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下群臣也拱手齐道:“皇上圣明!”
四皇子与六皇子双双抬眼,不约而同的看着风采奕奕的太子。
六皇子没什么势力,其母贤妃年老色衰也不甚招父皇欣喜,压根沾不上储君之位,几乎就图个热闹看看,也丝毫不忧心。
但心思缜密的四皇子并非如此,棱角分明的面容上放着两只狭长狠厉的眼,毫不避讳的直视着太子后身。
“众爱卿,可还有要事禀报?”
皇帝捋了捋胡须,脸上的笑意逐渐有些僵硬。
“皇上……臣有本奏。”
太子闻言微微侧过头,看到是自己手下人奏言,便暗暗松了松笑意。
“奏。”
“皇上,朝堂龙威犹盛,故天下安兮。可后宫主位至今无人,虽说有六妃执掌各宫,但总归不符祖制。此阴阳不调,邪气障主。致使皇上龙体欠安,两国交战久不分输赢,三皇子领兵不慎被俘牺牲,国库常是亏空无盈余。”
太傅拱手而言,一脸郑重其事。
“那你说……可有何解法?”
“后宫六妃各有其所长,以贵妃位分最高,又为太子殿下生母。再者贵妃娘娘贤良善治,这后宫主位的人选,想必皇上……已有定夺。”
“皇上,此事不妥。先皇后虽已病故多年,但三皇子尸身尚未找到,并无法确定是否丧生。二皇子殿下区区一面之词,毫无证据,何以服众?”
不喜奏言的尚书令,竟突然起身反驳太傅,众人皆是神情一滞。
太子直接一脸不快的怼回去:“父皇,三皇弟丧生沙场已是军中人人皆知之事,况且几月来也不见任何生还的音讯。此事早已尘埃落定,父皇以为如何?”
“三皇子为国捐躯之事,四月前便已上报朝堂,尚书令大人此时才提及,难道不晚吗?再者,被敌军俘虏,需要什么证据?”
“老臣位卑言轻,愿皇上自有定夺。”
皇上皱了皱眉,好似听得头疼般,招呼来赵公公当众密言了几句。随即抬起头来,看了看列臣与皇子。
“……好了,此事后议。”
赵公公尖着嗓子一喊,顺带摆了摆浮尘。
“退朝——”
乾和大殿外,原本万里无云的朗朗晴天,瞬间聚了好些乌云来,沉沉一片,雷声骤起。官员见此,大都连忙散去。
唯有尚书令负手而立,在殿外石雕大阶的右侧孤身一人,抚须观天。
“尚书令大人,天色有变,为何不快些回府呢?”太子悠悠的从阶台走下,虽是面上带着看似温和的笑,但是却是字字藏刀。
尚书令见来人华贵,拱手一礼,坦然道。
“太子殿下,有时候……假象就是假象,就如这头顶的苍穹一般,眼前只见乌云密布,可燕不低,风不起,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太子殿下,您以为呢?”
“尚书令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几月不见,反倒狗仗人势了?可笑啊可笑,我那三皇弟如此无能,怎可消受大人的抬爱?”太子咧着嘴,直直的看向尚书令。
尚书令并不喜跟任何权贵新臣往来,但此人又手握大权,在朝堂有着或不可缺的一席之位,深受皇上信任。
太子曾找过他多次,想拉拢势力,但却得不到对方的一次回应。
“老臣能有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雨下不起来罢了。”
皇城上的乌云果然如尚书令所言,缓缓随风飘远了,太子威虚着眼看了看尚书令,随即冷哼一声,立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尚书令伸出手来,缓缓捋了捋胡子,只得摇头一笑。
太子回至东宫,五官扭曲的不像样。宫中婢女侍从见此匆匆低下头去,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太子随即突然平静下来,抬眼慢慢看向身边不敢吭声的侍从,又轻轻勾了勾手指。
“你,过来。”
“是 ,太子殿下。”
小侍从战战兢兢的回了句,立马凑到太子身边。
“啪——!!”
一声耳光猛然响彻宫中,小侍从还来不及思考,捂着脸只道:“奴才……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还请太子殿下饶恕奴才!奴才办事不力!放奴才一条生路!”
“明日即将开战,今日父皇定会设置夜宴,去提醒张御医,他知道该怎么做。还有,叫上六皇子,让他按先前计划而行。”
“奴才遵命!”
小侍从灰溜溜赶紧跑掉,一边跑还一边想着,得赶紧找个地儿烧上高香,上天保佑,居然没被太子殿下给差人活刮了。
太子端起茶杯,远远看着天色黄昏将暗,张口顾自呢喃起来。
“看来……父皇已经起疑了。所剩时日不多,二皇弟为我所用,三皇子已死,六皇子毫无势力,七皇子痴傻,就剩下……一个四皇子了。
只要……只要除去所有的储君之选!那么这皇位……难道还轮不到我吗!?”
鎏芳殿中,四皇子长身松立,正一手背后,一手执笔在书案上写着“山河朝暮”这四个字。
一位婢女快速从门外进来,神色焦急,连忙附在四皇子祁赭耳边道:
“……四皇子殿下,眼线有报,说是……”
第69章 他胆怯懦弱
“……四皇子殿下,眼线有报,说是……今夜太子殿下,大抵是要动手了……”
四皇子不慌不忙的写下最后一笔,随即点了点头,两眼淡淡只说:“成不了什么大气,且让他杀鸡儆猴吧……不过……城外人收到飞书,如何回复的?”
“那位大人只写了不日将近这四字,并未多言。”
“好,我的一切可都赌在他身上了。且看这场好戏,何人先开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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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三日的长途跋涉,饶是常年习武的钟肃,也面上尽显疲态,更别说尚在小月子中的祁云了。
“殿下,快到皇城了。”
钟肃挥着马鞭,望向远处黄昏下的皇城门,城墙伟岸,仿若镀了一层熠熠金光
“云云殿下?”
“嗯……”
祁云从软榻上费力的睁开眼,被乔申洛扶了起来。
这几日小腹虽是不似之前疼痛,但却仍旧浑身无力,更为嗜睡了。
“云云殿下,快看,锦国皇城到了……”
乔申洛掀开帘帐,好让祁云看得更真切一些。
祁云微微起身,将头探出车帘外,风缠青丝,似墨绕着素雅精秀的脸颊。两只杏眼受风微虚着,面色凝玉透红,轮廓勾勒光影,活像个半面菩萨。
“皇城……”
祁云顾自呢喃着,从前宫中的他似乎只有一身懦弱无能,无数鄙夷生冷的目光将他拥裹,连他自己都厌恶自己。
甚至害怕的想要抛弃所有,逃避一切,以为只有死才是唯一的解脱……
明明他还不知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好端端的亲母突然身死,为什么父皇却满面冷漠,为什么他孤身一人饱受折磨……
只是他胆怯懦弱,害怕自己愚笨无能,什么都做不到……连反抗的勇气都消失殆尽。
亲母曾对他寄予厚望,而他却妄自菲薄。
可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想再继续逃避下去了,他想堂堂正正活一次,为了亲母,也为了他自己。
“云云殿下,回宫就能见到你的亲人了,殿下可心中欢喜?”
祁云闻言将车帘轻轻拉下,回过头看着乔申洛,摇着头浅浅一笑:“他们……不是我的亲人。我的亲母,早在十七年前就亡故了。”
“哎呀!恕我嘴笨。云云殿下,我们也可以是你的亲人啊……而且卫将军和你腹中的孩子,更是你的亲人。”
乔申洛无奈抓了抓头发,汗颜的赔笑着。
祁云微笑不语,只是伸出手来,缓缓抚上了稍有起伏的腹部。
这两个孩子……跟着他受了许多苦,此去未定,虽然一子已去,但他定然是能保则保。
还有长临,不知此后能否再见,如若无缘,他只愿……各自安好吧。
“……殿下,已到城门外,属下与护卫军商议过了,可直接驾车而入。”
两旁的护卫兵见来人是钟肃,行了个军礼,顺而打开城门恭迎。
马车行上宫中平坦的石砖,连车内也舒缓了不少。
“好。三日将至,明日开战,按照父皇与宫廷礼制,今日必定置晚宴。”祁云顿了顿,皱起柳眉微微思索。“想必太子定有所动……”
“殿下果然料事如神,宫中与属下内应之人,在日前曾传书。太子早已有谋反之意,甚至叫二皇子尽快带兵回宫,护他登基上位。”
祁云双瞳一怔,连忙问住:“那明日之战……岂非无兵卒抵挡!?”
“恐怕只得如此,但骠骑将军不知是否也在今日跟随二皇子回城,若是他还在也能抵挡辰国几日。属下亲父前月被皇上派去北上萧国交界处镇守,暂时无法返回皇城。虽说宫中也有护卫军,但终抵不过征战大军。”
“看来今夜必有一场恶战。太子心狠手辣,若是让他就此得逞,我一条命不足惜……但锦国千万条性命便落在他手中了……”
祁云扶额思虑了半晌,随后道:“申洛……你能否今夜传书将军府?”
乔申洛两眼猛地瞪大,两手交叉胸前,张口只道:“云云殿下,我都已经辞职了,这个活我是真的干不了呀……”
“那……”
祁云揉了揉眉心,若是卫长临不知此事,仍旧进军,恐怕要扰了边城百姓的安宁。
“不过嘛……大侍卫应该会给卫将军报信吧?”
“为何?大侍卫如何知晓此事?”
乔申洛故作神秘的笑了笑,“云云殿下,我可是亲眼看到倾水城客栈的掌柜老板……跟大侍卫——好生亲密呢。”
“跟大侍卫好生亲密?……难道说……那老板是辰国细作?”
“反正不大寻常,按照我行走江湖多年,应该是如此。”
祁云看着乔申洛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仍存疑虑,但也宽慰了不少。
“砰——”
车顶上突然一声响动,像是什么重物掉。
祁云与乔申洛见状立马闭口不语,警惕的看着头顶的动静。
只听车顶上好像猛地安静了下来,但瞬间又是一阵悉悉索索。
乔申洛瞪大了眼望着祁云,两只珀色眼瞳左转右转,像是害怕极了。
“何人在此?”
祁云镇定如常,钟肃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停下马车问:“殿下……发生什么了?”
只见一位黑衣人立即从车顶上翻越进来,见着祁云就是重重一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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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夜宴,春光融融,弦颤舞起。天子于高处,权贵皆入席。
皇子们坐在龙椅左侧,以太子殿下为首。右侧则是朝堂上较为重要的文武大臣。
“……二皇子那处如何?是否安排妥当?”
太子稍稍侧过身,对着后面的侍从悄声道。
侍从立马反应过来,掩着二人交头接耳的模样。
“殿下放心,二皇子殿下早已带人在宫外候着了,只要几日后殿下给出信号,二皇子殿下随时可突进。”
“……那便好。”
太子抬眼淡淡望向众人,随即勾嘴轻轻一笑。
四皇子向着太子那方看过去,忽然打趣似的道:“不知太子殿下在说些什么有趣之事?不妨说出来……让父皇也展颜一乐吧?”
“笙儿,方才……说的什么那么开心啊?”
太子愕然,随即又笑道:“父皇,儿臣此前听闻四皇弟商量着要给父皇献上一壶佳酿,乃是取辰国朝暮城天赐甘泉,加之四月桃花,白玉精米酿制,不可多得。
“……”
四皇子殿下皱着眉,并不及时反驳,反倒仔细看着太子的一言一行。
“唉,身为兄长,实在惭愧,饶是二十多年都未有见过此物,不知四皇弟如何取得?竟还是……远在敌国。”
“难道说四皇子殿下……有勾结敌国的嫌隙?”右席的太傅一脸惊叹。
“放肆!……咳咳……咳……”
老皇帝眉头一皱,立即张口怒斥,台下瞬间一片肃静,台上人苍白着脸又咳了好几声。
第70章 真相的尾声
夜深沉,将军府书房仍旧灯色朦胧。
“林净,可将此事办妥了?”卫长临一边拿笔写字,一边头也不抬的问着面前清冷之人。
“回禀将军,办妥了。城内外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孟家的名声……怕是保不住了。”
书案边的小婢女替卫长临磨着墨,非但没有低着头,反倒偷摸着看向将军面前的林管家。
此人初来乍到,白净会打趣,大家都以为是个普通人,也都没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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