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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动白马(近代现代)——鲤鲤缘上

时间:2023-12-21 09:40:31  作者:鲤鲤缘上
  邓尕泽旺终于抬眼看了过来,稚气依旧分明,语气却是空前的冷硬。
  “你怎么进来的?”
  我总觉得他哪里变了,但又说不出来,可能是我太久没听见他对我讲话。
  “送,送物资。”我如实回答。
  灾区现在处于危险阶段,所有途径道路都封锁,只可出不可进,除非必要。
  邓尕泽旺瞥了一眼饭盒,问:“送完了?”
  我不敢大声,只轻轻“嗯”了一声。
  “送完了就赶紧走。”邓尕泽旺拎起饭盒扔进我怀里,毫不客气撵人,“这里不需要你。”
  “小乂醒来也得吃饭。”我故作镇定地说,这个正当的理由让我突然有了底气。
  事实上,这句话含了两份私心,我知道邓尕泽旺对原乂的态度早已有所转变,这对我来说也是好事,再说,我铁了心死皮赖脸赖在这,他也赶不走我。
  见我犯贱,邓尕泽旺也没管我,只是去喊医生,从我旁边经过时,“呵”的冷笑了一声。
  医生何年是我和原乂的旧识,在来医院之前我就已经先一步从他那里了解了邓尕泽旺他们三个人的情况。
  吉羌泽仁脑损伤,苏醒的可能性极低,原乂由于没能把人彻底救回来,心理生理的双重压力已经让他昏迷了好几次,这两天才算是稳定下来,而邓尕泽旺的手是在地震逃跑时被飞石打错位骨折的,目前已经没有什么大毛病。
  “现在情况怎么样?”我看向转醒的原乂,问医生。
  邓尕泽旺接道:“看不出来吗,两个半死不活。”
  还没一会儿,邓尕泽旺和何年就一来二去的吵了起来。
  我把人带出去,却被指着鼻子骂了一通。
  “妈的你算老几,别碰老子!要不是捐了那么多物资,你早该滚出去!!”
  总觉得,这才是我熟悉的他,超过熟悉范围的都让人不安。
  比如,爱吃糖的少年开始抽烟。
  那是在他家屋外坝子上的帐篷里,所有村民家都搭起了防震帐篷,帐篷里面放置着分发的物资,速食一般都是方便面,面包和牛奶,其他的还有米面。
  我刚吃过一袋儿泡椒味的方便面,嗓子眼还有点儿辣,想去拿一瓶牛奶解解辣。
  可再回到帐篷里时,一股无比熟悉的气味在接近封闭的空间里飘着,这对已经戒掉烟的我,无疑是一种物理冲击,并且会对香烟有更过分的抗拒。
  这间帐篷只有我和邓尕泽旺睡着,那抽烟的人就只有—
  邓尕泽旺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整件藏袍随意的搭在腰上,筋骨分明的手以一种十分烦躁的角度夹着燃到一半的香烟,烟草猩红那么一两秒,就变成灰黑色的烬,指头一点,就在地上落下一圈。
  看得出来,他已经抽了有段时间。
  “你—”我赶忙把喷嚏闷死在鼻子里,“烟掐了吧。”
  在看见邓尕泽旺抽烟之前,从没觉得这东西这么让人厌恶。
  “呵。”邓尕泽旺熟练地吐着烟雾,看我的眼神逐渐有些戏谑,“心里有鬼,装什么三好学生?”
  对,我心里有鬼,我心里有愧,可他妈心里有鬼不就是愧疚的愧吗?我知道,总有一天,两个人要把那天的自己重新挖出来鞭尸。
  “是我对不起你。”朝着他的方向,我直直跪下去,膝盖砸在光滑的水泥地上,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
  下一秒,膝前的双脚移开,邓尕泽旺意味深长的声音,在寂冷的冬天里显得格外清晰,“别整这些虚的。”
  我赶紧抓住他给的台阶,迫不及待问:“—只要你原谅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邓尕泽旺背对着我沉默了几秒,随后转脚坐在我面前,双臂随意搭上膝盖,凑近冲我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模糊的对视让我莫名发怵。
  “什么都愿意?”
  身体比脑子更快作出肯定的回应,我迅速点下了头。
  烟雾散尽,邓尕泽旺噗嗤一笑,站起身俯视我,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花里胡哨的蝼蚁,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
  他向我走近一步,轻蔑地勾起嘴角,笑说:“那—”
  “从明天开始,你向北,我向南,如果哪天再遇到了,我就原谅你。”
  “真的?”我有些不可置信,甚至可以说是受宠若惊,他的某个部位离我嘴巴很近,我从不喜欢位居人下的感受,但我没时间顾及这些下意识想退后一点距离,但为表态度又停在这个有些奇怪的位置,矛盾感在我心里纠缠,生出一股奇异的兴奋。
  邓尕泽旺从包里抽出一只新烟,咬在嘴里没点,他抬脚踩上我的肩,姿势距离愈发奇怪。
  他垂眼看我,昏黄的吊线灯把他的脸斜对角分割,一只眼很亮,一只眼很暗。
  像戴了一张不规则面具,诡异得好看。
  但嘴角的弧度却一反常态……
  有些恶劣。
  他的视线在我脸上停滞几秒后才取下烟,说:“不过,还有个条件。”
  我问:“什么条件?”
  “在那之前,你必须每天都穿上黑色的丝&袜。”邓尕泽旺压低身体,头顶的灯跟着晃,他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把那四个字慢悠悠地送进来,“要露出来。”
 
 
第66章 【副cp】老牛吃嫩草。
  那天晚上,我彻夜不眠,满脑子都是邓尕泽旺把脚踩在我肩上,隔着烟雾俯视我,有些冷漠的样子。
  不像我记忆中的那个,浑身阳光青草味道的少年。
  嫩草对于老牛的吸引力,不会因为年龄性别地不同而减弱,相同的,嫩草的气味变浅对于老牛而言,也是一颗定时炸弹。
  这么想着,我内心深处不可避免地生出几分可惜,或者说是遗憾,一种高山被大桥穿透,月光变淡的遗憾。
  我下意识想把责任推卸给这个社会,假设是邓尕泽旺身边围着太多负能量的人,才导致他变成现在这样,而我和他之间发生的那件事,不该直接造成这样的后果。
  如果是别人,我定会觉得他老牛吃嫩草有多烂,可那个人是我自己,我竟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这种情况,更不知道怎么看待自己。
  恍然间,我发觉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私,把曾经对别人的所有方式,即使自己知道不适合,也要凌驾在邓尕泽旺身上。
  他和我本就不是一个年龄层的人,可我却想让他穿上别人的鞋,试图让他理解我的所作所为。
  我在勉强自己的同时,更在勉强他。
  好的坏的,我已经无法面对所有对他的种种,如果换作别人,我想要的可能更多是自己的安心,可要是邓尕泽旺,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自己,一手把他变成了这样。
  但我知道,他如今对我的种种,不过是在拿回他的尊严。
  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由于不可抗力,我暂时无法离开九寨沟,但为了遵守那个没有任何证明的承诺,我住进离邓尕泽旺百米远的帐篷里,直到整个冬天过去,直到我离开的前一秒,也没再望见他一眼。
  但与曾经截然不同的生活,让我终于能够停下脚步,问问自己到底适合什么样的生存方式,到底要变成社会上的哪一类人:
  回家向爸妈认错,回到以前自由探索自然却感情任人支配的日子,抑或是,两手空空,无限期地去兑现那个荒唐幼稚的承诺,从而得到邓尕泽旺原谅,拥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那是自古的道理,所以我必须二选一,必须成为其中一种陈列。
  —
  “你确定要一直待在这里吗?”我看向原乂身后的床,吉羌泽仁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相比手术后那几天,他的模样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单看外表的话,不知道的人只会以为他在睡觉,不过,光是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被人照料得有多周到。
  而最寸步不离的那个人,就是原乂。
  这几天,我亲眼看见他给吉羌泽仁理头发、修眉毛、涂唇膏、护肤……甚至不厌其烦地“对话”,仿佛这种事情并不奇怪,甚至已经做了成千上万遍。
  即使他满脸温柔笑意,但也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一些。
  说实话,我很不忍心看见他这样子,如果吉羌泽仁一辈子不醒来,他就一直这样下去吗?
  会疯的吧。
  我试过让原叔叔劝原乂,但他却表示尊重自己儿子的决定,所以我只能自己试试,说难听点,吉羌泽仁现在就是一个半死不活的木头人,可原乂偏偏在这时候,将他作为医生和恋人的细致发挥到了极致。
  根本不觉得吉羌泽仁已经是个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的植物人。
  听我这么问,原乂点了点头并没说话,而是转头走进灶房。
  里面飘着浅浅的一股味道,就像在雪里埋了一阵的枯木发出来的气味,很冷。
  原乂从悬梁上挑下两匹熏腊肉,装好给我,答非所问道:“婆婆们去山上码柴了,他们让我有机会交给你,带回去吃。”
  我接过袋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真的不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吗?”
  原乂轻轻摇头,简单地回答了一句“不了”。
  他说完伸手从墙角拿过一根指粗长筒,放进炉子里,怼着火块子往里猛吹了两口气后,很快,炉子里的火就“轰”得燃起来,红黄红黄的火照亮整间屋子,那点近似铁锈的冷煤味,渐渐被暖气代替。
  那支火筒铝做的,上边还有黑色的陈锈,原乂一放下火筒,手上就多了层煤印子。
  我并不是嫌贫,只是觉得被誉为杭州骨科天才的他,如今手里拿这些东西,格外刺眼,原乂比任何人都爱他的手,曾经的他说是爱手如命也不过分。
  总之,他不适合这种地方。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就摊开了说。”我指着隔壁,语气有些不稳,“他躺在那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几十年后,甚至一辈子都不会醒来,你难道就要这样一直照顾他吗?”
  意识到自己言语有些过激,我叹了口气,接着说:
  “我知道他对你有多重要,但人的相遇本来就不是定数,更何况他现在的状态并不是你导致的,你照顾他一段时间情理之中,但真没必要搭上自己一辈子,他需要你,但他身边还有他家人,可九寨之外的地方更需要你。”
  原乂站定身子,他隔着几步远看向我,轻轻笑着说:“陈列,你没错,但也不对。”
  话音未落,炉子里涌出一股灰色的烟,径直往眼睛鼻子里钻,我止不住猛咳了好几声,再抬头已经看不清原乂的脸。
  模糊里,我又听见他说了一句什么“又拉倒风了”,然后蹲下身熟练地关上炉闸,烟雾被堵在里面,屋子才慢慢恢复清明。
  原乂抬手挥了挥烟雾,慢慢走到我跟前说:“我没有放弃任何东西任何人,包括自己,每个地方都有病人,但不是每个地方都有医生,我不论在哪里,都能实现自己作为医生的价值,并非站在讲台上,身在大医院里的我才算是有所作为,这座县城里,需要我的人也很多。”
  “至于泽仁,我只是每天都一样期待他能醒过来,你的顾虑我都清楚,我也知道自己这辈子会遇到更多人,甚至可能会遇到比吉羌泽仁更爱我的人。”
  原乂抬起手臂推了推眼镜,视线慢慢从我脸上移开,他说:“但不是每个人都是吉羌泽仁,不是每一个人爱的我都是完整的我,我已经是被他塑造过的人,根本接受不了别的人。”
  如果不是足够了解原乂,我一定会以为他现在的笑容是在逞强,他确实很难过,但他也确实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劝说的结果意料之中,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说服原乂的可能性,最多只有百分之一,所以,除了祝福,我再也帮不了他任何东西。
  但他的那番话却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明明每个字都认识,但我想起来却格外吃力,我突然想如果我是原乂,会怎么选择?
  我很难想象,如果自己把另一个人当做生命支柱,会变成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情况才会需要这样。
  孤独,寂寞?
  想不明白,感情的事儿最麻烦了。
  我没有回杭州,而是以九寨沟为水平线,往北走,车窗外的风景从高山流水慢慢变成大雾平原。
  我最先在卜南落了脚。
  一下飞机,我就去店里买了很多黑色丝袜回酒店,这个东西就算我看别人穿过很多,也给别人买过很多,但实际上并没有太有用的经验,在我眼里除了黑色还是黑色,从没像现在这样慎重对待过,生怕选了花里胡哨的穿在自己身上不适合。
  结账的时候,店员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我甚至会怀疑她以为我要拿这些丝袜上吊,但好在她最终没多问。
  回到酒店后,我把所有丝袜在床上排列铺开,薄的厚的都有,但不知道该怎么穿才能适应季节又符合邓尕泽旺“露出来”的要求,难道像女孩子一样穿裙子吗?不然只能穿短裤,否则我一个大男人穿裙子出去,肯定会被人议论耻笑。
  我上网搜搭配,向异性朋友取经,最后总算有了点收获,但我盯着床上一大堆的黑色丝袜,不由想:
  这些东西真的能够让我偿还吗?
  我为什么一定要履行这个承诺呢?是为了得到邓尕泽旺的原谅,原谅之后呢?
  弥补自己心里的愧疚,让自己心安好受?
  还是,想和他重新来过?
  我倒在那一床黑色丝袜上,不知道怎么回答自己,它们像一层层无形的封条,封住我的呼吸,让我感到窒息。
  有颜色的丝袜在我眼里多少都有着挑逗性,尤其黑色,因为我见它最多是在床上,每次也完整不了几分钟,就会变成几条又碎又轻的破布。
  并不是这些拦不住风也兜不住水的布料本身有多让人浮想联翩,只是人的使用和长时间的眼光,让它们多了无须有的定义。
  我从没看见过穿黑色丝袜的男生,同样的,也并不觉得自己会愿意去穿它,我已经习惯站在脱掉它的角度,如今却让我穿着自认为带着情欲味道的东西,日日示人。
 
 
第67章 【副cp】真不错,我的杰作。
  平原的风嚎得阵仗大,吹来吹去没有东西挡,直往人身上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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