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将他的绳子解开,丢给他一瓶水和几块面包。
夏荀胸口疼得不行,他花了很大力气才将夏溧抱在怀里,颤抖着打开了那瓶水,小心地喂夏溧喝了一口。
接着捏碎了面包,给他塞了几口,又喝了一点水。
夏溧迷糊中感觉到有人给他塞了一口吃的,很温柔。
他原本想喊一声容琛的名字,又恍然间清醒过来,容琛此时怎么可能在这里。
整个房间笼罩在黑暗里,林深只点了微弱的烛光。
他看了一眼虚弱的两个人质,放心地出门侦查。
等他走后,夏溧忍不住开口询问:“你怎么了?受伤了?”
长时间脱水让他的喉咙干哑刺痛,说话的声音沙沙哑哑的。
夏溧靠在夏荀的怀里,有些别扭。
除了小时候,他很久没有和夏荀这样亲密地接触过了。
哪怕是小时候,也没做到这么亲密的份上。
但是他能闻到夏荀身上很浓重的血腥味,甚至在他挪动的时候还能听到头顶传来夏荀的抽气声,他猜想夏荀应该是被林深打伤了。
夏荀:“哥。”
夏溧:“嗯?”
夏荀:“真好,哥哥没有拒绝我这样叫你。”
夏溧:“……你也是病得不清。”
夏荀轻轻笑了下,牵动了胸口上的伤,让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夏溧听着他传来的动静,就感觉好疼。
“你还好吧?”
夏荀:“哥,可以让我靠一下吗?”
夏溧:“嗯。”
夏荀把下巴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他从来没想过还能有哥哥这样亲密的一天。
林深还没有回来,夏溧静静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海浪声,和空气中潮湿的水分。
夏溧轻声提出疑问:“什么样的海边,不但安静到没有人烟,而且还有这样封闭的破旧房子。”
夏溧:“我们还在H市吗?”
夏荀:“我被他劫持上车的时候,虽然带上眼罩,但还是能察觉到他开车开了好久,有三四个小时,车速很稳,应该是在两百公里范围内。”
夏溧陷入沉思:“靠近海边,能拿了钱逃逸的,只有一个地方了。”
H市的废弃码头,以前用来运输出镜的,后来被封禁了。
那里原本有着几间化工厂,但是被屡屡查出排废水的事情,后来政府严令禁止,吊销了厂家的执业执照,那几家工厂后来也都搬迁的搬迁,倒闭的倒闭,这一片成了无人区。
怪不得他总闻到一股夹杂在空气里的化学品味道。
两人沉默了很久,夏荀忽然开口:“对不起哥哥,又是因为我。”
夏溧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怪夏荀吗?
这些年因为他母亲,他连带着对夏荀也没有好脸色。
因为夏荀,张雅芳才会被娶进门。
因为夏荀,张雅芳才会千方百计挑拨他和父亲之间的关系。
因为夏荀,张雅芳才会想着吞并属于夏溧的财产,大乱他原本平静的生活,闹得鸡飞狗跳,时不时就来找他的麻烦和不痛快。
除此之外,容琛也被无辜牵连。
将他的过往摆在大众面前,任人嘲讽,又或者说,任人怜悯。
夏荀无辜,可桩桩件件因他而起。
那他呢,他不无辜吗?
容琛不无辜吗?
夏溧不是圣人,没办法做到以平等的目光看待他。
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心软了。
他在昏睡中,有过几次清醒的时候,也知道是夏荀护着他,所以他才没有受伤。
就在两人再次陷入沉默的时候,林深回来了。
看见两人依偎在一起的模样,不禁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你母亲要是见到你这样,她会不高兴的。”
夏荀靠在墙边,闭口不言。
而夏溧枕着夏荀的腿,又睡了过去。
林深倒也没生气,他也不着急,容琛的人起码明天才能找到这里来。
夏溧出了事。
容琛没想着要瞒许荣轩和方明浩,他的人手不够。
在密林的废弃工厂没找到人之后,容琛就给他俩打了个电话求援。
方明浩和许荣轩带着一大批的保镖来到了半山别墅,虽然是黑夜,但灯火通明。
张雅芳跪趴在地上,以往的光鲜亮丽不再,她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的妆容也都哭花了,手腕还被手铐磨了几道血痕。
容琛翻看着她的手机和行李。
许荣轩二话不说甩了她一巴掌,把她半边脸都扇红了,透着血丝。
方明浩抓着她的头发怒斥:“林深把夏溧带到哪里去了?!”
张雅芳笑道:“你打啊,你们打我多少,通通都会在夏溧身上打回来。”
方明浩:“你?!”
许荣轩拉住方明浩的手,厌恶地说道:“算了,林深不会将这种事告诉她。”
容琛站在张雅芳面前,眼里翻涌着黑色的漩涡,深不见底。
“你知道夏荀去哪里了吗?”
“他和夏溧一起被林深带走了。”
“你真的这么确认,林深不会对夏荀出手?”
“夏荀可是你背叛林深生下来的孩子。”
“你猜,夏荀落到他手里,他会怎么想?”
张雅芳闻言一怔,呼吸变得急促,慌乱起来。
她想起前几日在和林深恩爱的时候,他曾说过,要自己给他生个孩子。
说的是,他想要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张雅芳也知道,林深和夏荀之间的成见太深了。
如果林深疯起来,有可能会伤害夏荀。
一想到这里,张雅芳不禁有些心慌害怕。
夏荀是她的命根子,不能出事。
容琛把手机丢给她,说:“林深的手机号。”
张雅芳战战兢兢地握着手机,输入脑海里那串熟悉的号码。
容琛抢过来直接摁了拨打电话。
铃声忽然响起,房间内的三个人都被瞬间惊醒。
夏溧和夏荀默不作声地看向了手机铃声的方向,林深拿起手机看了看,这个时间点,张雅芳打过来。
林深倒是不感觉到什么意外,从张雅芳嘴里撬出他这个电话太简单了。
他早早就预料到了会这样,所以一开始就没告诉容琛在哪里交易。
而是让他自己找。
密林和那句“不在市内”也只是耍着他们玩。
而他也故意告诉张雅芳,他要带她去东南亚,所以在容琛盘问张雅芳的时候,会得到许多错误信息,是他故意为之,唯独有这个手机号,他没换。
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林深没接,反而对着夏溧和夏荀的方向说了句:“你母亲打来的电话,但是你猜,实际上对面的那人是你母亲还是容琛?”
在最后一声铃声响起时,林深摁了接通电话。
他拿起手机开着扩音来到夏荀面前,说:“给你妈妈报平安。”
夏荀被他拽起来,疼得倒吸一口气,咳嗽了几声,喉咙卡着的血也被他吐了出来。
张雅芳一听就心疼极了,她哭喊着林深不要伤害夏荀。
林深:“他有些不听话,我只是帮你管教一下他。”
张雅芳哭声喊道:“他是你儿子,你别伤害他,林深,我求你了,别伤害我们的孩子。”
夏荀瞳孔骤缩,和一脸惊讶的林深对上了视线。
夏溧:“……?”
第56章
这一口大瓜成功把所有人唬住了。
林深把电话切断。
他掐着夏荀的脖子, 打开了手电筒直直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
夏荀被灯光刺得闭上了双眼。
林深关掉了手电筒,出了门,过了几分钟又折返回来, 把一个小袋子扔在他身边。
夏荀打开看了看, 里面装着一些止血粉, 跌打酒, 还有零零散散的几种药物。
夏溧往袋子里看了一眼:“……”
林深还真信张雅芳说的一面之词啊?
厂房又安静下来,林深在他们周围点了一根蜡烛, 微弱的灯光让夏溧刚好看清了夏荀身上的伤。
夏溧微微皱眉:“伤得这么重,怎么不说?”
夏荀轻咳了声,说:“哥。”
夏溧看着手里的药, 不知道哪个合适, 头也没抬地“嗯”了声。
夏荀看着他皱起的眉头,扬唇:“我能不能也学学容琛,像他那样装可怜蒙混过关, 让哥哥原谅我,不再计较我做的那些蠢事。”
夏溧:“。”
容琛装可怜这事就那么明显。
夏荀想要借此机会,为自己解释一下:“当年你带他回家,我和他在楼道口发生争执,哥你还记得那件事吗?”
夏溧:“记得。”
夏荀委屈地开口:“那天我只是轻轻动了他一下,他就自己摔在地上了。”
夏溧:“……我知道。”
夏荀更委屈了:“我这个朝夕相处了二十年的弟弟都不如一个刚认识的外人。”
夏溧白了他一眼:“我早就去了国外, 哪来的朝夕相处二十年。”
夏荀乖巧地改口:“是十六年。”
夏溧:“……”
夏荀:“我没有故意针对他, 哥哥让他执掌夏氏, 我也没找他麻烦。反倒是他, 经常找各种理由刁难我,还故意安排我到处出差, 让我干各种苦力活。”
“哥哥。”
“他欺负我。”
夏溧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接这句话。
夏荀继续说道:“哥哥,我已经搬出去了,以后也不会打扰你和容琛的生活。但是,能不能让我偶尔也回家住几天,见见哥哥和哥哥说说话。”
他懂。
这叫兄控。
但是念在夏荀有一部分是因为他才受的伤,夏溧也就没跟他计较。
毕竟夏荀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就好像吊着半条命。
万一他说了什么不好的话,说不准夏荀都撑不到容琛来救他们的时候。
夏溧:“……我没说不让你回去。”
夏荀满足地笑了笑:“哥哥真好。”
夏溧的手抖了一下,止血粉撒多了点。
夏荀倒吸一口气。
夏溧:“你别说话了,这灯光弱,我看不清,胡乱撒的止血粉。”
夏荀:“哥,我那伤口上的血早就干了,不用撒。”
夏溧:“……”
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吐槽:“你可以等伤口都好了再跟我说这句话。”
夏荀低垂着眼,看着伤口上铺满了厚厚一层的止血粉,笑道:“死不了的,哥哥放心。”
夏溧:“祸害遗千年,看你就命长。”
夏荀:“。”
夏荀犹豫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他:“哥,我们真的没有血缘关系吗?”
夏溧在黑暗中感觉到林深的视线锁住了他们二人,仿佛他也在确认这个答案。
气氛变得焦灼起来。
他谨慎地开口:“当年你母亲做的亲子鉴定,老头子看了一眼,就将她娶回了家,那份亲子鉴定有没有做手脚,只有你母亲才知道。”
林深把烟掐掉了。
夏溧并不知道,这样狡猾的人真的会从他的三言两语确认答案吗?
或者说,他是真的相信张雅芳所说的话吗?
夏荀小声地说了句:“如果我不是老头子的种,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夏溧:“不管是不是,你都已经是夏家的人了。”
他母亲不被认可,但是夏荀始终是留着夏氏的血,是被登记在族谱里的。
两人在絮絮叨叨说着话,直到半夜,夏荀靠在夏溧身上,安心地睡了过去。
他太累了。
又受了重伤,早就撑不住了。
夏溧听着肩膀处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没有将他推开。
不知道是不是这次遇险的经历,他放下了心中的成见。
如果最后他能和夏荀安全离开,他愿意试着放下那些偏见和原谅过去这将近三十年荒唐的人生。
早上的时候,夏溧是被挨着他睡的夏荀热醒的,他伸手摸了摸夏荀的额头,很热。
夏荀迷糊地醒来:“怎么了?”
夏溧皱眉:“你在发热。”
夏溧拿了昨天喝剩下的半瓶水,给他喂了一口,摸了摸口袋里的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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