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天卓也想叹气,“老贼的诡计啊,真是卑鄙至极了。”
“我爹早料到了开粮仓就是天大的陷阱等着他,可他为了那些受灾的百姓这一步走的义无反顾。”
洪天卓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岳父真是佩服和崇敬,他再开口心里又挺不是滋味的,“那后来岳父大人他……”是怎么死的?
“发配到蛮荒之地,到了那边没两月我爹就染上了冬瘟,那种地方根本无人会给医治,然后我爹就……”方瑾瑜哽咽住,有一点湿润也沾到了洪天卓的胸口,这样的结局听得让洪天卓也跟着心痛。
“到半年后凶信才传回来。”方瑾瑜擦了擦眼角,声音里饱含着痛意,“可惜按当朝律法,我爹发配期限未满,人离世后尸骨也要浅埋在那边,等年限够了才能让家人接回。”
洪天卓想破口大骂,什么鸟人制定的律法!
“那岳父大人被判发配多长时间?”
方瑾瑜低声说:“二十年。”
“操!”这次洪天卓实在忍不住。
“原本是砍头的死罪,还是李大人和几位重臣在朝堂上为我爹求情,这样才保下一命。”方瑾瑜露出苦笑,“只是如此的生刑也是没给我爹留活路。”
洪天卓很认同方瑾瑜的话,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昏君听了妖妃的枕边风,这无非就是换一种方式让人不得活,但又能堵上了那几位求情官员的嘴。
朕这不是念在他昔日治水有功,免了他的死罪么。
洪天卓想自己要是听到这句话当场都敢冲着昏君大大地“呸”上一口。
“我家里还被查抄,幸得外公把我接来了身边,如今离我爹出事那年已是十载春秋了。”
这可怜的小人儿,洪天卓心里说,十几岁就经历了这么些磨难,他搂着方瑾瑜,此时他的冲动就是想把天底下所有的好东西都往方瑾瑜的怀里塞,他想给方瑾瑜无底线的疼爱。
半天没听方瑾瑜提到娘,洪天卓刚要问,忽然又一想他的这位岳母也许是早逝了,那这他一问不是又勾到了方瑾瑜的伤心处?
“那齐老贼后来怎么着了?”这个洪天卓也想知道,岳母的事情以后再问也不迟。
“因为齐贵妃受宠,他后来官升至二品,三年前他也是因病暴毙,但据还有坊间传言他是半夜死在了两个新买回来的小妾身上。”
洪天卓冷呵一声,“这个坊间传言我看倒是真的。”上梁不正下梁歪,看看他儿子不就那副邪恶德行。
“知道不知道老贼的墓在哪儿呢?”
方瑾瑜仰头,昏暗中对上洪天卓垂下来的目光,“怎么?”他隐约看见洪天卓的眼里有坏笑。
“把老骨头刨出来鞭尸。”
方瑾瑜:“……这……倒是个解恨的好主意。”话音落下,两人皆是噗嗤一笑。
这晚他们又是后半夜才入睡,方瑾瑜枕在洪天卓的肩头先睡着,把心底最痛的一块地方翻出来,但因为是翻给洪天卓看,所以最后让他感觉先前那块地方也没那么沉沉压着他了。
洪天卓的拇指轻抚着方瑾瑜的脸颊,黑天半夜的也没人能看出来他的脸上倒像是写了心事似的,之前他想扳倒齐炳腾,主要为了他和方瑾瑜往后能有安生日子过,现在他想的扳倒齐炳腾,是得为方瑾瑜报仇雪恨。
他是个混混,他有混混的办法。
转过天的早上,三人吃过饭,云玖还得在家养着腿,洪天卓说自己先送方瑾瑜去米店,临走前方瑾瑜看云玖那屋里都打点好没有,洪天卓就先去外面等他。正巧一扭头瞧见了前面长乐家的一扇院门从里拉开,女人才迈出来一只脚,立马洪天卓就闪身回了自家院子里。
跟着听到有脚步声,他心说千万可别过来给我量尺寸啊,大姐我求你别给我找事啊……
偏偏脚步声还离着他家这边越来越近了,洪天卓感觉头皮要炸,不消片刻的功夫就听真是有女人进了他家院门,想他再往屋里藏也不好看,可关键是等下就算他严词拒绝,这人带着要给他做衣裳的目的来了,多少也得让媳妇不高兴。
“哎!”女人可不管洪天卓的背影上都透出一副躲人的样,她还朝着洪天卓的背上一拍。
当即洪天卓拧着眉转过身,没好气地问道:“干嘛?”
第105章 救下小乞丐
“昨儿个我瞧你鬼鬼祟祟地从柳叶巷那的一处大宅子里出来,你那是做什么呢?那宅子可好啊。”
“关你什么事?打听这么多,你才鬼鬼祟祟呢。”洪天卓被惹得不满,不过是这个女人来又比长乐他娘强点。
“哦,我知道了,你这是在外面又养一房。”何霜红不在意洪天卓的臭脸色,边说还边用一根手指在洪天卓的面前点着。
“一边去。”洪天卓头往后躲,更不耐烦。
“欸,不对。”何霜红想想不该是这么回事,她脸上的笑纹更深,又说:“你要是养人也不可能往那种地方养,那得要多少银子呢,我看该不会是你被什么富家公子哥……嗯?”她拉着长音,抬眼皮给洪天卓使那种坏眼神。
“放屁!”简直要把洪天卓气坏了,他从身体到人格哪有一点给人当小相公的气质?“你的脑袋里除了这些也找不出别的了。”
“哈哈哈哈哎呀,被说中就恼羞成怒了。”
洪天卓吸了口气,把怒火憋了回去,懒得和这个女人斗嘴。
“什么说中了?”方瑾瑜撩开云玖那屋的棉门帘出来,看洪天卓的脸色就知道又被何霜红要给说急了。
“说你家这位……”
“哎你快进屋找云玖去吧,吃喝随意。”洪天卓一把拉上何霜红的手肘,把人往屋里推,他不怕这个女人重复刚刚的那些胡话,主要要是把柳叶巷那里说漏了,他在方瑾瑜面前可没把握说个谎话就能圆过去。
到时候他都憋了这么久的惊喜还有什么意思?
而对于洪天卓的强烈反应,方瑾瑜也没有多想。
两人出了门,还是同昨日那样各忙一边,洪天卓带着李康去了趟舶务司,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里,上一次还是他刚接管渡头那时,郑平带他过来认个脸熟。不过那会儿这里面的人对他挺公事公办的一张脸,这次他来就不同了,从里面人身上见了几个笑模样。
等办完事从舶务司出来,李康还觉得挺肉疼的,他问洪天卓:“卓哥,咱们按时按日给他们上税,你咋还给那个提举和监官每人那几张银票呢?像咱们这样守法令的都少见。”
这次洪天卓有了些耐心回答,虽然在他看来李康的问题根本是问之前不过脑子,“等开春以后我要走海路贩茶,到那会儿再来打点?你觉跟这会儿比起来,哪时候要花的银两多?”
“哦。”李康说着乐起来,他这个人也不属于笨的,“我懂了卓哥,现在让他们得点好处,等到时候他们也没脸刁难咱们。”
别看现在他以桥正里们手底下管理着渡头,但是海事法规里还有一项内容,出海经商必须要办理船舶航行证,不是渡头规谁包了谁就可以随意开船出海,尤其还是走贸易的大船只,只要被官府的人查着就先押进大牢里,后面查出来赚了多少钱再成倍罚,待不够三五年人也别想走出大牢。
这目的一是为了收税,二是为了防止有船大批量给他国运送粮草,而且每年朝廷里允许办的船舶航行证也是有规定数量的,这样到了各个地方上的舶务司这里也快明着说是价高者得了。
所以洪天卓就提前想到了免得到时要出海了再去办证,舶务司里的一把手得跟他要的更多,那还不见得他能不能跟别人争上。
“嗯,你也没呆到哪里去。”洪天卓说。
“嘿嘿嘿嘿。”李康躲迎面来的一顶轿子,身子就离近了洪天卓,“我知道卓哥你是见我这人机灵,才走哪、办什么事都乐意带着我。”
洪天卓快走了一步,怪事一件的是自从他弯了以后他跟女人挨近了倒不觉得有什么,可与年轻点的男人离近了,他就觉得有那么种说不出来的别扭。要知道上辈子他身边围得可都是岁数比他小不了几岁的男人,他也没有任何感觉别扭的地方。
“呵,你小子想多了,这不是王全还没回来么。”
“卓哥,你就会泼我冷水。”李康佯装没了刚刚那自信样,不过他们几个人谁能跟着洪天卓出来办事,觉得有面倒是真的。
“卓哥,新宅子那边还有什么需要的?”
“就差些锅碗瓢盆了,这些东西也好买。”
“我娘和我妹子这几日正抓紧给做被褥呢,卓哥你放心,再有两日就都能做得了。”
“嗯。”
前几天洪天卓提了一嘴要去买被褥,李康就把这活揽了过去,说他家那娘俩做针线活的手艺特别出挑。
“哎卓哥,你快看那。”李康忽然又和洪天卓凑近,一手还拍上了洪天卓的胳膊。
“干什么?看谁啊?”洪天卓的胳膊躲开,认为肯定也是没啥值得看的,于是他就往李康指的地方扫了一眼,几个人正在一条巷子里打架。“怎么?这场面你还没见过?”他轻瞥李康。
“不是,卓哥,你看那不是咱们帮里的公子爷么?”
这次洪天卓的脚底停住,转头再瞧,李康口中的那位公子爷在打架圈的外面站着,嘴里正指挥着他手底下的三个人怎么打那一个人。
“卓哥,咱们过去看看不?”
“别多管闲事。”洪天卓说完,扭过头要走,可又觉得哪里不对,他又多看了几眼挨打的那个人,浑身破破烂烂,脸上也是脏兮兮一团,但这不妨碍洪天卓看出来他是个智力上有问题的人。
“哎卓哥,你怎么又……”李康还想着听洪天卓的不理会那边,准备迈步继续朝前面走,哪知洪天卓突然一下就转身奔着那边去了。
不是说不多管闲事么?
“打!打!给爷好好教训他!照着他肚子上狠狠来两脚!哎嘿干嘛的你是?”
“哎呦嘿!”
“嘶呦呦呦——”
李康几步追过来的功夫里就看洪天卓上去先一脚踹躺下一个,然后左右手同时薅住了另外两个人的后脖领子,给他们甩到了身后墙上,刚还是横行霸道的那三人眨眼间就都成啃了狗屎的模样。
“他娘的,你谁啊!知不知道爷……”
洪天卓回过身,正戳在他背后骂他的人立马嘴里消停了,但这人愣了一下后又转换出了一副更让洪天卓厌恶的嘴脸。
“呦,我当是哪位英雄好汉呢,原来是咱们帮里鼎鼎大名的卓哥啊。”
这阴阳怪气的腔调让李康听了都觉得膈应,可他跟洪天卓的级别不一样,他还得笑着跟说话这个人打招呼,“公子爷。”
对方还没搭理他这茬,李康在心里骂了一句。
“赵兴力,这人怎么着你了?还至于你让手底下的几个这么下狠手?”洪天卓沉着脸,语气不善,他的身后躲着刚被他救下来的那个乞丐。
“哼,你问他呀。”赵兴力用手中的折扇指向洪天卓身后。
大冬天的整个江都城里都找不出第二个走在街上还佩戴折扇的,洪天卓心说你个装孙子的玩意儿。
其中一个赵兴力的手下人跳出来说话,“这小子摔倒了,破烂衣服正蹭我们家公子爷的鞋上。”
“所以你们就打他?”洪天卓缓慢说着话,眼睛往开一瞪,迸出来的那种戾气让对面四个都腿软。
赵兴力继续往硬气上撑自己的面子,他的折扇改指洪天卓,“姓洪的!你算什么东西?敢跟爷这么说、啊——”
洪天卓一记侧拳飞到赵兴力的手腕骨上,跟着赵兴力痛得手上一松,就看折扇飞速扬到了半空中,然后正好挂到了一颗秃树的枝头。
“噗嗤……”李康没忍住这一笑没让赵兴力听到,主要是被赵兴力的惨哼声给盖住了。
“哎呦……哎呦……可疼死我了。”
“公子爷,你没事吧?”那三人急忙围去赵兴力身旁低头查看,却是无一人敢朝着洪天卓这里替自家主子出头。
“哎呦……姓洪的!今日这笔账我跟你记下了!等我回去告诉我爹,定叫你给来我磕头谢罪!”
“我们走。”洪天卓连眼角的余光都不往进扫赵兴力,他轻攥上乞丐的胳膊,带着人往巷外走,这次李康也没搭理赵兴力。
听他们走出去没多远,赵兴力又破口大骂他的手下,“一群废物!连把扇子都给爷够不下来,养你们还不如养几条狗呢!”
等再离得远了,赵兴力的破锣嗓子又追了过来,“呸!忘了自己以前是个什么腌臜玩意儿了?”
李康心说骂人不揭短啊,他连忙小心翼翼觑着洪天卓的脸色,除了还是挂着那一层愠怒,倒是没看出来有啥难为情的。
还是卓哥心大,李康佩服。
走到一个糕点铺子前他们停了下来,是乞丐瞅着里面柜子上摆的糕点两眼放馋光,洪天卓问他:“想吃?”
乞丐听了特快点了点头。
“嘿,这到底傻不傻?”李康没忍住说,刚才看他挨打的时候脸上也是一副傻兮兮的模样,也不会说疼也不会求饶。
洪天卓吆喝里面的小伙计拿两块面糕出来,看乞丐狼吐虎咽地吃着,李康显得有些担忧地问:“卓哥,赵糊头要是回去上大当家跟前添油加醋一说,大当家信了他咋办?”
“不会。”洪天卓回答的是后半句,意思大当家不会信。
李康管赵兴力叫赵糊头,这是他们虎头帮里的小弟们背地里的叫法,赵兴力就是赵鸿泰的儿子,小名虎头,大家伙叫他“糊头”,是浆糊的糊那个意思。
而“公子爷”这个称呼是赵兴力自己让人们这样喊他的。
“大当家那为人多仗义,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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