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听着他们的话,李族长忽然有了底气。
折腾了这么久,是该有个结果了。
他前几日委曲求全,去找祝青臣,要求出席皇帝丧仪,不就是为了今天?
他要把祝青臣拉下来,把李家江山拿回来。
祝青臣不敢对他怎么样,上回都拔剑了,不也没有刺下来?
他不敢。
李族长在众人七手八脚的搀扶下,站稳了,走上前,清了清嗓子。
“祝青臣,晚娘是良家女子,你那些问题,你……你简直……粗俗至极!”
祝青臣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是吗?族长给我过世的夫君找了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不是别有用心?族长莫名给我夫君找了一个孩子,不是心怀叵测?”
“既然她怀的是陛下的孩子,我问她几个与陛下有关的问题,又有何妨?总不能她答不上来,便说我粗俗罢?”
祝青臣望了一眼宫墙那边阴沉的天色:“若是顺利,这个时候,我夫君的棺椁应该已经在路上了,是族长心怀不轨,坏我夫君丧仪。”
“我夫君在天有灵,方才那阵风,是冲着族长来的,可不是冲着我。”
想起那阵险些掐死自己的风,族长心有余悸。
他一摆手,连忙道:“行了,老夫不同你耍嘴皮子。陛下丧仪不能耽误,依老夫看,为今之计,只有先将晚娘留在宫中,好生将养,等她将孩子生下来,再做论断。”
“好了,晚娘如此情深义重,先让她进去送别陛下最后一程,此事日后再论。”
只要风言风语能传出去,只要晚娘能带着孩子留在宫里,一切就都好办。
有了李族长的话,晚娘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就要钻进殿中。
下一秒,祝青臣长剑横在她面前。
祝青臣语气冷硬:“我说了,我夫君不要这个屎盆子,滚出去!”
李族长顿了两下拐杖:“祝青臣,你胆敢忤逆长辈!我说她怀着的是李家的孩子,她怀的就是,这是我李家血脉,你怎么敢动刀动枪?!”
祝青臣不为所动,将佩剑架在晚娘的脖子上,逼着她退下台阶,和李族长站在一起。
晚娘无法,只能躲回李族长身后。
李族长脸色铁青,还想发作,下一瞬,那柄长剑就移到了他的脖子上。
冰冷刺骨。
祝青臣冷声问:“你算是个什么长辈?”
“两次三番谋害于我,挑拨离间,我不跟你计较,是看在你救过李钺爷爷一命的份上,你还跟我摆起长辈的架子来了?”
“李钺的亲爷爷、亲生父母早就认了我,祝家长辈也早就认了李钺,不请你来参加我与李钺的大婚,是因为八竿子打不着,不认得你!”
“你不过空占了个‘李’字姓,有什么本事在这里胡言乱语、指手画脚?”
祝青臣目光坚定,李族长脸色铁青,紧紧地握着拐杖。
他笃定,祝青臣不敢伤了自己。
可是下一秒,就有人惊叫出声。
“族长?!”
李族长只觉得脖颈一凉,紧跟着是细细密密的疼痛感。
他低头一看,只见剑刃划破皮肤,温热的鲜血缓缓淌出,洇透衣料,冷风吹过伤口,很快就把血液变冷了。
李族长当即惨叫出声:“祝青臣,你大胆!”
“嗯?”祝青臣淡淡地应了一声,“你以为我不敢?”
疼痛更甚,李族长感觉自己的喉咙都透风了,“啊”了两声,说不出话来,几乎昏厥过去,又一次被李家众人扶住。
李家众人刚要说话,就被士兵按住了。
祝青臣道:“我方才问你,你有没有证据,你有证据就放证据,没有证据就闭嘴,又是胡搅蛮缠,又是摆长辈架子,到底有没有证据?”
李族长虚弱地靠在李家人身上,祝青臣走近一步,正色问:“到底有没有?”
他不说话了。
于是祝青臣转向晚娘:“你呢?有证据吗?”
族长都不说话了,晚娘自然也不敢再说。
祝青臣又问:“孩子到底是谁的?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晚娘不肯说,只是流泪摇头。
祝青臣转过头,沾了血的长剑随便指了一个李家人:“他的?”
晚娘不语,于是祝青臣又换了个人指着:“那是他的?”
剑尖抵在每个李家人的喉咙上,要给他们每个人都戳一个洞。
就在祝青臣指向一个年轻男人的时候,晚娘忽然捂着嘴,惊叫一声:“不要!”
祝青臣蹙眉,转头看去。
这是李族长的儿子,也是李钺的远房堂兄,叫做李允。
从前还在打仗的时候,过来投奔李钺,祝青臣见他做事还算干练,便让他去做粮官。
后来李钺登基,封了他一个寻常九品文职。
祝青臣看看李允,再看看晚娘,大抵可以确定了。
就是他的。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只要先把这个孩子扶上位,再把祝青臣挤走,怎么样都好办。
祝青臣反手一剑,手起剑落,“噗嗤”一声,李允捂着被刺中的胸膛,呕出一口鲜血,软软地倒在地上。
晚娘见状,又是一声惊呼,随后扑上前,一把抱住他:“允郎!允郎!”
她转过头,愤愤地看着祝青臣:“你怎么敢?你怎么敢伤他?!我跟你拼了!”
晚娘要扑上来,祝青臣举起带血长剑,只是没等人靠近,她就被士兵按住了。
祝青臣手握长剑,目光凛然:“只许你们设计陷害,对我赶尽杀绝,给我的夫君泼脏水、扣屎盆子,不准我反击么?”
一时间,痛呼声、叫骂声、哭喊声,混在一处。
晚娘哭着喊着:“允郎!”
李族长捂着脖子震怒,满手是血:“祝青臣,你果然狼子野心!”
剩下的李家人,和族长一起,对他进行讨伐。
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说他是乱臣贼子,说他大逆不道。
祝青臣看着这乌泱泱一群人,忽然觉得没意思。
他应该在李族长来的那天,就派太医给他下毒的。
果然,他还是太心慈手软了。
这些人如同纠缠不清的小鬼一般,还想来抓他的衣摆,一剑挥下去,这些人险些被齐齐斩断手指。
祝青臣提起衣摆,重新登上台阶,看向殿中,小声道:“李钺,我们之前说好的,我还给过你谢礼的,我现在要杀人了。”
祝青臣转过身,将长剑抛还给威武将军:“攀咬陛下,污蔑君后,窥伺皇位,大闹国丧。带下去审问,事情明了之后,直接打入死牢,年后斩首,不必来问。”
一听见“年后斩首”四个字,李族长猛地抬起头,连眼睛都睁大了。
“祝青臣,你……你怎么敢?”
“我怎么不敢?”祝青臣道,“您老是不是糊涂了?我不是大权在握、独断专行的乱臣贼子么?我杀一个人、杀一群人,不是翻手之间的事情吗?”
“您老初来时,我就说过了,谁敢坏我夫君丧仪,我要了谁的命,是您老一再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祝青臣不欲多言,一抬手:“拖下去,杀!”
“是。”威武将军抱拳领命,士兵们动作迅速,马上把人拖走。
求饶声渐渐远去,身边亲信问:“君后,陛下丧仪……”
祝青臣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轻叹一声:“吉时已过,先散了罢,让礼部另择吉日,重新安排。”
“此外,留意京城风向,莫让风言风语流传出去。陛下与我只有太子李端一个孩子,再无旁人。”
“臣明白。”
祝青臣思索片刻,确认事情都吩咐下去了:“去罢。”
“是。”
“等等!”祝青臣忽然想起什么,“让礼部把前阵子办丧仪的方士请过来,再去城外道观请两个道长过来。”
“君后这是?”
祝青臣回过头,隔着殿门,看着殿中李钺的牌位和棺椁,轻声道:“抓鬼。”
作者有话说:
抓鬼(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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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赛规则:仅限祝姓臣臣参赛,抓住即可获得恋爱脑死鬼老公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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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招魂礼
狂风大作
8
丧仪改期,百官退去。
帝王棺椁仍旧静静地停在封乾殿里。
四五个方士身着白袍,手执拂尘法器,站在祝青臣面前。
祝青臣连衣裳都没换,还是一身正红官服,外罩宽宽大大的素白麻衣,戴着兜帽,衣襟上还有方才刺伤李家人留下来的血迹。
星星点点。
祝青臣正色道:“诸位道长,这次请你们来,是我想见陛下一面。”
方士们抬起头,对上祝青臣正经的目光。
他神色正经,语气笃定:“陛下就在这里,不曾离开,我要见他。”
满殿的长命烛火,随着祝青臣的话,猛地一跳。
火光映在祝青臣眼中,照得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甚至隐隐带了期待的笑意。
“君后,这……”方士们自然有些为难。
对视一眼,他们的眼中有迟疑、有困惑,就是没有和祝青臣一样的笃定。
他们先入为主地以为,是陛下驾崩,君后悲痛过度,开始胡思乱想。
祝青臣见他们表情,便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忙解释道:“我见过他。”
“方才李族长陷害李钺与我,一股风直接扼住他的脖子,像是要掐死他。”
“我这阵子在封乾殿睡的,有风吹灭蜡烛,还有风把灵幡吹到我眼前。”
“还有,先前我被……”
不行,中药的事情不能说。
祝青臣顿了一下,神色认真:“我见过的,千真万确,他就在这里。”
他原本是不信鬼神的。
他一直以为,中药那晚,光怪陆离的场景,是他趴在李钺棺材上做的一场梦。
他还以为,在封乾殿住的日日夜夜,被风吹灭的蜡烛、卷起的被褥,都是他迷蒙之间的幻觉。
他不敢去想,李钺是不是还在他身边。
祝青臣清醒地明白,这个念头一旦生根发芽,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他会不可控制地把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当做是李钺存在的证明。
他会不顾一切要见李钺,他会舍弃一切求仙问道。
但他通读史书,所以他知道,史书上沉溺于此的帝王将相,都没有好下场,轻则被丹药掏空身体,死于非命,重则劳民伤财,祸国殃民。
他不敢。
可是今天,在他看见那阵风绞在李族长脖子上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
这是李钺,这一定是李钺。
他不能再骗自己了。
他可以控制自己,不吃丹药,不喝符水,他也可以控制自己,不动用国库,不伤及百姓。
但是他要见李钺,一定要见。
祝青臣无比认真,反复强调:“他就在这里,我要见他。”
方士们见他坚持,只能道:“我等学术不精,只是略通一些招魂之法,只能尽力一试,若是不成,我等……”
祝青臣正色道:“不治罪,诸位尽管去试。”
“是。”方士拱手行礼,开始准备法器道具。
祝青臣又道:“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尽管开口。”
书上都这样写,要见过世的人,需要至亲之人的血泪。
李钺父母过世,又没有兄弟姐妹,只有祝青臣是他最亲近的人。
他已经准备好了。
祝青臣跟在方士们身边,看着他们准备东西,目不转睛。
仪式需要在午夜时分举行。
祝青臣不愿离开,便让侍从把奏章搬过来,就在这里批复。
方士们见他在意,也愈发认真起来。
*
傍晚时分,夕阳斜照。
大理寺那边来了人,说李家人受不住刑,一股脑儿地把事情都交代了。
李家人不满李端即位,觊觎皇位已久,正巧这时,李允养在外头的晚娘怀孕了。
凤鸣山是李钺狩猎的地方,那晚娘正巧又被李允养在凤鸣山附近。
于是他们想了这个法子。
把孩子栽赃给李钺。
他们原本想着,在丧仪当天,打祝青臣一个措手不及。
只要祝青臣怀疑李钺,自乱阵脚,让晚娘留在宫里,他们就有可乘之机。
等几个月后,孩子降生,风言风语早就传出去了,就算让仵作以骨血验亲,李钺和李允也是远房堂兄弟,说不定能行呢?
巨大的利益引诱下,所有人都动心了,包括李族长。
这才有了白日里那一出闹剧。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祝青臣压根就不上套,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李钺的清白。
“回君后,所有人均已签字画押,请君后裁决。”
祝青臣简单看了一眼,便将卷宗递了回去:“年后斩首,这些琐事不必再来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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