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羽寒汗毛炸起:“等会儿等会儿……”
他当时不知道他们一族的习俗,肯定是没收,但也拜这一茬所赐,才得以知道灵族血的用处。
收回了思绪,桌面上摆放着茶壶,茶水是热的,宋羽寒眼底泛起丝丝温存,斟了一杯饮尽。
“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要去蓬莱岛吗?”
颜离初支颐着,烛光映照,长睫遮住了眼底的神色,他静静把玩着手上的茶杯,淡淡道:“师哥还想继续找毕思墨的人偶。”
“你知道,这件事情,非做不可。”宋羽寒坐了下来,解释道,“传闻灵族有一种秘技,能长久流传住人生前的留言,夫人当年留的凤羽我从未见过,蓬莱岛又与仙族比邻,我想去碰碰运气。”
颜离初道:“非查不可?”
宋羽寒点首:“非查不可。”
颜离初沉默下来,半边脸隐匿在黑暗之中看不出神色,毕竟这么久了,宋羽寒猜不出他的性格,只好静静等着。
“我帮你查,师哥好好在凉城呆着,等我好消息。”颜离初眯了眯眼眸,“可以吗,师哥?”
宋羽寒当然不同意,这件事如果离了他,整个局就无法运转,定然是牵扯不出身后之人。
是的,他怀疑,裴钰的身后,还有人。
他一沉默,颜离初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捏紧了茶杯,像是在忍耐着什么难以忍耐的怒火,闭了闭眼后,眼底的情绪又淡化成了一种春水般的暖意,温声道:“……那就一起去吧。”
他一直没怎么吭声,想必心里也是不痛快的,不过再怎么样总归也是为了他好,宋羽寒怎么会生的起气来。
不过既然如此,如果颜离初也是重生了无疑,那这百年来,为何不来找他,反而闷不吭声地呆在妖族呢?
他想问,却也知道现在问也不是个时候,颜离初才化形之时就机灵得不行,现在他是什么底细宋羽寒一概不知,要是他想胡说八道,兴许也能被他糊弄过去。
还是自己查吧。
夜色还未褪去,外头群魔乱舞的吆喝声自然依旧是响彻街道,宋羽寒不由得想起他找颜离初而碰到一水溜的那群妖怪,突然感叹道:“你们妖族的风土人情挺特别的。”
颜离初道:“既然特别,不如留下来,不要去蓬莱岛了。”
宋羽寒忍了忍,没忍住,问道:“你为什么这么阻止我查这件事?你究竟知道了些什么?”
颜离初笑了笑,说:“我说了,你就不去了吗?”
……那肯定不能,虽然他不能未卜先知,但直觉这玩意是很准的,他有预感,颜离初说了之后,不论是什么,他会更迫切的想去。
于是这继承了两辈子记忆的百岁老人再次沉默。
颜离初忽然起身,道:“我有事出去一趟,师哥你先休息。”
宋羽寒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叫住他:“……等一下!”
颜离初微微回首:“怎么了,师哥?”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别当真……”宋羽寒舔了舔唇,斟酌了一下字句,“如果这次我死了,你……”
他原本想说你会怎么做,因为他太想知道他死后颜离初会怎么样了,因为宋羽寒自己也明白,当年的意气用事,他是一死了之,但留了一大堆烂摊子。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宋羽寒没办法,也没机会。
可他却没有说出下半句话,因为当他说到‘死’这个字时,颜离初的神情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黑漆漆的眸子里满是藏也藏不住的怒火。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道:“你想送死?”
这四个字的语气似有弦外之音,宋羽寒几乎要以为他定是重生无疑了。
他一时没有吭声,半晌后才道:“只是如果。”
“没有如果。”颜离初终于笑了,只是这笑十分的浅淡跟坦然,淡到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如果真的有无法挽留的那一天,我会杀了‘那个人’后,立马自杀。”
“自杀……倒也不必吧。”
颜离初道:“那就不要说这种话。”
宋羽寒:“……”
“我也一样。”
宋羽寒一怔:“什么?”
只见颜离初神情变换莫测,时而自责,时而悔恨,他的眼底积攒了太多宋羽寒看不懂的情绪了。
就当宋羽寒以为他几乎要将心中积压的所有事宣之于口,他却摇首沉默了。
宋羽寒道:“那个人是谁。”
“不是裴钰,不是吗。”
“……师哥。”颜离初的眼中有流转的冷意,语气一下子变了,“这件事的真相对于你而言,难道真的就这么重要?”
“……”宋羽寒敛下了笑意,眯起眸子,若有所思地看着颜离初,缓缓道:“是又如何?”
……他闭上了眼,像一尊木偶一般僵在原地好半晌,藏于袖中的五指张开闭上,往返几次,又像是自暴自弃般的说道:“……我知道了。”
说完他忽然上前,凑近宋羽寒,苍白冰凉的五指紧紧贴住他脆弱的脖颈。
“如果我死了,师哥,你也一样。”
两人凑的又近,宋羽寒微微一抬头就对上了他的眼睛。
沉寂已久的瞳孔之中,是无法忽视的是发了狂,发了疯的偏执,深埋于眸中,他听见他说:
“师哥,无论如何,你不要恨我。”
第80章 【蓬莱岛】 久又逢
烛火摇曳,似是一叶扁舟,在惊涛拍岸的礁石群中渡万重山,拨云却见不到日。
十年生死两茫茫。
阴阳两隔,活着的人才痛苦,宋羽寒自以为一死便能了之,将颜离初送回妖族便能善了,他背的血债每日每夜都在警醒他,却依旧没有让他明白这世间的道理哪里是说解就能解得了。
你究竟是怎么重生的呢,为什么不让我查呢?
沉默良久,宋羽寒轻轻地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颜离初瞳孔细微一颤,语气稍微放软,杂糅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师哥……你不能忘记我。”
宋羽寒将手贴在了他的脸颊,感受到他小兽一般的依偎跟害怕,心中狠狠一揪。
他像是悲伤到了极点,看穿了宋羽寒层层外皮下隐藏的早已复苏的记忆,控诉着数年来的不公,惊慌的,破碎的,眼尾湿红,小声道:“我真的好怕……我怕我一个不注意,你就不见了,我再也没有办法再一次……”
他一直都没变,从前,现在,从来都没有变。
宋羽寒凑过去,献了一个一触即分的吻,颜离初霎时愣住了。
宋羽寒靠着他的额头,道:“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但你所顾虑的事情一定也有你的道理,我不怪你。”
颜离初垂下眼帘,也敛下了眸中的情绪,呼吸交缠:“……师哥说要养我,还算数吗。”
宋羽寒顺手捏了捏他的后颈,柔顺的发丝在五指间流淌而过,道:“师哥从不骗人。”
“……”颜离初垂下眸子,“分明一直在骗我。”
宋羽寒:“我——”
剩余的话被堵了回去,这个吻来的突然却不突兀,什么也不必多说,也不用解释,像是隔山不见的两叶扁舟跨越了峰峦崎岖最终依旧交汇,彼此都心知肚明。
“唔……”
也许是姿势太受影响了,宋羽寒差点没招架住,颜离初吻得又深又热,伸手死死扣住了宋羽寒的后脑,一冷一热,交错交融,贴得极近。
宋羽寒整个身子被迫悬空,胡乱抓了几下,紧张之下五指弓张,反抓住椅子的边缘,修长的脖颈被迫后仰到极致,为了不摔下去稳住身子,另一只手只能紧紧抓住颜离初的衣袍。
犹如被捕猎的小兽,利爪与锋芒皆被人掌控,啮咬,掠夺,他却甘之如饴。
“哐当——”
桌椅倾倒,他还是倒下去了。颜离初小心护住了他的头,连一丝一毫磕碰也没有,拉扯之间宋羽寒的外衣早就褪去了一半,松松垮垮地搭在臂弯处,连发簪也掉了,凌乱至极。
他脑袋一片混沌,后知后觉才用手撑住逼近的颜离初的胸膛,嘈杂的声音被门隔绝在外,黑暗之中的灯也尽数熄灭,却能彼此找到对方的踪迹,心如擂鼓,几乎要震碎耳膜。
宋羽寒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又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喘息着挑高了半边眉梢,道:“红娘那次,是你……?”
颜离初定定看着他,并不回答。
宋羽寒:“……”
“呃……”腰部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触感,滑入衣中,刺激之下喉咙之中没忍住泄出一声,宋羽寒伸出两根手指,往他的后颈捏了捏,下一刻动作一顿,宋羽寒的声音头一次透着一些气急败坏的笑,“你这个……”
“……可以吗?”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宋羽寒掩饰般地偏过头,却被两根手指扼住轻柔地扭了回来,四目相对。
“等一下……”
……颜离初俯下身,犬牙尖厉,只听“嘶”一声,欲望似烈焰熔浆,他沉声道:“用人间的话就是,共赴云——”
“等……”宋羽寒嘴唇都在抖,想要堵住他的嘴。
可颜离初哪里会在这种时候听他的,只停了片刻,继续补充:“——雨。”
“师哥,我可以吗。”
宋羽寒合着眼道:“尊上,你还真是毫无廉耻之心啊。”
颜离初被他一声揶揄般的尊上给逗笑了,定定看着他。
“那道长愿意吗。”
“……”
这可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说可以,岂不是太随便了,说不可以,裤子都脱了,还说这个有什么用。
天人交战半天,宋羽寒抖着嘴唇,喉咙仿佛被人扼住,吐不出一个字。
再如何荒谬,再如何胡来,也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耳根往脖颈处皆是红了个彻底,他视死如归般的闭上眼睛。
颜离初又笑了一下,觉得他这样好有意思,没忍住捏了捏他的鼻尖,惹得宋羽寒又复而睁眼,满是水汽的眸子中又乘了控诉。
就在这时,门口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跟说话的声音,两个人都没反应过来,门就被人拉开了——
“那个谁,你的那个侄……”
入眼就是一片黑白交错的衣衫堆砌,璇玑手上还盘着条蛇,三人一蛇面面相觑,璇玑呆呆地说完了下半句话:“子找你。”
黑曼巴探了个头,见状“哟”一声,道:“状况激烈。”
宋羽寒:“……”
“轰”一声,门重重合上,璇玑差点被夹到鼻子,连忙躲过。
“我……你……”璇玑瞪着眼睛,踱步几圈,还是没敢骂出声。
黑曼巴懒懒洋洋道:“我说为什么突然不让我盘在手上呢。”
璇玑低声骂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谁没见过似的。”
没有腹诽多久,下一刻,门扉陡然被人拉开,宋羽寒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口,如果忽略他眼尾尚未来得及褪去的殷红的话。
“人在哪里?”声音还有些嘶哑。
璇玑依旧十分不满,伸手往身后楼下一指。
视线往下,果真见到那一串“海蜈蚣”醒了,围成几桌,赵菁东自成一桌,朝他们招招手。
宋羽寒拍拍璇玑的肩,说:“不好意思哦。”
而后摊开手掌,黑曼巴瞧他一眼,一道黑影略过,滑进了他的袖口。宋羽寒转身便顺着走廊下楼。
璇玑:“……”
紧跟其后的是颜离初,他异常冷酷无情:“你这个月俸禄没了。”
璇玑呆愣在原地:“……?”
一直等他反应过来时,两人一蛇早已走远。
他勃然大怒:“你们两个的破事,为什么要我承担!”
控诉的声音在这方方小小的客栈里九曲回肠,绕梁不绝,将趴在桌面上浅眠的树懒惊醒,四下看看,确认无事后,又趴了下去。
一边的赵菁东好奇道:“他在说你们?”
宋羽寒道:“没有,他看话本子看太入迷了,不由自主地就代入了。”
赵菁东迟疑道:“……还有人代入这种角色的?”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嘛。”宋羽寒取下斗笠,易容后的容貌一显现,倒是让赵菁东松了口气,宋羽寒注意着他的神色变化,眸色暗了暗,接着道,“少年,你找我什么事?”
“在下赵菁东。”赵菁东看得出他修为比自己高,心中难免存了些敬畏,起身行了礼,“是这样,方才我听见你们的人说你们打算去蓬莱岛,我们也正有此意,不知可否……?”
“哦?”宋羽寒暗暗奇怪,“你们从何得知?”
赵菁东往楼上一抬手:“是那位仁兄。”
……宋羽寒回首,与楼上的璇玑大眼瞪小眼,璇玑听力极好,这点动静不至于听不见,但是他心虚般地扭过头,气焰消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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