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来,八岁那年,声称要与兰猗一般厉害的自己早已显露出了端倪。
怪不得他自小就怀揣着恶念,若不是爹娘及时纠正,他早已长成混世魔王了吧?
怪不得“王不留行”以及一干飞禽走兽全数对他避如蛇蝎。
怪不得奚清川说他似极了兰猗。
奚清川拿他当兰猗的替身,却不知他便是兰猗,可笑。
他既是兰猗,为何不能早些觉醒?如此,爹爹便不必无辜丧命。
但他既是兰猗,只是借由隋华卿的肚子,投胎转世罢了,亲缘什么的,无关紧要,宁重山死便死了。
不止宁重山,天下人都该死,包括眼前的嬴西洲。
杀了嬴西洲!杀了嬴西洲!杀了嬴西洲!
他确实与嬴西洲有过无数次的肌肤之亲,但嬴西洲相当于会动,热乎,持久的玉.势罢了,即便他食髓知味亦可杀,反正这天下多得是好用的玉.势。
啊,险些忘了,他与嬴西洲成亲了。
成亲了又有何大不了的?
这世间的种种约束皆与他无干。
嬴西洲是个祸害,千年前,若非嬴西洲多事,他早已屠得人间一个活口不剩。
杀了碍事的嬴西洲,再杀天下人!
杀了嬴西洲!
兰猗,快杀了嬴西洲!
杀心既起,见嬴西洲尚有吐息,他便难受得很。
“将嘉徵还吾。”
他突然听见嬴西洲这么说,所以嬴西洲亦认为这世间是有宁嘉徵的?
对,这世间是有宁嘉徵的。
他是宁嘉徵。
他是宁嘉徵。
他是宁嘉徵。
他是被宁重山与隋华卿悉心抚养长大的宁嘉徵。
他是与嬴西洲两情相悦的宁嘉徵。
宁嘉徵绝非滥杀无辜之徒,只杀过作恶多端的奚清川。
那他适才何故起这么重的杀心?
是兰猗的缘故?
他的神志被兰猗所侵染了?
但他不单是宁嘉徵,亦是兰猗,神志被兰猗侵染不是理所当然之事么?
“本尊说了,这世间从未有过宁嘉徵,你这畜生听不懂不成?”
肉身这话实在不中听,嬴西洲才不是畜生,嬴西洲乃是他的夫君。
“嘉徵,你纵然是兰猗的转世,吾亦相信你能战胜兰猗的意志,你可记得自己曾多次说过要与吾并肩作战,铲除兰猗?现下便是你实现这一目标的良机。”
闻言,他陡然茅塞顿开,是呀,他是兰猗的转世又如何?他才不要让出这副肉身,纵容兰猗伤害嬴西洲,他既想当宁嘉徵,当宁嘉徵便可,兰猗仅仅是他的前世,凭什么操控他的现生?
可是他要如何做方能夺回自己的肉身?
他眼睁睁地看着嬴西洲的面色愈发苍白,却坐以待毙,着急地道:“西洲,快些推开兰猗!不许让他再吸你的血。”
嬴西洲并不反抗,只道:“嘉徵,醒醒,醒醒,醒醒……”
宁嘉徵醒着,却不算完全醒着,他像是被关进了一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囚牢。
兰猗蓦地起伏腰身,害得他忍不住呻.吟出声,是了,他正在与嬴西洲交.合,今夜乃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停下。”腰身被嬴西洲扣住了,他欲.求.不.满,觉察到嬴西洲急欲退出,想用双手抱住嬴西洲,可惜做不到。
“你要为宁嘉徵守贞,可舍得伤害这副肉身?”
守贞?
嬴西洲根本不知他能感受到欢愉,在嬴西洲看来,其正在与兰猗交.合。
他能感受到的,兰猗亦能感受到,相当于他正与兰猗共享嬴西洲。
嬴西洲是他一个人的,他才不要与兰猗共享嬴西洲。
“穷奇,你可知本尊为何会突然觉醒?千年前,本尊身受重伤,为了逃脱尔等的追捕,便投胎转世去了。本尊一次又一次地轮回,这次的宁嘉徵已然是第二十七回了。本尊为何当了二十六回的庸人?自是由于力量不足。而这第二十七回,多亏你给了这副肉身足够的体.液,助本尊一臂之力,本尊方能觉醒。换言之,你倘使不与宁嘉徵接吻,交.尾,亦不喂宁嘉徵你的血,宁嘉徵十之八.九能当一辈子的宁嘉徵。”
原来如此,他并不想饮嬴西洲的血,但他想与嬴西洲接吻,交.尾。
“你在宁嘉徵被奚清川逼着口.淫之际,提出要宁嘉徵委身,无异于趁火打劫。你不是肩负着保护凡人的职责么?你救宁嘉徵天经地义,何以趁火打劫?你若不趁火打劫,而今的宁嘉徵依旧是宁嘉徵。”
“穷奇,是你害了他。”
“后悔了吧?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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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为第六十二章 最后部分,第六十三章,第六十四章的嘉徵视角,有多处与这三章重合,所以我把下半章放在作话了,避免重复收费
第六十六章
兰猗细细地啃食着嬴西洲的心脏,唇瓣猩红,犹如上了唇脂一般,加之精致的眉眼,可谓是天人之姿,不可方物。
嬴西洲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兰猗原就实力不俗,一旦将他的心脏啃食殆尽,怕是无人能敌,贻害无穷,这天下定将被其变作人间炼狱。
他绝不容许此事发生,宁嘉徵若不能及时醒来,他便只能毁去这副肉身,再殉情。
一念及此,他抬手覆上了这肉身的鬓发,引得兰猗笑道:“怎地,改主意了?”
“你并非嘉徵,吾断不会同你交.尾。”他含情脉脉地端详着属于宁嘉徵的肉身,忽而一手掐住这肉身的侧腰,一手抚上后心。
兰猗抬起首来,了然地道:“你想杀本尊。”
嬴西洲不答,既被兰猗识破,便不可耽搁,眨眼间,他的右手业已没入兰猗的后心。
兰猗垂眸瞧了一眼嬴西洲贯穿至他前胸的手,迤迤然地将这手拔了出来,以致于鲜血四溅。
其后,他面不改色,姿态优雅地将嬴西洲的心脏从其胸腔当中取了出来。
嬴西洲不由踉跄,将倒未倒。
下一瞬,他变回穷奇,凶相毕露地冲着兰猗飞扑过去。
兰猗一手捏着新鲜的心脏,一手揪住穷奇后颈的毛发,柔声劝道:“嬴西洲,从了本尊不好么?你不是对这副肉身食髓知味么?你要云雨几回,本尊都允你。”
“你并非嘉徵。”穷奇恶狠狠地咬住兰猗的右腕,直咬出了血来。
“冥顽不灵,既是如此,休怪本尊不客气。”兰猗从穷奇口中抽出右手来,不顾这右手皮肉不全,白骨森森,抬掌向着穷奇的额头拍去。
穷奇侧身闪过,紧接着,尾巴对着兰猗的面门重重一击。
兰猗一把抓住尾巴尖,右掌霎时骨裂。
穷奇又去咬兰猗的咽喉,反被兰猗扣住了咽喉。
兰猗左掌施力,穷奇姑且不管自己是否会被掐死,而是去夺兰猗右掌中的心脏。
穷奇失去心脏尚能活命,甚至可活上数十上百载,但他的行动不可避免地变得迟缓。
眼下的他绝非兰猗的对手,他须得先夺回心脏。
兰猗后退一步,揉捏着心脏,建议道:“你何不虚以为蛇,自荐枕席,再寻机夺回心脏?”
穷奇摇了摇毛茸茸的大脑袋:“吾不会同你虚以为蛇,更不会自荐枕席。”
兰猗讥讽道:“你倒是对宁嘉徵情根深种,只可惜,你的宁嘉徵其实从未存在过,你痴情错付,好生可怜。”
“与嘉徵相伴的时光是吾一生当中最为快活的时光,谈何可怜?”穷奇懒得同兰猗废话,步步紧逼。
然而,一番缠斗后,他终究落了下风。
兰猗将右足踩在穷奇的脖颈之上,见越来越大的雪掩盖了穷奇身上的猩红,无不感慨地道:“千年前,我们亦曾在这样的大雪天交过手。”
穷奇气喘吁吁,默不作声。
兰猗漫不经心地道:“穷奇,你是要从了本尊,抑或由本尊亲自送你上路?”
见穷奇不答,兰猗面色一沉:“好,本尊这便亲自送你上路,再扒下你这身皮囊做本尊的皮裘,为本尊遮风挡雪。”
话音未落,他低下.身去,指尖刺入穷奇的咽喉,欲要将穷奇开膛破肚。
穷奇气力不足,所有的挣扎全数被兰猗轻松化解。
兰猗居高临下地道:“天上地下只此一头穷奇,做成的皮裘定然既舒服又暖和。”
陡然间,他心脏一疼,他的心脏明明好端端地待在胸腔,显然又是宁嘉徵在作怪。
“宁嘉徵,你且张大眼睛,好好看着,本尊这便将你的西洲开膛破肚。”
穷奇一眨不眨地盯着兰猗的双目,试图从中找出宁嘉徵的痕迹。
然而,丁点儿都找不到。
他费力抬起爪子,摸了摸这肉身的面颊:“嘉徵,吾命不久矣,兰猗便交由你对付了,吾相信有朝一日,你定能战胜兰猗,成为三界第一人。”
他没力气了,爪子方要坠下,突地被兰猗扣住了,还被兰猗亲了一下肉垫。
兰猗面容扭曲,捧着心脏的左手剧烈地颤抖着向着穷奇空空荡荡的胸腔探去。
弹指间,这左手猛地撤回,撤回后,却又继续向着穷奇的胸腔探去。
显而易见,宁嘉徵与兰猗正在一具肉身之中争锋。
“嘉徵。”穷奇唤了一声,惊喜交加。
“此乃我的肉身,不准你用我的肉身,伤害我心悦之人。”宁嘉徵怒不可遏,终是将残破的心脏送回穷奇的胸腔,可是他的肉身仍然不能完全听他使唤。
穷奇一身的伤当即止住了血,他化出人形来,忧心忡忡地道:“嘉徵,吾如何才能帮你?”
宁嘉徵坚定地道:“你帮不了我,我自己可以的,相信我。”
兰猗嗤笑道:“天真。”
肉身被宁嘉徵与兰猗折腾得七窍流血,很是可怖,幸而这肉身适才饮过嬴西洲的血,吃过嬴西洲的心脏,区区七窍流血,不至于伤及性命。
嬴西洲心惊胆战,束手无策,不知过了多久,伤痕累累的宁嘉徵扑入他怀中,嚎啕大哭:“西洲,西洲,我险些害死你。”
“无妨,莫哭。”嬴西洲轻抚着宁嘉徵的背脊道,“兰猗如何了?”
宁嘉徵含着哭腔道:“在我体内,被我压制住了,其实他一直在我体内,诚如他所言,由于西洲喂了我足够的体.液,他才会觉醒。”
嬴西洲一面揩着宁嘉徵的泪水,一面心有余悸地道:“要如何做方能永远压制兰猗?”
“简单得很。”宁嘉徵牵了嬴西洲的手,“西洲要陪着我好好修炼,我强了,兰猗便弱了。”
嬴西洲承诺道:“吾会一直陪着嘉徵的,莫哭。”
“嗯。”宁嘉徵吸了吸鼻子,“我们回去吧,娘亲与小妹该担心了。”
第六十七章
回得重华楼后,以免娘亲与小妹担心,宁嘉徵并未向他们吐露真相,而是三言两语搪塞过去了。
再度进了新房后,宁嘉徵抬手解尽了嬴西洲的喜服,进而一寸肌肤一寸肌肤地察看着。
若非太过相信他,嬴西洲一开始便能制服兰猗,何至于差点命丧于兰猗之手?
不计其数的伤口争先恐后地刺入他的眼帘,大多已长出血痂子了,只遭到重创的脖颈与心口堪堪止住血。
他双目生疼,眨了又眨,方才抬起首来,与嬴西洲四目相接。
而后,他一字一顿地道:“西洲,我心悦于你。”
此前,每回嬴西洲说心悦于他,他都会被动地回应,但他不曾自己主动说过,因为他难以确定自己是否当真心悦于嬴西洲。
从古至今歌颂爱情的诗词歌赋不胜枚举,只因爱情是稀罕物,倘使爱情稀松平常,便不值得歌颂了。
而他并不清楚自己是否有能力将这稀罕物赠予嬴西洲。
为对方殉情,他真能这么爱嬴西洲?
经过适才一番劫难,他无比肯定自己是愿意为嬴西洲殉情的。
在兰猗伤害嬴西洲之时,嬴西洲如若动手杀他,他亦心甘情愿。
嬴西洲闻言,陡地落下泪来,他并非傻子,每回宁嘉徵说心悦于他,皆带着些许不情不愿,他们之间的关系始于一场交易,尽管宁嘉徵多次表示喜欢与他交.尾,不过他明白自己确如兰猗所言,无异于趁火打劫,倘若他不提出要宁嘉徵委身,宁嘉徵是绝不会主动委身于他的。
宁嘉徵从未见过嬴西洲哭泣,当即踮起足尖,双手分别搭于嬴西洲肩上,亲吻嬴西洲的眼眸:“为何要哭?我何处惹西洲伤心了?”
嬴西洲拥紧了宁嘉徵的腰身道:“嘉徵并未惹吾伤心,吾喜欢听嘉徵说心悦于吾。”
宁嘉徵便又说了一遍:“我心悦于西洲,真心实意地心悦于西洲,我愿意为西洲殉情。”
嬴西洲满腔深情地道:“吾亦心悦于嘉徵,真心实意地心悦于嘉徵,吾亦愿意为嘉徵殉情。”
宁嘉徵喜欢听这话,正要与嬴西洲再说些情话,突地被刺了一下,遂垂眸瞧去:“西洲在兰猗面前,萎靡不振,眼下却是欲.求.不.满。”
嬴西洲一本正经地道:“兰猗并非嘉徵,即便是同一副肉身,兰猗亦非嘉徵。”
宁嘉徵挑起嬴西洲的下颌,忍不住调戏道:“西洲当真是贞洁烈夫。”
“吾心悦于嘉徵,只与嘉徵交.尾。”嬴西洲嗓音微哑。
不久之前,他强行收起倒刺,抽身而出,向宁嘉徵证明了自己的忠贞不渝。
“我亦心悦于西洲,只与西洲交.尾,若非西洲,我绝不会变作断袖。”宁嘉徵牵着嬴西洲的手,上了床榻,紧接着毫不犹豫地低下了首去。
嬴西洲猝不及防,伸手阻止道:“嘉徵,切勿勉强自己。”
宁嘉徵拍开嬴西洲的手,郑重其事地道:“绝无勉强,我想试试。”
嬴西洲忧心忡忡地道:“当真不勉强?”
“别担心我,西洲不许反抗。”宁嘉徵张口尝了,当然不是什么好滋味,但不恶心,一点都不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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