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主子的兴致不高,下人也静悄悄的不敢言语,只是默默干好自己的活,将所需之物全部备好。
比如这烧水的奴才,除了代文修的水以外,还替左观棋烧了水,生怕两人想同时用水,产生了分歧。
水温适宜,浴桶里冒着热气,代文修搭衣服的心思都没有,衣服直接被他团到地上。
待衣衫全部褪去后,代文修正要进浴桶时,才注意到大腿上的青紫,有几处都破皮了,周围印着一圈干掉的血印子。
这还是今早被左观棋掐的,没想到隔着布料也能这样严重。
热水漫过他的大腿,那个伤处有些轻微的疼痛感,身体在水中舒展开来,神经一下子放松,代文修长舒了口气。
而另一边,左观棋正闷闷的埋在被子里,越想越觉得难受,两行泪顺着眼角滑落。
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代文修,便又觉得自己没有回应一句,是否太过分……
几番心里焦灼下,他还是没有勇气从床上爬起来,眼泪不要钱的往下掉,有种要哭塌这床的决心。
代文修泡的时间有些长,他下地时都有些站不稳,脚底板还有些生疼。
他裹了里衣,才发觉脚底的水泡破了,皮也蹭烂了,只留下泡的发白的嫩肉,这只脚也正是那个被掐紫的腿。
于是,代文修走路便有些瘸拐,慢慢挪到了床边。
“怎么还哭呢?再哭下去眼睛可就难受了……”沐浴完的代文修身上一股清香,加上这温柔哄人的语气,衬的他越发的和煦起来。
左观棋用脸蹭着被褥,将眼泪全部擦去,没骨头样蠕动到床里侧。
“观棋……”代文修揉着他的后脑勺,想起自己将写完的话本,便起身去寻。
第27章 圣旨到
代文修的脚步有些拖拉,和他平时不符,左观棋把脸转过来,就见他的一条腿有些跟不上。
这个话本写的就是王妃不满后宅的方寸之地,最后靠自己努力成为将军,让王爷刮目相看的故事。
他取了话本后,来到床边就见左观棋愿意与自己对视了。
代文修顿时眉开眼笑,贴心的将话本摊开,柔声道:“这是新找来的话本,看看觉得如何。”
左观棋不为所动,视线落在他那条腿上,代文修只以为他不想理自己,没往自己身上想。
“今日是不是走累了?”代文修从床头拿出药膏,自己的脚尚且磨了水泡,左观棋估计也不好受。
“!!嗯?干嘛!”左观棋两脚一缩,警惕的看着代文修手上刚拽下的足衣。
“给你上点药,脚后跟已经有些红肿了。”
足衣只来得及脱了一只,代文修将它扔在一边,打开了瓷瓶盖子,坐在床尾静静的看着他。
“我不用…脚不疼……”
左观棋竭力将脚往被子里藏,他今日还未沐浴,不愿把脚给代文修触碰。
“可……”
“我不!”
左观棋坚定的拒绝了他,同时把脚卷入了被子里。
见他这么抗拒,代文修也不好逼迫,只得先将自己的伤处理了。
伤处的皮粘在肉上,在战场上见惯了血肉横飞的代文修,自是没把这伤当回事儿。
他在瓷瓶里挖了点药膏,漫不经心的往伤处上一摁,随后又粗鲁的按揉开来。
左观棋倒吸一口冷气,目不转睛的盯着代文修的手,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怎么了?表情那样吓人?”
代文修说着,把粘在手指上的药膏擦在帕子上。
“你……”左观棋的眼神,从他的脸上在转到他的脚上,用手颤巍的指着,大惊失色的说:“疼…疼…脚坏了……”
反应怎么这样大?代文修狐疑的想,随后又想起之前身上有伤时,左观棋好像也这样紧张。
难不成他以前受过什么刺激?才对伤痛这样敏感。
“不疼的,抹了药好的快,都不影响走路的。”
代文修抓着他的手轻轻安抚,说着还动了动脚,示意完全没有影响。
左观棋吞了吞口水,担忧的眼神也慢慢收起,“伤到了,是因为找我吗……”
“是我自己没注意,我该骑匹马去的,不是因为找你。”
那时街上百姓正多,骑马不容易避开人,还容易多生事端,不如走着容易。
不过…这样说,自然也是在哄他。
代文修放开了他的手,从床头换了个瓷瓶,布料磨的大腿不适,上次华景开的药有余,索性在往腿上用。
裤管从下撸不到大腿,代文修便只能褪下,这一举动,吓的身边人直往墙角缩。
代文修:“……”
这又怎么了?不过是想在涂层药,哪儿又把他刺激了?
一股无力之感涌上心头,代文修抿了抿唇角,停留片刻后,他看向左观棋的眼睛,生涩道:“怎么了?”
不知是不是代文修的错觉,他感觉左观棋有些扭捏,脸上还带着一丝绯红。
“还…未到就寝的时候……”左观棋弱弱的说。
“我知道,但是我的腿上有些淤青,我换了药膏,得涂上去。”
代文修抬手让他看了一眼,正是那个治疗额角伤处的药膏。
腿上的淤青在另一条腿的衬托下,显得那么可怖,那么不堪。
“这是…我弄的……”
左观棋的语气里带着惊讶,带着不可思议,还带着一丝愧疚,绯红的脸色变的苍白,像是刚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大的错事。
“涂了药就无碍了,又不是你的错,你也是无心之举。”代文修毫不在意的打开盖子,却见左观棋垂着头,满脸羞愧。
代文修迟疑了一会儿,将药膏递在他面前,“要不你给我上药吧,我的手才擦净……”
拙劣的借口并没有让左观棋质疑,只见他慢慢接过药膏,如同之前那样,小心翼翼的给代文修上药。
生怕哪一点刺激的很了,再让代文修受到痛楚,与代文修粗暴直接的手法形成鲜明对比。
擦完药后,为了防止药膏被粘在衣物上,代文修没有立马穿衣,就那样裸着两个腿,在床上靠着。
索性就这样挨到夜里,到时候药膏也就吸收的差不多了。
代文修这样想着,便听见很细微一声。
“对不起……”
左观棋坐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那处淤青看着是那样刺眼,他没料到自己手劲能这样大。
“无碍,不是说了嘛,你也不是有意的,而且我那时确实无法带你,否则怎么忍心把你留下……”代文修轻哄道。
“我不想让你去一人去见父皇…”左观棋闷声说道。
代文修有些意外,他一直不理解为何左观棋会对永昌帝不在意,明明永昌帝对他不错,在几个皇子里绝对没有过亏待。
甚至永昌帝对他比对左峥都要好,两人都是一母所出,皇室不应最看重有能力继承大统的皇子吗?
“他又不会无故将我赐死,怎么?不喜他?”代文修若无其事道。
也就对着左观棋才能问出如此不敬的话,换做旁人,怕是早就大惊失色的堵上了他的嘴。
“就是不想你去,你不准挨他太近!”
左观棋有些反常,代文修虽然惊讶,但顾及他的心情,没有在问下去。
“好好好,我明白了,往后只有公务才与他来往如何?”
“公务也不行!!”
……
眼瞧左观棋就要撒泼,代文修急忙应着他的话,恨不得将他供为祖宗捧上天。
代文修在两人的吵闹中哄好了左观棋,这一日虽兵荒马乱,却没有影响两人的就寝,害婢女们担忧了一整夜。
——
昨日永昌帝刚许诺了代文修官职,今日进宝就带着圣旨入了睿王府。
上一次在睿王府出现的是赐婚圣旨,下人们不知所谓何事,各个都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
“奴才是来报喜的,各位不必如此拘束。”进宝被请到前厅,满面红光的笑着。
“公公稍等片刻,王爷和王妃正在来的路上。”
妙若听见是喜事才松了口气,无暇去想这个时候永昌帝是因何颁旨。
第28章 树大招风
昨日两人累的厉害,如往常一样醒的迟,婢女见状也就没有去叫醒,直到进宝到了王府,下人才匆匆将两位主子叫醒。
“不要!我……要睡!”左观棋翻了个身,胳膊一下打到了代文修的胸膛。
代文修也迷迷糊糊的,将左观棋的腿从自己身上掀了下去。
“什么时辰了?”
“已经巳时了,进宝公公带着圣旨来了!必须要起来啊!”花若欲哭无泪,焦急的在屏风后踱来踱去。
听见圣旨两字,代文修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他急忙将左观棋晃醒,起身去穿自己的里衣。
“不能睡了,圣旨来了,等接完旨你再回来睡。”代文修将衣服往他身上一扔,催促他尽快起来。
“圣旨……”左观棋的头发翘着,眼皮努力睁开了一条缝,人看着是坐起来了,魂还在床上躺着。
“快穿啊!”代文修拿着里衣就往左观棋身上裹,还嫌弃他动作慢,拎着领子就将人拽下了床。
两人在后院急行,左观棋的灵魂还在游荡,全程被代文修拽着走。
到了前院,两人才慢下脚步,顺便平复气息。
左观棋被自家王妃拉着跪下,膝盖的疼痛让他有了些许清醒。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睿王妃代文修,出身名门,德才兼备,但困于后宅,甚是惋惜。朕念其才能,特封为秘书监,以作慰藉,于下月十五上任,钦此。”
府中下人皆是一脸震惊,随后又露出欣喜的神情。
“王妃接旨吧,往后在外,奴才可就能称呼您一声大人了!”进宝一脸喜气,语调轻快的说。
“儿臣接旨!谢父皇隆恩!”
这圣旨下的虽有些不伦不类,但实打实是出自永昌帝之手,是继封代文修为男妃后的又一个壮举。
“皇上对王爷王妃可谓是注重,要不然行赏之物,也不会如此之多。”
进宝指的是两人成亲时的聘礼,再加上如今这个封号,似是想提醒什么。
代文修递给妙若一个眼神,妙若立马会意。
“公公受累了,这是我家主子的一点心意。”妙若从袖中掏出银票,递给了进宝公公。
“王府的贵重之物算不得多,甚至比不得京中权贵人家,不知公公所谓何意?”代文修诚恳道。
“奴才不过是混口饭吃,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见的人多了,便觉得那些为官清廉低调的,往往能全身而退、告老还乡……”
进宝笑着拱了拱身,随后便被妙若送了出去。
朝堂之上,从不缺人为官,进宝很隐晦的在提醒代文修树大招风。
如今什么好处都让睿王府占了,会引起某些人的不满,而王府不一定有与之抗衡的能力,便只能低调沉淀。
京城提及睿王府,向来就是那个愚笨到给自己办葬礼的王爷。
可如今那个王爷多了王妃,王妃本是一男子就够让人吃惊了,可如今这个王妃还封了官,可谓是打破了两道常理。
这件事一出,满城言论必将是指向睿王府的,可不就是将自己放在了风口浪尖之上。
“王妃……”左观棋打着哈欠,刚才的圣旨也不知听清内容了没,“想睡…我要睡觉!”
“这……王妃还未曾用膳,王爷要不要先自己回去睡?”花若听了这圣旨,原本她瞌睡的脑子也发蒙,如今清醒了许多。
左观棋固执的揽过代文修的胳膊,闭着眼睛要朝后院走去。
“不要嘛!那怎么睡!”
代文修早就被他磨的没了脾气,便轻而易举的被他拽走了。
被子里有些余温,左观棋褪去外衣,倒床上就睡,还记得用腿将代文修锁的死死的。
“王妃…您吃点东西吧……”花若端着托盘在屏风外侯着。
“送进来吧。”
吃食较为清淡,是两人的分量,左观棋死猪一样压在他身上,他想翻个身都不行。
圣旨很快传遍整个京城,还有蔓延的趋势,不少官员在奋笔疾书,祈求永昌帝收回成命了。
甚至,当日下午就有官员进宫求见,等不及第二日的早朝……
而这一切的当事人躺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拍着自家王爷的后背,全然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
“王妃……”妙若进了屋,立于屏风后,“靖王殿下差人送来了拜贴,明日会过来拜访。”
想必是因为今日的圣旨,代文修应了一声,表示自己清楚了。
他幼年出入宫时,并未见过左峥,自然对他也无过多了解。
下月开始自己便要上朝,还需处理公务,陪伴左观棋的时间只少不多。
虽然左峥对他为官呈支持态度,但这一切的前提下,是将左观棋安顿好。
代文修揉搓了下脸,自成亲以来,他的生活仿佛都是围着左观棋转的,包括他接触的人,接触的事,鲜少能拥有自己的时间。
他百般无聊的拨弄着左观棋的睫毛,心想着,这倒是好了,秘书省的书不少,随便给你一本,就够你研究一两月的了……
睫毛随着左观棋的呼吸轻轻颤动,其实代文修从始至终都没有因愚笨而嫌弃过他,反而觉得他可怜,才会教他礼数,想让他融入常人的生活,而不是一昧的去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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