回来的,回来就打架,当我死了吗?”
  “爹,我…我…”洪齐柏哪敢说话,从小到大,见到他爹就腿软打颤……后来更是因为商昀秀挨了不少打……
  商昀秀脸上挂了彩,肿了半边脸,洪锦文进来他没说话,只是礼貌点头,接了仆人递来的手帕擦嘴角的血红。
  洪锦文看着,心里不解气,抬腿又给洪齐柏两脚:“你能耐,在老子头上打人,看我不打死你这个不成器的!”
  他四处找趁手的家伙,洪夫人听到动静,病恹恹地被人搀扶过来,直接往地上一跪。她跪了,站着的两位姨太太怎么敢只站着,跟着跪下。
  洪夫人声泪俱下,抓着凳子腿说:“老爷,不管怎么样,他才是您的亲儿子啊…您怎么能…”
  “老子没他这种儿子。”
  “老爷!”洪夫人护在儿子身上,“是我没教好儿子,你要打就打我!”
  洪锦文顿了顿,丢了椅子,“赶紧滚,这两天别让我看到你!”
  洪齐柏:“爹,我就不明白,他不就是洪家一条狗…”
  啪——
  一巴掌打下来,洪齐柏衬衫崩开了,趴在地上呜咽。
  “都给我滚!”洪锦文满脸怒气,在看向商昀秀的时候稍微缓和了些,“昀秀,没事吧?”
  商昀秀摇头,脸色清淡,收了擦脸的帕子,说:“洪老板,店里一会儿还有事,我给您先汇报出口进度?”
  “好,来书房说。”洪锦文瞥了洪齐柏一眼,先一步上楼。
  书房灯坏了,他这两天不在家,竟一直没喊人来修,气得洪锦文一脚踹翻了地上的绿植,直说要把吃闲饭的通通轰出去。
  谈话地点改在了客厅,满桌的瓜子壳更是气人,仆人收拾完已经是十分钟后的事了。
  “洪老板,今早我把合同签下来了,您看看内容。”商昀秀直奔主题,把合同推到他面前,点着上面的酒水报价,说:“伏特加比上个季度涨了5%,供应商说是原料涨了,我算了一下,即便5%也还是能赚不少,才自作主张同意了。”
  “嗯,”洪锦文简单翻看两页,“你心细,做事我放心。”
  “其他的和上个季度差不太多,洪老板可以看一看。”商昀秀翻到相应的地方,指给他看。
  洪锦文心不在焉,看了个大概就合上了。
  “昀秀,齐柏那些混账话你别放在心上,别和我见外,干爹你照样叫,他下次再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打死他。”
  洪锦文把手上的玉扳指摘下来,递给他,“我和你爹娘是故交,你当时还小可能不记得了,但是没关系,以前的伤心事就不再提,你只要记住,我是你的家人就行了。”
  “嗯。”
  商昀秀眸里闪过一抹异色,收下扳指,懒得再说别的。他在洪宅吃了晚饭才出来,暗忖洪锦文火气重,这两天在外肯定没少吃瘪。
  心情顿时愉悦不少。路过门口看见洪齐柏的汽车,隔老远把扳指抛进半开的车窗里。
  福祥看了一眼,下车给他开车门,注意到他脸上的伤:“这是怎么回事?”
  商昀秀坐下,对着后视镜看了一眼。左边嘴角发肿,青了一整块。
  不算严重,只是在皙白光滑的脸上尤为明显。
  他满不在意地说:“找人把洪齐柏打一顿,往死里打。”
  福祥蹙眉,“这个洪齐柏记性是一点也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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