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硬是用‘来都来了,总不能回去让人笑话’这个饼子,车轱辘似得滚着说,把个临时小乐队又组起来了。这次她们借了锣鼓,我先清唱的,让她们跟着随便敲敲得了,图的不就是个热闹气氛么。”
陆雪吟:“他们爱听戏?”
盛岚摇摇头,一脸“你还是太天真”的表情, “你以为臭鸡蛋是什么时候砸过来的?”
陆雪吟偏过头,笑完又问:“他们哪里来的臭鸡蛋?”
盛岚:“因为老人们有固定的米面油蛋福利,但是储藏问题,鸡蛋不耐放,碰上天热的时候,很容易就坏了。他们一般很少收拾,舍不得扔的东西也一堆。这些鸡蛋有福气,能砸到我这张美丽的脸上。”
“就冲这,他们必须得给我个夸奖。嗯,最后是我录音交作业的,来配合的老人非常多,争着抢着努力大嗓门吼着说这些倒霉孩子脸皮真厚,以后是做生意、做销售的好苗子。”
陆雪吟再次笑了。
盛岚说这是她在音乐事业上最大的黑历史,可能是她家人朋友为她默默清理,至今为止,还没有被爆料出来。
“不过我也不介意,这是很新奇的经历,能博人一笑,未尝不可。”
笑了好几次的陆雪吟怔了下,轻声道:“盛岚,谢谢你。”
盛岚一口喝完剩下饮料,耸肩道:“客气什么?但我有个建议,你听不听?”
陆雪吟示意她说。
盛岚道:“虽然我们现在未公开,但我们的确是妻妻关系,而且相处不错。那么你是否应该正视我们现在一体的,是属于一个家庭的亲密关系?单身状态需要硬抗的事情,现在少说可以分一半给我吧?”
陆雪吟垂眸避开她的视线,“我现在没有出事。”
在她看来,心情不好,跟即将到来的危机不同。
盛岚顺着她的话道:“我希望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想到我。”
“你如果怕打扰我,可以给我发条信息。”
很多事情,说出来就能让人感觉到轻松。
陆雪吟应下,歪过身子,靠盛岚肩上,喊了一次盛岚的名字,过了很久,久到盛岚的半边身体发麻,她才开口:“我可能……要失去我妈妈了。”
安静的客厅里,大开的灯光把静坐在沙发上的人照得苍白。
落了一层薄灰的电视机上映出她们的样子。
黑乎乎的屏幕上,人物像剪影。
直视这副剪影画像的盛岚,看见陆雪吟无声流泪。
她没有问盛岚她应该怎么办。
也没要求盛岚再去找更好的医生医院。
和很多走入绝路,对现实失望的人一样,开始祈祷世上真有神佛。
盛岚说:“这几天抽个空,我们去求个平安符。”
陆雪吟对她说谢谢。
“谢谢你来找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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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心诚则灵
求平安符的地方选定在金溪寺, 隔着一个省,当晚下班出发,车上补觉, 预计凌晨四五点抵达。
下车去酒店洗漱收拾,吃个早饭, 再改道,去后山。
金溪寺两个登顶方式, 后山纯步行, 前山到一定高度, 可以坐缆车。
装备提前选购好了,换上冲锋衣,把护膝和手套戴好以后,就能参照三步一拜的朝山方式, 开始登山。
来前咨询过, 一般天色蒙蒙亮, 五点左右来, 早上九、十点能抵达山顶。
她们在酒店没耽搁,过来时, 前方依稀有人影。
往前再朝拜,身后也有人追上。
直到前后都有人做着同样的动作,陆雪吟的心才彻底静下来。
不再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焦虑, 怕它真能救命, 又怕自己偏执的重量压垮它。
随性随缘。
尽人事,听天命。
盛岚与她同行,没挡路, 选择竖列, 跟在陆雪吟身后, 比她慢两步。
她体力比陆雪吟好,但朝山比的耐力。
陆雪吟有必须这样证明诚心的理由,也有必须登顶的动力,所以没有着急,累了就原地站会儿,再累了就多跪会儿。
这条路多数是安静的,少有人参拜一半,无法坚持,选择走路。
再往上走,延山会经过几座小寺庙。
半途有人被山蚂蟥咬了的,会过去要点香灰抹上,拜完佛,给了香火钱,继续上路。
盛岚跟陆雪吟做好了防护,一路有几只蚂蟥,都被防具阻隔,没倒霉的被落在脸上。
天色越亮,山里越吵,前后山的路在半中腰汇聚。
坐缆车上来的香客们,望着云雾遮蔽的山峰,对自己还要攀爬的高度望而生畏。
有人一路拍照,有人一路闲聊。长宽不一的石阶上,叩拜而上的人,与跨步向上的人同行。
速度不同,但目标一致。
在热闹来临前,盛岚跟陆雪吟都戴上了口罩,以免被认出来,徒增风波。
好在各人有各人的风景,这不是娱乐圈的聚光灯舞台上,或许有人投来目光,可连成一线的朝山队虔诚而拜,更多的还是敬服。
成功登上最后一级台阶,还有小段平路,直至大殿内。
正式跪在佛前的参拜祈愿后,她们才起身。
平安符有很多样式,每一款的所需香火不同。
陆雪吟怕她妈妈有负担,跟盛岚商量着,选了最常见的,两百多的一款不明石料的平安扣吊坠。
带来的香火钱,一部分捐经书,一部分做祈福法会。
法会预约过,在晚上七点半。
这期间,她们可以在寺内休息。
两人没推辞,不在外边闲逛,回去简单擦洗后,换上干净衣物,然后各坐一边,捶捏腿部。
盛岚说她第一次这样爬山,很新奇的体验,“你呢?”
陆雪吟不是第一次,但却唯一一次爬上来了,“之前拍戏有取景过,就那么几个镜头,不拍的时候走,要拍的时候跪一个。”
刚接触朝山的陆雪吟也对祈求神佛保佑动了心思,那时她刚入行,通告不满,行程没现在忙碌也不敢偷懒,一闲下来,她就有来自生存的危机感。
那段时间,她都克服了与人交流的恐惧,会和姜凌分头行动,各自去找戏拍,跟人抢群演。
陆雪吟说:“那阵子姜凌也穷,她大学期间省下的生活费、攒下的兼职工资,没多久就被榨干了,抢群演的时候,她也跟着演过。有几个镜头露脸了,现在还被人挖出来说。”
闲聊一阵,到饭点,有人送来斋饭和一瓶开水。
将就应付过去,午睡补眠,晚饭前醒来,活动活动僵硬发酸的身体,吃过饭,稍作休息,她们出房间走动。
晚上留下的都是香客,游客们都已经下山。
有些是其他寺庙过来的,有些是散客。
散客里,眉眼间的忧虑不加掩饰的占了多数。
陆雪吟看着她们,就像在照镜子。
她还不知她现在是什么神态。
往下看着被夜幕笼罩的山林时,她问盛岚:“我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医生都没有说什么,我急忙忙过来,像不像那个割伤手指就跑去急诊的笑话?再来迟一点,伤口都愈合了。”
她晚一点祈祷,她妈妈就痊愈了。
盛岚有心接话:真这样更好。
到嘴边发现不合适,一时无言。
陆雪吟自顾说道:“其实她一直住疗养院,病情不恶化也不好转,就像正常衰老一样,身体机能日渐消减的时候,我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总不想承认,这些年挣了不少钱,请的医生、用的设备、打的针、吃的药,都越来越贵,可是她的检查报告,居然和最初我们没钱住院的时候一样。”
“我记得我买不起药,为难的捏着付费单的窘迫和害怕。她主动说换个便宜的药。可便宜的药拿回家,她还躲着我省着吃。一天吃三次的药,她一天一次、两次。让吃五粒的药,她两粒三粒。骗我说她自己买了。”
后来陆雪吟就想开了。住疗养院可以减少卫婉的痛苦,这期间她发病的次数屈指可数,她每日痛不欲生的情况几乎消失。这就够了。她只是虚弱。
能这样供养她到老,陆雪吟就满足了。
现在卫婉把现实摆她面前,医生的检查报告查不出患者本人感受到的异常。
陆雪吟仰头看天,这是城市里见不到澄净星空。
她擦擦眼角留出来的眼泪,跟盛岚说:“就像我现在去医院检查,一定非常健康。可我真的很难受,真的很难受。”
盛岚握住她的手,在旁安静听着。任由她转过身,抵在她肩上哭泣。
七点二十的闹钟响起,她们回房洗脸洗手,去参加法会。
两个小时的时长,足以让心灵重回宁静。
晚上,将请来的平安符供到佛前,替换下来的供品,给她们带走。
散放在碟子里的糕点不易存放,两人分食。
余下的苹果、桂圆、橙子,装包里,准备带回家。
给她们安排的房间,是标间格局,但更加窄小。十平米的空间,放两张单人床,靠门的位置有室内洗手间。窗外还是后院,看不见云山雾海。
两张床之间的缝隙不足半米,坐下聊天都要错开位置。
被褥潮湿,一看就不保暖,但里边垫了电热毯,空调可以开着。
午休时,她俩累极了,有个地方补觉就足够。
晚上了却心事,开始能想其他,就感觉到了不适。
这床板也不结实,一动就咯吱咯吱响。
盛岚盘膝而坐,看着对床的陆雪吟翻来覆去,说:“欢迎你回到人间。”
沉浸在悲伤和对未来的恐惧里时,陆雪吟感受不到这些。
回到现实里,她才有作为一个人的其他感受。
陆雪吟侧头看她:“你没有不适应吗?”
盛岚摇头,“有啊,但我适应性强。”
陆雪吟适应性也强,就这么翻滚一会儿,她能沉沉入眠。这是多年以来,见缝插针的补觉修炼出来的技能。
但在入睡前,她会挑剔一会儿。
陆雪吟想了想,“你中午睡得挺香。”
盛岚承认,“毕竟我一个适合在黑心工厂上夜班的Alpha,我已经恢复了。”
陆雪吟由衷羡慕,“我可能要明早才能恢复。”
盛岚看看时间,问她要不要看日出。
她们查过攻略,这几天都是晴天。
陆雪吟更想看雾海,这要下雨天来。
下雨天又不适合朝拜。
盛岚:“这次先看日出,下次看雾海。你要是起不来,那就以后再说。”
陆雪吟认为她起得来,当面拿出手机,定了好几个闹钟,然后抓紧睡了。
夜半时,这个闹钟只叫醒了盛岚。
陆雪吟挣扎几次,在盛岚把闹钟关掉以后,不再试着睁眼,继续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间和昨天抵达山顶的时间一样,早上九点半。
今天她们要赶回津和,吃过早饭后,就背上包包,领回供奉一夜的平安符,又被赠与了两盘供品,才去下山。
走下山,跟坐缆车下山都一样要走很长一段路。
缆车还不是直达山脚,下来以后,还要走一段路。
两人决定走下去,再看看沿路风景。
途径昨天过门没拜的庙宇,也都进去投放了香火钱。
这个过程里,她们又遇见了其他香客,被科普道:“半路这些庙都是私人庙,里面的人都不专业,就像景区里穿僧衣要你一百五十块钱买三炷香许愿的假僧一样。”
盛岚问:“那应该拜那些庙?”
香客答:“当然是山顶的庙。”
她们回以微笑,道别后,又相视笑起来。
世间神佛,信则有,不信则无。
她们为信而来,也怀信离去。
返程同样在车内补眠,回到津和后,已经是下午六点十分。
在探病时间截止前,她们一起去了疗养院,送上佛前供过的水果和平安扣。
卫婉看水果种类多,数量少,品相虽不错,但有点焉巴。
再低头看看陆雪吟给她戴上的平安扣,什么都明白了。
她坐起来,抱了抱陆雪吟,“对不起,妈妈说的话让你难受了。”
盛岚把东西放好,叫上护工,一起去外边等。
她没好奇去听病房内的母女俩说了什么,转而跟看向护工刘姐,问她:“关于居家照顾病人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陆雪吟一共请了三个护工,八小时制,三班倒。姜凌定的班次,要调班、调休,需要她们沟通好,再找姜凌申请。
过年卫婉要回家,得有人熟悉的护工照顾。她不想家里有太多人,加上一直以来,她病情没有那么严重,护工的主要工作简单轻松,所以只定一个护工,选定是平时会跟她唠嗑说话的刘姐。
刘姐原来不想居家,她有家。
这几天卫婉跟她聊过,她又同意了。
盛岚点点头,“放心,三个人的活都落你身上了,工资待遇会提上来,年节期间算加班,各项福利都会发,到时候你看是要实物还是购物卡,提前说一声,我们好准备。”
陆雪吟聊不来这些事,恰恰又是这些细节上的人情最容易出岔子。
刘姐其实有点怕盛岚,网上都说她脾气大,前阵子还有拖把沾屎怼人脸的事,现在几句话聊下来,她又觉得盛岚实在,就说要购物卡。
“我家里地方不大人却多,东西不好放,分起来也麻烦。”
盛岚就问她有几个孩子,孙辈有没有。
刘姐如实说了。
盛岚算了笔账,不想开头就把人心养大。
购物卡不变,只有一张,给到刘姐本人,爱买什么买什么。
再多加两个小红包,给她孙女和外孙。给她点甜头。
等陆雪吟出来,盛岚再进去,跟卫婉简单聊了几句,就结伴离开疗养院。
这两天的路程堪比三天飞四个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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