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森任职的那家公司很大,招聘网站上面对于学历以及专业的要求很高,我怕我达不到要求,给乔木森丢人。”
沈青釉说:“因为这个原因?”
“嗯。”其实面对抉择,许嘉言已经准备放弃雕刻了,正如乔木森所说,以他现在的情况,在A市很难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他不能因为这点事情犹豫不决,所以在下楼喝水之前,他就已经决定先将雕刻当做业余爱好,如果以后还有机会的话,再捡起来。
但做出决定以后,新一轮的困扰又涌了上来,他毕业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在正式的公司工作过,总觉得真的去了,也不一定能够干好。
“其实我昨天见到乔木森还是挺羡慕的,明明我们是同一所高中毕业的,他已经变得如此出色,而我好像一直站在原地踏步,一点长进都没有……”
许嘉言的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甚至听不清他在说着什么。
沈青釉拿着木雕熊的摆件坐在沙发上,那只小熊雕刻得活灵活现,圆圆的眼睛,调皮的动作,两个耳朵之间也应他的要求雕了一顶可爱的小帽子,帽子旁边还能到毛茸茸的毛发。
他把木雕放在台灯下面,又在快递盒里发现了一块薄薄的圆形的木头。
说是木头,不如说是一个直径五公分,厚度一公分左右的原材料。
那块材料像是直接从原木上切下来的,露出带有年轮的横截面。
沈青釉将那块材料拿了起来,问许嘉言:“这是什么?”
许嘉言说:“这是我给顾客们做的赠品。”
“赠品?”
“嗯,您看,我在这里穿了一个孔,穿上绳子就可以做钥匙链。”
纯天然的材料边缘果然有一个圆圆的孔,沈青釉将那块赠品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又闻了闻上面的味道,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气从木头里散发出来,“这是什么木?”他不禁问道。
许嘉言说:“胡桃。”
沈青釉说:“胡桃树吗?”
许嘉言说:“这一块是胡桃树,但不是所有的胡桃木都是胡桃树。”
沈青釉看起来有些不理解,许嘉言说:“胡桃木不是代表某一个树种,它是一个很大的分类,像青钱柳、枫杨,都是属于胡桃科,这些木材也可以统称为胡桃木,只是软硬度不同,雕刻难度不同罢了。”
许嘉言说到专业性的问题,就开始变得滔滔不绝,“我每次都会给顾客送一块这样的原材料当做赠品,大家虽然常见木雕摆件,却不太清楚木材的结构,还有啊,年轮不是一圈就代表绝对的一年,也是有偏差的。”
许嘉言觉得这样讲得不明白,走到沈青釉身边,拿起那块还带着树皮的赠品说道:“您看,这里是年轮,年轮最中间的这个圆点是髓心,紧贴年轮最边缘的这圈是形成层……”
许嘉言说得停不下来,一双眼睛神采奕奕,哪里还有半点低落的样子,沈青釉安静的听他说着,从头到尾没有打断他的意思。
直到六点半,王姨起床,才让许嘉言停止了对于木材知识的讲解。
他惊讶地看了一眼时间,从沈青釉下楼到现在竟然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两人也从最开始的一站一坐,变成了一起坐在沙发上面,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还抽空上了一趟楼,从行李箱里面拿出了一本他的作品集,正一页一页地翻给沈青釉看!?
许嘉言惊骇地瞪大眼睛,静静地等着沈青釉翻完作品集的最后一页,问道:“怎,怎么样?”
沈青釉抬眼,发现许嘉言的语气变了,察觉到这个后知后觉的小木匠似乎刚刚意识到两个人还没有那么熟。
沈青釉把作品集合上,还给他,认真地说道:“很厉害。”
许嘉言说了声谢谢,又不好意思地说:“挺枯燥的吧。”
沈青釉说:“不会,很新奇。”
许嘉言咧开嘴笑了笑,刚准备上楼,让沈青釉休息,就听沈青釉说:“我觉得你可以去试一试。”
“什么?”
“工作。”沈青釉说:“或许你并没有你自己想得那么差。”
许嘉言一时愣在原地,片刻之后又觉得有些感动,甚至还红了眼圈。
沈青釉的面部表情难得有些错愕,走到他身边问:“怎么了?”
许嘉言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没事。”
沈青釉不信,皱着眉问:“到底怎么了?”
许嘉言说:“真的没事,就觉得您真的挺像我们教导主任的,他之前也鼓励过我,说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差。”
沈青釉脸上的那一抹担忧似乎在“教导主任”几个字蹦出来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拿着咖啡杯转头上楼,走了两个台阶又退了回来,问许嘉言:“你们教导主任多大年龄?”
许嘉言说:“我上学的时候五十多,现在估计六十了吧。”
沈青釉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今年28岁。”
“哦。”
“按辈分来讲我们应该是同辈。”
“嗯。”
“以后跟我说话的时候不要用‘您’。”
“可是……”
“没有可是。”
第5章
沈青釉转身上楼,这次没再退回来。
许嘉言总觉得他是咬着后槽牙,跟他说出的最后几个字,一时分不清他是不是生气了,又是为什么生气。
他还要在这里多住几天,本着尽量不给主人添麻烦的心理,转身去了厨房。
厨房里,王姨正在准备早餐。
中式、西式各准备了一份。中式的是简单的山药白粥,西式则是她自制的火腿三明治。
这个三明治许嘉言昨天早上就吃过了,味道好得不得了,跟他在外面买的那些简直天差地别。两份三明治外表看起来一样,里面夹的内容却不太一样,其中一个就是正常食材,青菜、火腿、煎蛋、番茄以及王姨自己调制的酱汁,另外一个则只有煎蛋,煎蛋里的蛋黄似乎还被取了出来,变成了煎蛋清。
王姨曾说沈青釉口味刁钻,没想到会刁钻到这种程度。
王姨见到许嘉言进来,笑着问他:“今天怎么起来这么早啊?”
许嘉言也对她笑了笑,说道:“还没睡。”
“哦呦。”王姨说:“你们年轻人就是精神好,沈先生也是,工作忙起来整夜整夜地不睡觉,我都怕他把身体熬坏了。”
林川曾经说过,沈青釉是个工作狂,恨不得全年365天每天24小时都扑在工作上,这几天相处看来,确实如此。
王姨说:“所以这次得知许先生要过来,我们老先生和夫人可是高兴极了。”
王姨口中的老先生和夫人应该是沈青釉的爷爷奶奶,他知道沈青釉在接到他的电话之后,一定会第一时间找两位老人确认,只是不知道两位老人竟然会觉得高兴?
这种突然降临的三十几年前的婚约,难道不会打乱他们现有的生活吗?
许嘉言有疑问,便直接问了王姨。
王姨说:“他们恨不能让你过来打乱沈先生现在的生活呢。”
许嘉言说:“为什么?”
王姨说:“因为沈先生的生活太过一成不变了,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似乎对别的事情根本提不起兴趣,我来沈家这么多年,算是看着他长大,他小时候就喜欢独来独往,朋友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甚至还绰绰有余。我先前不小心听到他和他父亲吵架,说什么无用的社交就是在浪费他的时间,吵得可凶了。”
许嘉言来的那天晚上,也跟沈青釉一起探讨了恋爱以及婚姻的问题,那时他就发现沈青釉是一个极度讨厌麻烦的人,不喜欢繁琐的事情,对于恋爱也兴致缺缺。
他甚至可以接受没有爱情的婚姻,却不想花费时间接受产生爱的过程。
在这一点上,许嘉言恰恰相反,他虽然没有谈过恋爱,却很喜欢那种浪漫的爱情故事,他总认为爱情和婚姻就像雕刻一样,相识最初只是一块没什么特点的木头,通过仔细地雕琢打磨,才会让木头蜕变重生,变成这世界上独一份的艺术品。
所以哪怕他和沈青釉存在婚约,哪怕在双方长辈都支持的情况下,也注定无法走到一起。
早饭是许嘉言自己吃的,沈青釉的那份由王姨送到书房,王姨从书房下来的时候,许嘉言又向她询问了几个沈青釉的雷区,避免以后不小心踩到,惹他不高兴。
吃过早饭,许嘉言终于有了一些困意,他看了一眼时间,给乔木森打了一个电话,约好去他们公司面试的时间,上楼补了一觉。
乔木森的公司不在市区,而是在A市东南角的一个园区里面。
这个园区很大,里面有绿草如茵的高尔夫球场,有设计现代新颖的艺术展场馆。
乔木森一大早就穿着西装地站在园区门口等着许嘉言,看到他从公交站牌的方向走过来,兴奋地冲他招了招手。
许嘉言拿着简历小跑了几步,同样兴冲冲地跟乔木森打招呼。
两人似乎还都没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中跳脱出来,聊天的声音都要比平时高几个度。
乔木森带着许嘉言走进园区,指着远处的一座座建筑说道:“这个是艺术馆,那个是珠宝馆,后面那个是时装馆,还有最后面那个造型看起来很酷的圆形建筑是个体育馆,平时接的商演活动比较多,还能看到明星呢!”
“明星啊!”许嘉言惊喜得连声音都变小了,生怕分贝大一点就把他还没见着的明星吓跑了,“我这辈子还没见过明星呢。”
“哈哈,以后能常见,其实就是会唱会跳长得好看的普通人。”
“长得好看能算普通人吗?”
乔木森说:“怎么不算,你长得不就挺好看的。”
许嘉言说:“我这算什么。”
乔木森说:“你这还不算什么啊?咱俩一块丢人堆里,大家第一眼看到的肯定是你。”
许嘉言说:“我就是白了点。”
“一白遮百丑啊!况且你还不丑,我记得咱们高中时有个校草排名,你可是名列前茅。”
许嘉言傻笑,看着园区里各种各样奔走的人,紧张地说:“我行吗?”
乔木森拍着他的肩膀道:“放心吧,有我呢,我们公司的各个部门我都混得如鱼得水,这个部门不行,我就带你看看下一个。”
乔木森知道许嘉言大学时期的专业是学设计的,第一时间约了设计部的总监,带着他找了过去。
正如乔木森所说,他在这个公司里面确实混得很好,虽然职位只是一个主管,却可以让设计部的总监亲自接待,甚至还客客气气地给他们倒水。
总监办公室。
许嘉言正襟危坐,等着设计总监询问他的工作经历。
却没想那位总监只是笑呵呵地看了他一眼,就转头跟乔木森说:“来我们部门没问题,乔主管介绍的人那肯定是个人才。”
乔木森说:“别别别,您可别太信得过我,我这个朋友大学毕业之后就没上过班,设计能力应该是有,但是在外面工作的经验是真没有,我就带他过来给您看看,您要是觉得不行,我们再去别的部门问问。”
“行,哪有不行的。”设计总监似乎怕乔木森走,忙往他的手里塞了杯茶,“那不就是跟应届生一样嘛,是本科学历就行,你就放心地把朋友放在我这儿,这点儿忙老哥还是能帮你的。”
这位设计总监看起来四十岁左右,在乔木森面前自称一句老哥倒是没什么问题。
乔木森也没想到这么顺利,先跟设计总监说了谢谢,又走到许嘉言身边说:“那你跟徐总监聊聊,我明天就要去B市出差了,有什么问题咱俩电话联系。”
许嘉言站起来点了点头,等乔木森从徐总监的办公室出去,拿着简历准备放在徐总监的桌上。
徐总监依旧带着笑脸看他,见他要放简历,忙说:“不用放这儿,我给你找个人,让他给你安排个工位,你看看明天就来上班吧。”
“明,明天?”
“怎么?时间上不允许?”
“允许允许。”许嘉言忙说:“那我现在……”
“来,你跟我来。”
徐总监打开办公室的玻璃门,冲着外面喊道:“小于,过来。”
不到一分钟,一个同样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跑了过来,“总监,您找我?”
徐总监挪了一个位置,把许嘉言让到身前,“这是新同事,乔主管介绍过来的,你给他找个工位,明天让他上班。”
小于听完上下打量了许嘉言一番,想了想说道:“现在没有多余的工位啊,那不要先让他坐璐璐那儿吧,正好她这两天出差了。”
徐总监说:“那行,你看着安排。”
设计部很大,粗略一看,大概有二三十名员工,每个人都忙忙碌碌地做着自己的事,似乎对于新加入的员工没什么兴趣。
小于把许嘉言领到璐璐的工位上面,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就走了。
许嘉言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茫然,又看了看璐璐的办公桌上贴着一张“闲人勿动”的警示条,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坐。
乔木森把许嘉言送过来就去开会了,此时许嘉言“面试”结束,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回到了沈青釉的家里。
很巧,沈青釉刚好在客厅。
他今天的状态看起来不错,估计是忙完工作补了一觉,黑沉沉眼圈已经消失无踪。
许嘉言进门换鞋跟他打了声招呼,他略微抬眼,出于礼貌地应了一声。
许嘉言觉得他对自己还是有些意见,想了想拿着手里的简历走到他身边,挺真诚地问:“沈先生,您……你对关系户怎么看?”
沈青釉看起似乎不太想理他,坐在沙发上滑着平板,淡淡地说:“没什么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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