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郁扯松了领带,将最上面的扣子解开,呼出一口气。
崇野看着窗外,突然感觉肩膀被人勾了一下,随后陆时郁凑了过来,把头贴在他另一边的肩膀上。
这是陆时郁这么多天第一次主动做如此亲昵的动作,崇野连心跳都空了一拍。
这种社交最累人了,陆时郁不喜欢又不得不应对,说话要避免被人误解,做事要担心不够严谨,处处小心谨慎,一场下来,面上不显却身心俱疲。
崇野以为他不舒服,转个身想仔细看看。
陆时郁按住他。
“别动,让我抱抱。”声音带着沙哑的疲倦。
崇野不说话,他以为崇野不愿意,补充道,“办公室里我也让你抱了,不许拒绝我。”
语气竟然有些委屈。
崇野闭了下眼,把手缓慢搭在他背上,他没有说话,心里却回复着——
我怎么会拒绝你呢,陆时郁?
第二十九章
“很想吻你”
在崇野的印象里,陆时郁很少表现出弱势的一面。
他在感情方面大多处于引导者的位置,这是崇野在意识到自己喜欢他的那天晚上就已经发现的事情。
而崇野对这种关系接受良好,并且觉得这也是适合他的最佳相处模式,他很喜欢被陆时郁……掌控的感觉。
所以当陆时郁把选择权交在他手上的时候,他其实有些不知所措。
崇野看着窗外,车窗上印出两个人模糊的轮廓。
车停在家门口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轮流洗澡消耗时间太久,为了能早些休息,崇野说他去另外一个浴室,陆时郁站在门口欲言又止,最终似乎是把本来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只剩下一句叮嘱——
“记得开暖风,别着凉。”
隔壁没有人住,怕有奇怪的味道,所以每天都从早到晚开着窗通风,已经入秋,刚关窗的时候房间里便有些凉。
崇野点头,结果刚走出门口,又被陆时郁拉回来。
“?”
“还是我去吧。”
崇野站在浴室外面看着他,陆时郁收拾着自己的洗漱物品还有浴巾和浴袍,挑来选去的,动作很慢。
崇野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咳了一声,陆时郁向他这边看过来,似乎在期待什么,崇野嘴唇抖了抖,最终还是说道,“别走了,一起洗吧。”
“好。”
陆时郁面不改色,但是答应得极其爽快,把手里的东西物归原位,转头就去调试水温。
他想他才是没出息的那个,这才几天,就绷不住了。
刚重逢时的冷漠凶狠早就烟消云散。
说到底是因为崇野那天主动提出要拥抱,他一颗悬着的心有了着落,虽然不清楚原因为何,但是起码可以确定,在崇野心里也还是有他的位置的。
崇野进来关上门,陆时郁现在的浴室比以前两个人住的房子的客厅还要大,所以不会再觉得拥挤。
虽然不是第一次一起洗澡,但是隔着几年岁月,再次坦诚相见,崇野还是觉得有些局促,但是他的话已经说出口了,也不好再收回。
陆时郁倒是比他淡定许多,面色如常,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扔在脏衣篓里,昂贵的布料堆作一团,崇野甚至觉得他是不准备穿第二次的。
陆时郁用手心试着温度,等到合适了才把崇野拉过来。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空气温热潮湿,水顺着头顶流下来,崇野低着头,不敢和陆时郁对视,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低头似乎更不对劲。
于是他又抬起来,对上陆时郁一双专注的眸子。
崇野有那么一刻觉得,他们好像从来没有分手,一切还和八年前一样。
用布帘子隔开的浴室,只容纳两人还有些拥挤的狭窄空间,薰衣草味的沐浴露,和他们偶尔被水淋湿的吻。
喉咙有些干痒,崇野和陆时郁微微拉开一些距离,后脑勺却突然扣上来一只手,在他扎人的寸头上蹭了两下。
陆时郁盯着他的头顶,“还和以前一样。”
起初崇野留寸头是因为他时常打架,寸头可以避免被人抓头发,后来觉得方便打理,长长了自己在家就能推,所以一直留着。
再后来遇见陆时郁,陆时郁似乎对他的寸头很感兴趣,走过路过都会伸手摸一把。
他知道陆时郁喜欢,自己便更加喜欢,这么多年,什么都变了,只有发型始终如一。
可是他们呢?还能回去吗?或者还会有新的开始吗?
玻璃墙壁被蒸出一层雾气,方寸之间,他们好像与全世界都隔绝开。
水流打湿两个人的身体,陆时郁只敢看崇野的脸,多一厘米都不敢多看了,他怕他的目光太过于直白热烈,他们现在的关系或许不允许他这样,他怕崇野觉得冒犯。
而崇野也不比他强太多,两个人尴尬地错开目光,沉默不语地各自清洗,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声音,只能听见水流打在身上的声音,大概半个小时,他们艰难地结束了这场共同的沐浴。
陆时郁拉开玻璃门,拿过浴巾递给崇野,崇野擦干身子围上浴袍,先出去洗漱。
没多久,陆时郁站在他身后,浴袍系得很松垮,露出大片的胸口以及一半结实的肌肉。
崇野从镜子里看了一眼,眼前灼热,他别开目光,脸好像被火烧了一下,连他自己都看见了——他的脸在变红。
陆时郁自然也看见了,他低头拿过牙具,肩膀从后面贴上来,和崇野紧紧挨着。
“一起洗澡都没脸红,怎么现在红了?”
“……”陆时郁怎么不懂“看破不说破”的道理。
刚刚虽然脱得干净,但是始终只敢看脸啊……
崇野借着刷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吐出嘴里的泡沫,漱了口。
“我先出去了……”
他转身欲走,被一条有力的手臂勾着腰扣回来,刚洗完澡本来脚上就滑,猝不及防被拉了一下,崇野一个趔趄,几乎是摔在陆时郁身上。
不过陆时郁一只手便稳稳托住他,甚至身子都没有一丝晃动。
“陪我一会儿。”
刷个牙有什么陪的。
崇野心里想着,但是并没有说出口,因为他发现他也挺想陪一会儿的。
看着镜子里紧密拥着的两个人,崇野心跳得异常迅速,他觉得应该是他的主动拥抱给了陆时郁足够的讯号,这几天的陆时郁变得格外主动。
陆时郁漱了口,宽大的手掌在他的肚子上按了一下,“太瘦了。”
崇野开口想要反驳,可他现在比当年还瘦几斤,实在说不出有说服力的话,只好作罢,安安静静看着陆时郁洗脸。
陆时郁擦干净脸上的水,一抬头和镜子里正专注看着他的崇野对上视线。
似乎是刚洗过热水澡的缘故,崇野露在外面的皮肤比平常更红一些。
包括唇色也比平时更深,像是惹人采撷的红樱桃,迷人通透,让他挪不开眼。
崇野感受到他的目光在自己唇上流连逡巡,不自在又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
“怎么这么看我?”
“没什么。”陆时郁欲盖弥彰地又在脸上泼了一把凉水。
“只是——很想吻你。”
第三十章
“回家的第一秒就想看见你”
崇野猛地抬起头,陆时郁这句话说得如此稀松平常,仿佛在说,“我今天想吃加煎蛋和火腿的三明治”一样平静。
冷漠凶狠的陆时郁崇野招架不住,突然转变得如此直白主动的陆时郁他也一样招架不住,但是他知道的,现在他面前的陆时郁或许才是真的陆时郁。
他就是这样,一旦说清心意,对于自己所有的想法都不会藏着掖着。
八年前的崇野经常因为他随意的一句话和一个举动而脸红,现在的崇野也一样。
他吞咽着口水缓解喉咙的干痒。
陆时郁松开环着他腰的手离开卫生间,指腹最后在侧腰上流连地滑动,崇野绷紧身子,听见他说,“我只是想想。”
“哦。”崇野说不清在听见他这句话的时候自己是放下了心还是有些失望。
陆时郁走了,他也用凉水拍了拍脸,撑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十几岁的时候他觉得他已经足够成熟,看着现在这张脸才意识到那时候的样子实在青涩。
哪怕生活处处不如意,眼睛里也是闪着光的。
不像现在,一潭死水。
他知道自己这八年过得并不算好,但也很想知道陆时郁这八年到底是怎样过的。
他原本以为,过了这么久,哪怕他们重逢,陆时郁也早就另寻他人了。
没想到……
见他一直没有回卧室,陆时郁喊他,“崇野?”
“来了。”
崇野做了一个深呼吸,躺到床上,关掉床头灯,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这么一折腾,已经过了凌晨两点,陆时郁隔着被子拍拍他,“好好睡一觉吧,明天就不用早起陪我去公司了。”
崇野闷闷地答应着,他是真的困了,但是第二天一早,陆时郁起床他还是跟着醒了。
陆时郁正准备下床,回头看他,“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
崇野揉揉眼睛,“不过还有点困。”
“继续睡吧。”
陆时郁不吵他,去客房洗漱,再做了早饭,回房间看见崇野又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地关好门,把崇野那一份早餐放在微波炉里热着。
顺便留下了一张字条。
崇野是在他离开之后半个多小时醒的。
即便知道陆时郁已经离开了,还是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最后才来到厨房。
字条放在餐桌上,陆时郁的字迹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炼更加刚劲有力,肆意潇洒。
“早餐给你放在了微波炉里,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不准偷偷走!”
崇野的脑海里自动出现了陆时郁亲口对他说这句话的语气,竟然荒唐地咂摸出撒娇的意味。
今天的早餐很中式,陆时郁煮了红枣南瓜粥,做了里脊土豆丝卷饼。
崇野吃得很饱,吃完收拾了餐具。
然后他站在客厅里,发现自己无事可做了。
之前陆时郁让他一起去公司他还不想,怕自己很尴尬,现在冷不丁不用去了,竟然也觉得有点不适应。
按照陆时郁的习惯,他现在应该刚把第一杯咖啡喝到一半,这个时间连依不会过来打扰他,所以往往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崇野坐在沙发一角,仿佛回到了第一天来陆时郁家里那样,打开电视随便找了一个电影消磨时间,电影很长,足足三个小时的全英文,没有字幕,他听不懂,看着看着就犯困,叽里咕噜地不知道电视里在说些什么了。
崇野倒在沙发上又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饿醒的。
肚子叫了一声,已经过了正常午饭的时间,他拿出手机,看见陆时郁给他发的消息。
【陆时郁】:在做什么?
这条消息来自于半个小时前。
【崇野】:睡着了,刚刚醒。
陆时郁没有很快回复,应该已经在忙了,崇野也没有再发,怕打扰到他,去厨房给自己随便下了一碗面,端上桌的时候手机屏幕刚好亮起。
【陆时郁】:记得吃饭。
【崇野】:[一张照片]
他把自己的面拍过去,一个荷包蛋,几根青菜,两片午餐肉。
陆时郁把照片放大看了好多遍,很简单的一碗汤面,不过味道应该是不错的。
【陆时郁】:多吃一点。
【崇野】:好。
崇野翻了翻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微信是他要了联系方式的第二天加上的,之后没怎么说过话,每天零星一两句,后来他和陆时郁去公司了,那几天的记录都是空白的,今天说的话还算多了一些。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崇野都清楚,他们的感情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
越这样,崇野心里就越慌。
他怕他再经历一次当年的情况,而且他一直不敢问陆时郁,对他到底是不甘心的执念,还是真的还爱……
崇野叹了口气,面有些凝固了,他搅了两下,用汤水把面条都泡进去。
心事重重,一碗面吃了好久。
一个人的时候一碗面就可以解决一顿饭,陆时郁要下班,他却提前开始准备晚饭,现在知道陆时郁什么时候下班,路上要耗费多长时间,多久能到家,也更好计算时间,让陆时郁一回家就能吃上温度正好的饭菜。
崇野把饭菜摆上桌子,门铃也正好响了。
一切都刚刚好,他莫名有了一丝成就感。
崇野去给他开门。
“怎么不自己解锁?”
“因为回家的第一秒就想看见你。”
陆时郁依旧是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着让崇野面红心跳的情话。
仿佛情话不是情话,只是在陈述一件客观事实——像“今年的收益提升了十二个百分比”和“洲海集团的企业排行又上升了八名”一样。
陆时郁的手从身后递过来——是一束花。
崇野接在手里。
想起陆时郁上次别别扭扭送他的那一束。
他低头闻了闻,嘴唇在最近的花瓣上碰了一下。
“今天下班也碰见卖花的小女孩了吗?”
“……”
陆时郁哽了一下,“不是,这一束是特地买给你的。”
他低头换鞋,把衣服挂在衣架上。
“谢谢。”
“不客气。”
陆时郁去卧室换衣服,走了半程转过身来。
“其实上次那一束也是。”
话音刚落,没等崇野回复什么,陆时郁已经头也不回地去换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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