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块肌肉的学名是胸锁乳突肌。当脑袋朝另一侧转过去时,它便会贲张着拱起一部分,衬得脖子颀长而有力量感,因此也被称做美人筋。
每次被咬到这里时,裴衷都会产生下一刻就要被咬破大动脉的恐惧感,寒意和战栗从尾椎冲到天灵盖。
非得把身下的人操得松了嘴,裴衷才会稍稍平静下来些。
“哥,张嘴。”
裴衷把练和豫的脸抬起来,缱绻地贴上了练和豫的嘴唇。
每个人在还是婴儿的那会儿,都会度过一至十八个月不等的口欲期。主要表现形式为吸吮母乳、吃手指,和把手边能抓到的任何东西塞进嘴里,用以满足初来乍到于这个世界的好奇心。
成年后,口欲期带来的的影响依然会留存下来,如习惯性地叼着烟、嚼口香糖、吃槟榔。
但更为常见和显著的后遗症是对接吻的沉迷。
一个吻便只是四片嘴唇贴在一起吗?
它是交响乐的前奏、是主菜前的开胃甜品、是亲密关系里的晴雨表、是言语无法承载的模糊信号。
两人轻轻吮吸着对方的唇瓣,两条灵活的舌头在唇齿间相互接触、戏弄,深刻地品尝着来自眼前人的温度和味道。
裴衷今天格外温柔,指甲修剪整齐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开对称且鼓胀的阴唇,挺立的阴茎在穴口边缘拍打戳弄了许久。
待到练和豫足够湿润了,裴衷才以缓慢的节奏探索般地进入对方体内。
沉睡在练和豫体内的褶皱被顶开撑平,湿漉漉的热度从结合处扩散开来。
热腾腾的阴茎没有狂风骤雨般的抽插,反而是变换着角度,在练和豫几个敏感的位置上悉心地研磨着,逼得他主动抬起耻骨去迎合裴衷的动作。
浅尝辄止的快感比狂暴的性爱还令人抓狂,练和豫的全身的皮肤敏感得绷成了一面鼓,即使是最轻微的触碰,都能在他身上敲出剧烈的回响。
“快一点……”练和豫难以自抑地断断续续呻吟,伸手去摸裴衷还在自己体外的一小截性器,“全部都进来……”
“操开了才能全部进去。”裴衷言简意赅道。
练和豫听得脸上发燥,身体不自觉发力绞紧了裴衷,却还是心口不一地伸手将对方的两片嘴唇捏瘪成鸭子嘴,“小孩子不准说脏话。”
裴衷把练和豫的手抓下来按在自己胸口上,沉重的心跳声沿着触碰的肌肤传导过去。
“练和豫,我希望你可以坦诚一些。把你喜欢的、讨厌的都告诉我好不好?我很在意你的感受和反馈……比起只有我自己享受,我更希望你能开心。”
与随时随地都能坦坦荡荡表达爱意的裴衷不同,虽然练和豫爽翻了以后什么荤话都敢往外蹦,但他极其吝啬于表露自己的好感。
他时刻提醒自己,性和爱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尽管在朝夕相处的过程中,这界线很容易被冲淡和混淆。
小时候练和豫不爱和人打交道,放学写完作业或者放了假就会拿上爸妈的阅览证,跑到家附近的图书馆一蹲就是几个小时,不到晚饭时间绝不回家。
和扎根在漫画区和小说区的其他学生不同,练和豫总是窝在文学区与哲学区的角落里。
刚上中学的他,对自己异于常人的第一性征产生的发育与突变产生了极大的恐慌。
他的阴茎和身高一起膨胀拉长,但身体其他部位并未像同龄男生一样长出体毛;被忽视的阴道却从一道几不可见的窄缝裂变成深幽的峡谷。
每天从被霸凌的噩梦中醒来,偶尔还要面对晨勃、遗精和内裤裆部出现不明体液的生理反应冲击,练和豫不知所措、无法向人倾诉。
不是没有人关心他。
医生总是按时提醒他去医院复诊、记录身体数据,关心他打算什么时候做两性畸形矫治手术,是否愿意作为研究对象留存相关数据抵扣医疗费。
父母和妹妹完全尊重他的个人空间,从不进入练和豫常年上锁的卧室。甚至因为担心无意间引发练和豫的消沉和抑郁,在家时从不谈论性别相关话题。哪怕偶尔在吃饭时电视切到两性相关的节目内容,三个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放下筷子,争先恐后地去抢遥控器换台。
这种关心太沉重了,哪怕是善意的,练和豫也觉得很沉重。
练和豫找不到交流的对象、也不敢找人交流,便将目光投向那些书名冗长、内容晦涩的书籍。
它们沉默、博学,经历了千古的流传与赞誉,是最好的倾诉对象与学习对象。
但这些能登大雅之堂的作品似乎也只是歌颂着高尚的、神圣的爱情,在此基础上才赋予了性合法的动机。
好像不向爱情的方向升华、没有复杂纠葛的感情基础,性就是丑陋、直白和低俗的
性不允许自身被升华或变成幻觉,因为它的关怀在别处——这个观点影响练和豫至成年,他像钟楼怪人一样躲在自己制造的“密室”里,和卡西莫多一样期待有人来淤泥里挖掘海底乌金。
现实生活不是文艺作品,能拥有某些东西当然很好,但没有才是常态。
至于裴衷到底喜欢自己什么?练和豫显然不是会问这种愚蠢问题的人。
他只是有点害怕回应。
毕竟当被爱者对求爱者的请求与欲望产生共振的一瞬间,两人势必要进行更为紧密的关系缔结。
或许他可以试着先迈出一步。
张口的时候,练和豫自己都吓了一跳,他的声音嘶哑得有些滑稽,但有些话一旦开了头,说出来就不那么艰难了。
“我不喜欢从背后来,我想要每次都可以看着你的脸。”
“我很讨厌失禁的感觉,在想上洗手间的时候我需要你停下来。”
“大家都说我性格比较恶劣,如果我情绪上头伤害到你,你要制止我,我一定尽量克制并向你道歉。”
“不准偷偷拿我的酒做菜。”
“睡觉的时候枕你自己那个枕头,不要老是把口水流到我枕头上,会留下印子。”
“喜欢接吻。”
“我没有谈过恋爱,可能不会是一个特别好的恋人,我做得不好的地方你要告诉我。”
这一晚练和豫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每一句话都得到了肯定的回应。
他还得到了很多个吻,得到了药效足以匹敌最猛安眠药的温柔性爱。
他今晚睡得很好。
作者有话说:
参考文献:
[1][法]德勒兹 伽塔利,Anti-Oedipus[M].法国,1972
第15章 行为艺术也算艺术
前一晚无节制的接吻,给两人带来的除了情感的升华,还有亲秃噜皮的嘴唇。
以至于他们在刷牙和吃早餐的时候表情都不太好看,一个赛一个的龇牙咧嘴。
现在已经是初夏了,练和豫给不住家的保姆阿姨发消息,让她下午把衣柜里一水的厚衣服挪到储藏间,将夏季的衣服清出来。
原本衣帽间里挂着的都是清一色的西装,偶尔混进去的几件下楼遛弯时穿的休闲上衣,也基本都是能直接穿去酒吧或者派对的款式。
可自从裴衷搬了过来,衣帽间的风格便混乱得像赣省麻将桌上德国十三烂的牌型。
练和豫上次穿这种裴衷每天套着的毛圈卫衣和棉质T恤,还是在他读本硕的时候。
最近基本都在家吃饭,再加上周末不用往汀岱跑了,练和豫出门的频率大减。
有时候懒得出门,练和豫就在衣帽间随便抓一件裴衷的卫衣当家居服穿,倒也比自己的睡衣舒服。
考虑到今天只是去看美术展、而非去商务场合互撕,练和豫只挑了件old money风格的米色华夫格上衣,搭配棉质休闲裤和透气的强捻面料西装,便准备出门。
而披块窗帘都好看的裴衷完全不在乎什么穿搭,出门依然是老三样:套头T恤、牛仔裤和休闲鞋。
两人站在一起,颇有种——华尔街早八都市丽哥捎着他清澈愚蠢的大学生弟弟一起出街的即视感。
周末的美术馆人满为患,裴衷不知道从哪里找来本展览画册。
一旦练和豫站定在哪件作品前,裴衷便会翻到相应的页面,给对方低声讲解。
隔行如隔山。
练和豫对雕塑的认知,还停留在“大卫雕像的蛋比鸡大”、“秦始皇兵马俑是世界上最大手办收集库”这种未开蒙的水平。
好在裴衷讲解得深入浅出、通俗易懂,练和豫倒也听得津津有味。
这座美术馆隶属于鹏城美院,是业内比较知名的三级重点美术馆,收录的大多是具备较高的历史、文化或艺术价值的作品。
美术馆内收集的多为名声斐然的珍贵级藏品,但为了鼓励现当代艺术家的创作激情,馆内额外开辟了一个小展厅,收录来自各画廊推荐的兼具艺术性和商业价值的一般级展品。
练和豫凑到一个写着作品名和作者信息展签面前瞅了半天,转过头问裴衷:“为什么这个厅里,有些作品旁边标签上贴了圆点贴纸,有的没有?”
“红点贴纸代表这个作品已被人收藏、不可购买;半个红点或者蓝色贴纸代表作品已经被预定,但还没付款。”裴衷指了指展签上的贴纸,耐心解释道。
“那如果贴了很多红点的呢?”练和豫指着展厅中央位置的一尊作品。
那作品被周围正在拍照和赏析的游客拦了个严实,但哪怕隔着这么远,它旁边的展签上密密麻麻的红色也十分扎眼。
练和豫拉着人往那边走,边走边问:“是联合购买的意思吗?还是价高者得?”
“不,是原作已经卖掉了,但还有收藏家希望购买创作者的复刻作品、或与原作风格类似的藏品。”裴衷有些不自然地将人带到了展品面前。
练和豫看到这作品的第一眼便笑了。
这他妈不就是上个星期还摆在鹏城湾一号、据说是以《矛盾》为主题的那尊黑糊糊又臭烘烘的期末作业吗?
虽然练和豫没见过保鲜膜下的雕塑到底长什么样子,但光凭其其大致的轮廓,练和豫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就是让他车子后备箱臭了整整一个星期的罪魁祸首。
这还是练和豫第一次见到裴衷创作的成品实物。
比起泥塑胚子,翻制后的雕塑不仅能保持得更久,还多了几分石膏雕像独有的无定形性特色的自然色泽。
半身雕塑栩栩如生地刻画了一位抬手在人中前比出噤声姿势的卷发男人,男人的另一只手则安静地搭在胸口前。
雕塑的皮肤肌理、发丝方向、五官比例甚至是衣物褶皱,都详实得像是用真人翻制出来的。
哪怕是练和豫这样的外行,在凑近看细节时,也被这纯熟的技巧震撼到了。
乍一看这只是一座安静祥和主题的人物雕塑——如果忽略这幅人像雕塑眼睛部位的塑造的话。
与其他五官的凝然肃静气氛不同,怒目圆睁的双眼给雕塑带来了极强的愤懑和怫郁情绪。
斜睨前方的那只内眼角,挤出一滴带着坚定的反叛情绪、融合了留恋与悔恨矛盾的眼泪,沿着山根往下滚、要落不落。
这件作品的张力,让练和豫想起读书时学过的关于《画龙点睛》的课文——传说南北朝名画家张僧繇奉梁武帝之命,在金陵乐安寺画了几条活灵活现、威风凛凛的龙,刚为其点上眼睛,龙竟真的破墙而出、腾空而去。
他好似患上了司汤达综合症,因受到具备强烈美感的艺术品的过载冲击,出现了心悸、胸闷、呼吸短促的应激反应。
练和豫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体会到,裴衷在自己专长领域惊人的天赋。
他自己所在的金融行业看起来光鲜,但练和豫心知肚明,自己也不过是拿时间、血汗和经验换钱的高级打工仔罢了。
练和豫突然有些羞愧于自己仗着年长裴衷几岁,便沉浸在自我营造的虚幻优势中——其实他对于裴衷的评价并不客观。
或许是因为裴衷还在上学,哪怕日常生活中其实是练和豫受对方照顾更多,但他还是会下意识把裴衷当成需要自己庇佑的晚辈,而非将其作为一个同龄的成年男人来平等看待。
原来裴衷早就在在自己不曾涉及的领域熠熠生辉了。
“哥?”
纷乱错杂的思绪,被裴衷带着几分担心的问询打断,练和豫这才回过神来。
他抬手狠狠撸了一把裴衷的脑袋,夸赞道:“裴衷,你简直是天才……”
裴衷的眼神锃亮,但凡他长了条尾巴,周围的游客应该已经被抡飞好几个了。
“不过怎么就卖出去了呢?我可以买吗,想摆在家里,”练和豫惋惜极了,问道:“对方付了多少钱?”
裴衷伸出两只手,比了个数。
“单位是万?”
“嗯,不过是英镑。”裴衷补充道。
“卖!”刚刚还在可惜的练和豫目瞪口呆,果断地握住了裴衷的手腕,“以后这双手不要炒菜了,你就专心在家玩泥巴吧,米开朗基罗。”
.
购物提篮里已经装满了画笔和雕刻刀,练和豫还在不断往里塞。
要不是裴衷在后面死命拦着,练和豫恨不得把整个画材店都给盘下来。
“和豫?”
听到身后传来的熟悉声音,练和豫冷静地收起了欲与裴衷搏斗的拳脚,矜持地与来人打了个招呼,“老秦、邱池,好巧。”
“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对面的男人摘了墨镜,朝裴衷点头致意,“你好,我叫秦文瑞,这是我爱人邱池,我们都是和豫的老朋友。”
裴衷将满满当当的购物篮放在一旁的收银台上,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裴衷,练哥的……现在住在练哥家。”
练和豫满脸写着莫名其妙,拨开裴衷的手机,让结好账的老板扫自己的二维码,“直接说在和我搞对象很丢人吗?”
裴衷跟在后面解释了一路,秦文瑞两口子跟在后面笑了一路。
秦文瑞在圈子里打听了几个星期,硬是没有一个人能扒出那位让练和豫铁树开花、老房子着火的正主。
好不容易让他逮着了,自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二人。
“先点这些,”秦文瑞把勾好的菜单递给茶餐厅服务员,一脸八卦地转头问裴衷,“所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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