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
敲门声没有再响起。
我盯着手机,心里的苦涩和未接来电的提示,一起不断重叠。
“唰—”陈列拉开窗帘,白亮的光闯进来,有些刺眼,沉默半晌后,他率先开口:“趁他没怀疑我,赶紧走吧。”
我以为陈列会和之前一样劝我。
“……谢谢。”
“哈,上一句你对我说的谢谢该是个古董了。”陈列点了根烟,吐出的烟雾泛着心塞的灰,笑口常开的他,很少会这样忧愁,“我们两个从妈肚子里就天天挨一块,这么多年以来,也都是谁需要谁帮,不分一二和里外,毕竟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我还能撕了它一人穿一半不成?”
他潦草地吸了几口,继而将香烟摁死在玻璃缸里,“虽然我每次都不认可你处理感情的手法,但这一次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最合适,更何况你呢。”
“淡一淡吧,现在啊,可不见得有那么多,只对一个人守身如玉的人,值得的人不见得就遇得到另一个值得的人。”
“说句现实的,转头扯两句谎,你们又自己是自己的了,呵呵,这么说来,这件事其实挺好解决的,曝出来的又不是什么少儿不得见的,他回家好好认个错,家里头就过了,再向某些总想当人爹妈网友认个错,过几个月这件事也就过去了,凭他的外形条件,到时候别走非遗,随便走个什么美食啊,颜值路线,油水也是大把来,经济上也没什么可操心的。”
我问:“那他的舞蹈怎么办?”
“他一直想弘扬他们的舞蹈,这次因为我,可能会被取消晋级名额,到时候—”
陈列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仰面倒在床上,“现在这么浮躁的人谁会纯粹地去看那么小众的非遗?”
“还有,你要清楚,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还各自飞呢,他的国际赛名额会不会被取消,可能还得看主办方在这件事上对错的认定,至于对错嘛,也可以和舆论认亲戚。”
“我知道,他的存在对你来讲也很重要,但是,你一定会遇见比他更好的,所以没必要在他身上吊死,对他心怀感激就够了,现在分开,对你们两个来说或许都是好事。”
“你先回杭州,我先替你看看他状况,等风头过去,这边处理好了,我再回去。”他说着坐起身,打开门瞄了眼,然后冲我招手,“没在,去吧。”
“……好。”我慌里慌张戴上口罩,闷头离开。
本愈合的伤口在夏风里火辣辣得疼,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变得像吉羌泽仁,他们无不喊着我名字,无不注视着我,无不哭泣。
【📢作者有话说】
七夕佳节换新封~祝小乂和泽仁小两口七夕快乐~
第39章 我们分手吧。
“妈……”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只是想医病救人,只是想好好,有价值地活下去,只想好好喜欢他,怎么就,怎么就这么难……”
“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要变成这样,到底……应该怎么做,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到底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晃眼的白灯打在照片上,我等了好久好久,可是,上面的人她不回答。
原来,被爱包围的受害者,不一定能痊愈。
我以为,一切都会回归正轨,吉羌泽仁会在他的舞台上发光,我并非想他一定前途无量,起码能开开心心做自己热爱的事情,而有朝一日,我也终会回到手术台,捡回以前的自己,捡回自己裸热的理想。
我和他会走过一年又一年,去看一场又一场雪。
等时机成熟,他会带我去吃牦牛肉、带我去看熊猫金丝猴、带我去看不只是冬天的九寨、带我去见他家人……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在我脑海里有了一个长远安稳的规划。
然而,现实骨感到只剩骷髅,还是黏着肉渣的骷髅,臭得可怜,鬣狗都不屑一顾。
我再次变成了逃兵,一个不折不扣的逃兵。
和我爸一样。
对他来说,我的存在就是我妈死去的活生nAйF生的证据,所以,他要骗自己,就得远离我。
他不想看到我。
就像我不能再见吉羌泽仁一样。
我不愿意成为他唯一的污点。
有时候,我也在想,为什么别人越变越勇敢,我却越来越懦弱。我也想勇敢,可是那些无形的嘴再围着我,依旧窒息到死。
难道我能刀枪不入,无视中伤自己的恶意吗?
难道我应该不畏所有,拉着吉羌泽仁背离他家人吗??
难道我就能自私自利,拿他的真诚填补我的缺憾吗!?
难道我就该把他变成我的替死鬼,好让自己解脱吗!!!
去挑战、去呐喊、像纸上剧里,我也想啊!!
可是我也只是个普通人,一石头砸下来必定流血的弱体,又怎么能没有后顾之忧,心安理得地奔跑?
并不是我想要什么,就一定能得到什么。
我想安稳安静地生活,不相干的人不乐意;我想和喜欢的人光明正大在一起,不相干的人不同意;我不想撒谎,不相干的不如意;不相干的人一如既往左右我,我却只能不甘心!
我这个没家的人想有家,但有家的吉羌泽仁绝不能脱离家去活。我会做自己,也敢做自己,但绝对不能以别人为代价。
尤其是吉羌泽仁。
/
“始作俑者是这次市舞蹈比赛的参赛者,就是比赛的第四名,他早就从宁子恒手上买走那些照片,现在放出来,无疑是想趁机得到晋级名额。”
电话里陈列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我以为无论怎么样总该是会冲我一个人来,从来没想到会有人从吉羌泽仁身上开刀。
这让我像是手里捧着个泡泡,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不管从哪儿碰,都会毁了他。
“好,我知道了,主办方那边怎么说?”
目前最重要的保住吉羌泽仁的晋级名额,而这固然与主办方的态度息息相关。
“还没有回应。”
“……那他,他怎么样了?”一时间,我喊不出他名字。
“啊,别的学生放暑假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不过看样子他还没有回家的打算,反而这几天就已经开始准备国舞赛的节目了,似乎并没有被舆论影响呢,而且,知道你回杭州后,没哭没闹没上吊,也没追问什么,反正,和我想的完全相反,安静得很。”陈列语气中,不屑与不满各参一半,“看吧我说吧,那孩子可不是没你不行。”
确实,从我离开以后,吉羌泽仁没有再打电话,也没有发消息,根本用不着我主动免打扰,反而像是我的存在,才导致让他不能够专心做自己的事。
难受?
还是满意?
出乎意料还是正如所愿?
不想他落寞,不想他难过,我要的,不正是这样吗?
我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受,也不知道该选择相信记忆中的吉羌泽仁,还是相信陈列看到的吉羌泽仁。
或许这已经不重要,或许……真的就像陈列所说的那样,对我和吉羌泽仁来说,分开是最好的状态,也是最好的结果。
“他给我的,已经够多了。”我肩耳夹着电话,慢慢给右手戴上橡胶手套,遮掩住丑陋的疤痕,我抬手对着灯光看了看,幽暗的崎岖半透明,和一条狰狞的蜈蚣一样,潦草地卷着我的静脉。
虽然不如纱布遮得严实,但我对这手套情有独钟,便也忽略了那点不足,而且,久违地戴上它,心情有些道不明的安心。
“哼,行吧,我这边会和那边的人进行交涉,到时候随机应变,把损失和影响降低到最小。”陈列说着强调了一句,“你别再把手机关机了,不然又不能及时联系你。”
“嗯。”
挂断电话后,我开始整理所囤的必需品,因为我已经做好短时间不出门的准备,我想,这段经历就和绷带一样,取掉之后,一时还适应不了,我需要单独缓冲一段时间。
但是我也清楚,我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等着别人来审判,不论如何,我都需要给吉羌泽仁一个合格的交代,总得……为他做些什么吧。
“大家好,我是原乂,关于最近网上有关我与吉羌先生的诸多话题,本人在此明确澄清,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并非网上所传的情侣关系,所传播的图文亦皆无其它指向,若有让各位误会,我表示抱歉。
在此,我也恳请各位媒体不信谣不传谣,不要再误导公众,我个人不希望这种莫须有的事情再影响任何人的生活,若在此以后,仍有人以讹传讹,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我将以法律来维护自身权益。”
我点上红色的结nAйF束键,连同自己的心跳也一并掐死。取代它的是墙上的挂钟,“嗒嗒”地敲在我心上,终于把那经年的高傲一点一点打碎。
我向舆论认输了。
“呼——”
我顿时像是被蛀虫啃空了躯壳,顺着沙发瘫倒在地上,空荡荡又轻飘飘,风一吹,茫茫无依。
可是,我却感到身体有别的东西在下坠,扯着整个肩部,还有的脑袋,要把我拽进那些人说我该下的地狱。
未知的恐惧让我恍然惊醒,我挣扎挺起身,却在抬眼时,在沉黑的屏幕里看见了狼狈的自己—衣冠整洁,一看就是特意收拾过,惨白的脸色太显眼,和黑色混在一起,像是糊了层浓稠的牛乳,匀不开的诡异。
在我背后攀爬的影子,歪曲阴暗地拉长到墙上,很急迫地,不惜掏空我,也想要逃离这幅身体。
把一个活人埋一半进土里,要生不生,要死不死。
不对,我现在就像个死人啊—
一股无力的窒息感冲进鼻腔,逼出眼皮直抽抖,抖出几滴生理性眼泪来。
口是心非,胆小懦弱。
我无法直面这样的自己,不堪地垂下头。
但是,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我不指望这份声明能够力挽狂澜,但至少不要再有那么多人骂吉羌泽仁,至少能为他的比赛争取一点儿余地……
我不能对不起我遇到的吉羌泽仁,更不能对不起这些天一路走来。他就像一首歌的副歌,最好听,可能,我没有听见前奏,就没有资格拥有他。
没事,没事,振作起来,我又不是回到了一无所有,他留给我那么多,怎么能视而不见?
而我接下来要做的,只是结束这段关系。
那么,之后一切,应该都会慢慢好起来。
我说服自己,笑了笑,重新打开手机。指尖在备注“太阳花”的联系人附近徘徊,像是故意看不见,始终没点下去。
我不安地咬上手指,即使我清楚这是个不卫生的动作,但我只能借此发泄。恢复痛觉的手本十分敏感,可是大拇指被牙齿咀嚼,疼痛却没有让我清醒丝毫。
吉羌泽仁的脸如同鬼魅,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该怎么说那句话?
我盯着那头像上的太阳花看了好久,突然想起不久前吉羌泽仁知道我给他的备注后,就立刻改了头像,没有一点犹豫。
想着念着,一股热灼灼的恶心猝然在胃心鼓胀,我扔下手机跑进卫生间,却只吐出几口酸水,再吐不出别的东西,可是胃就像是被什么掐着,死死得在往外挤,感觉要把整个胃压拧成沙漏。
麻木从脊背侵进脑髓,胃疼得四肢发竣,我只能软趴趴地伏在地上,抽搐的呼吸充斥着浑浊的酸苦,眼泪割在脸上,一刀一刀地剐着我的意志。
好疼,每一个毛孔都疼,像有万根针死死地从毛孔里挤进去,意识迷糊中,我好像听见身体发出一声嘶哑不堪的高叫—
“碎了啊,我碎了啊!”
不知道又吐了几回,我浑浑噩噩地拖着身体回到外头,抓起手机,憋着气摁完了整句话。
【我们分手吧】
发出去后一秒,我猛地趴在地上干呕不止,不知道是什么液体流了一地,可能是唾液,可能是鼻涕,也可能……是眼泪。
我知道,我已经快要失去他了。
第40章 我不配。
以前年纪小,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说抽烟可以解愁,现在我倒是明白,其实不仅是每个人放松方式不同,更重要的是因为里面有尼古丁,一种令人上瘾并难以戒除的成分。
我想这才是大多数人戒不了烟的主要原因。
从最初的心理依赖演变成生理依赖,最终变成了双重依赖,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想是差不多道理。
分散注意力也好,自我陶醉也罢,都为了暂时忘却某些事情,但在我看来,抽烟是恶习,熏嗓伤肺,污染环境,害人害已,总之,除了咬在嘴里,喷出点气,没有别的实质性用处,有更多比它适用于放松的事物。
但是我想,如果能有自己消愁的树洞也是好事,毕竟有总比没有强,不用只能半夜起来自己说给自己听,像个疯子一样。
我没有特别喜欢做的事情,如果说物体的话,雪应该算唯一。
但七月飞雪,太过罕见。
是我碰不上的。
我不配。
喜欢也好,爱也罢,都有转圜余地,都需要适可而止,因为在它们的基础上再叠上瘾性,就很容易让人,人不像人鬼不似鬼。
不过,对死物上瘾总比对活物上瘾强,总比.......对一个人上瘾强。
摇摆来去,我最终还是选择了其中比较大众且比较没有好处的一个—抽烟。
“买什么烟?”
我有些为难地扫了眼柜架,实在说不出一个名字,“常卖的那种就好。”
“第一次抽烟?”老板挑眉,一眼看出我是个新手,他取出一个银色烟盒,却并没有直接交给我,而是问,“成年了吗?”
我点头一并承认,说:“27了。”
老板一听,眉头挑更高,递给我烟的时候还有些犹豫。可能是在想我到底受了什么刺激,抑或是觉得我的叛逆期未免来得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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