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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金银玉(近代现代)——对马导致昏

时间:2023-12-22 08:54:45  作者:对马导致昏
  “早?您忘了我今年多大了吗?”他不可置信地又补充了一句。“您比我还大八岁,您算得出自己今年多大岁数了吗?”
  “银银,我不想要。而且……”李文卿想说什么,可欲言又止。在他一个没注意之时,白银忽然抓着他的手往自己的丝绵袍子里头塞。碰到了又软又温的一侧嫩乳后,他急忙想把手缩回去却无果,诧异地发现竟从来没注意过自己这位“太太”力气这么大。
  不过也是了,不管脸长得有多漂亮,身体多像女人那般妩媚,下面都跟自己长了一根一样之物,也到底是个男的。
  就连白银自己也总是忍不住这么想。
  李文卿渐渐不再挣扎。白银是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才敢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胸口漫无目的地一阵乱摸。那人却只是苦笑道:“你不用那么麻烦,我不是乾元,是闻不到你的信香的。”
  听到这话,白银又一阵默然,等他放松了力气,李文卿立刻便把手收了回去,说道:“银银,你小时候到底是唤过我一声舅舅,所以成亲那时候我们两个也约好了,我决不得碰你,既然答应过你的事,自然不会反悔。况且你不也说,我们这种都是旧世代的错误么?”
  “我反悔了……不行吗?”白银感觉自己快要哭了出来,但李文卿不言,只是微笑着看他。白银干脆坐起来,他低声继续道:“……或者你若真是那么想,根本就不该跟我这么亲近。”也许哪怕甚至被打被骂,都不会像这样这么难受。白银又在心里暗想,可李文卿却说了更令他绝望的话。
  “我是担心外头那些好事的人会对你有闲言碎语……好,我知道了,以后我会跟你保持好距离的,不如还是分床睡吧。”
  他不明白李文卿是如何能得出这种结论和这种对策,那话如同冷水浇头一般,彻底凉透了白银的心。他一时又急又悲又气,见李文卿当即就要起身,下意识慌慌张张地又拽住了他,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抓着李文卿的肩膀在他嘴唇上长长地吻了一次,拼命思考这个吻没有了之后又该如何挽回。李文卿这回没任他摆弄,很快把他推了出去。可当白银想再次凑上去的时候,反倒是李文卿把他推在床上。就是这个了——他在那时心情疯狂地雀跃了起来,就算李文卿只是个普通人,白银也渴求被丈夫压在身下。怎么样都好,只要不是自己一个人——
  “你不要做傻事!我……”
  然而下一刻,李文卿的话好似卡在喉咙口里。白银察觉到他实在不对劲。“……文卿?”他试探着唤了一声,只能借着屋外洒落的月光,暗中模模糊糊地看到李文卿那原本温和的脸上表情一下变得狰狞而可怖,肩膀也剧烈抖动着,又开始不停地咳嗽。他伸手去碰李文卿的胸膛,指尖刚触到睡衣的绸缎料子时,从李文卿口中喷出的鲜血像雨点一样用力喷洒在他的脸上。
  “文卿…文卿!”
  那令人作呕的血腥臭味立刻剥夺了白银的感官,他傻傻地躺着,被李文卿沉重的尸体压得喘不过来气。但等自己回过神候不管怎么拼命叫唤,他那倒在床上瞪着双眼的“丈夫”都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第3章 
  【珍珠】
  隔日,李怀金醒得倒早。只因睡中做了些可怕的梦,梦到自己老婆死的那一日,自己在产房外头焦躁地来回踱步,天沉得狠,压得他汗如雨下,耳朵边只有女人的惨叫。沙场上浴血抗战,杀红了也不如这般紧张。忽地,女人惨叫没了,往产房打开的大门里头望去,黑洞洞一片,一个老妪迈着缓慢的步子跨出了门下槛。那老妪形如枯槁,面目犁黑,像是风化了的干尸。又冲他笑着,大笑着,眼睛快笑没了。左一句恭喜二爷,又一句贺喜二爷,恭贺二爷添了个大胖小子,说着把怀中的襁褓递向怀金。怀金接过来,瞪大了双眼,他抱着的那孩子七窍流血,被挖出来的眼珠子还半挂在脸上,分明是个死胎!他吓得手一松,那死胎摔在地上,居然还能哇哇大哭了出来。
  怀金从噩梦里头狼狈地爬了出来,睁眼时天还没亮,全身发冷,一模额头都是汗。不过他知晓那就是个梦,因为当时妻子连死胎都没能生下来。孩子在母亲肚子里头被憋死,母亲又因为生不下孩子活活被拖死。其实噩梦也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明为现实的噩梦。娘亲当年因生他难产死的,妻子却又因替他生孩子难产死了,李怀金忧郁地想自己可能生来就是为了跟生孩子这件事跟周围的亲人犯冲,自己每次毫发无损,受了冲,伤了的死了的却是他人。
  他再也不想去讨什么老婆了。但传宗接代这个概念还深深地印刻在这个生于旧社会的男人身上。所以弟弟的婚事怎么定,又是定的谁对他来说尤为重要,也正是为了怀玉的前途才搬来的南京。天还没彻底亮,但他向一旁窗外望去,外头已能看见泛着鱼肚白的天幕。睡不着,索性干脆不躺了。他今天不再穿那蓝布长衫,而是自己的那套将官礼服,三道黑杠的袖条和一颗星的肩章是他最珍视的标志,也是曾赌了命用血肉换回来之物。李怀金正换着皮鞋时,房门突然咚咚咚从外头被敲着。
  “哥,你醒了吗哥?”怀玉的声音穿过来,没等怀金回答,他就擅自闯了进来。弟弟还是昨天那身中央军校学生装,样子看着着急的很。
  “你倒起的早。”怀金笑道。“小时候老喜欢赖床,日上三竿揍了屁股都爬不起来。看来这两年在学校里头没少被训吧?”
  “那是,早训习惯了。起迟了没饭吃呀。”但面对哥哥的打趣,怀玉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跟着笑出来,反而神色凝重。“哥,你听外头……”
  怀金也感觉到不对劲,这个点外头怎么会那么吵?“怎么回事?”
  “对面……不知道怎么突然摆了灵堂。”
  “啥?”
  二人急匆匆下楼跑到门口,把门拉了个小缝向外头张望。只见外头正有几个小厮往门牌和石桩上栓白布,里头传来稀稀拉拉的哭泣声。李怀玉嘀咕道:“这么大架势,必然是主人家亡殁。可小江昨晚去拜访的,不是说那家少君还好好的吗?到晚上就香消玉殒了?”
  李怀金当然也纳闷,他昨天闻着的那股奇香,到现在都记得,又清又冷,像是檀香木的温润,又叫人想起凛冬时节枝头娇俏绽放的红梅。若真是那样的人没了,确实叫得上香消玉殒。可重点倒也不是在那里。怀玉看着哥哥逐渐严肃的表情,他也明白哥哥在愁什么。今日在家中摆这个乔迁席,就是为了宴请自己那位婉婷小姐的父亲来吃个饭。除了那位未来老丈,还有不少哥哥的朋友和过去认识的上级,说起来都是军政要人,是想着以后在南京的仕途上请来帮衬自己的。帖子都早早就发了出去,可对面这个架势,那还要如何庆贺?连个炮仗都不好点,总不可能再给白天的来宾们打电话说对面在设灵堂,咱家今天不搬了,别来了。
  李怀金突然低声骂了句“晦气”,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后屋。怀玉看着哥哥着急,心里却也没辙。他从门缝里瞟到对面敞着的大门里头出来一位少妇。少妇身着白纱花卉纹的高领中袖旗袍,胸前缀着一朵黑纱结,发丝垂在又窄又瘦的两侧肩膀,随着徐徐晨风吹动有股子书上提到过的凌乱美。多半哭过,两眼眶和鼻尖都似透着胭脂样的红。李怀玉立刻明白,这就是昨日不现身便能惹得平日里稳重得像座钟的哥哥仓皇而逃的李家少君。他深深吸了一大口气,看得全身血都凝住了。前段时间几位同学请过他晚上去夫子庙一起喝茶,里头有不少卖唱得看着都相当不错,但若是跟眼前这位比,连他那。怀玉吓了一跳,跟着赶紧给了龌龊的自己一耳光子,怎么唐突地把好端端的人拿跟娼妓来作比?
  “……丧都报了吗?”那位看着忧心忡忡,没注意到怀玉正在透着门缝偷看自己。他手拉着询问着赶来的女仆。
  “都报了,照您的吩咐,安庆那边,只给三少爷家发了电报。但是本家……却是说等天亮了让二先生来理事。”
  “连母亲都不来吗?”少君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这是她亲生儿子没了……她,她怎么到现在还是非不分?”
  “我没见着老太太,少君,我……”女仆欲言又止,面露难色。“我一去李府园,还没说话,他们就想把我打出去。是二少夫人拦下来的,但二少夫人也没给我好脸色,她问我来什么事,我说大先生走了。她先是眉头一横,又问我怎么走的。我说我也不清楚,那二少夫人差居然在憋笑……!我就是求她去告诉老太太一声,大先生走了,她却说老太太最近身体不好,说这种事不能打扰她!她…他们怎么能这样?”
  “灵芝,你别哭。”李家少君反而安慰起了那女仆。“通知到位就行了,先别管本家什么态度了,警局那边呢?文卿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个倒是给了信,可警察就说,先生是什么急性心脏病猝死,属于意外事件……先生的遗体已经直接被他们送去殡仪馆了。”
  “心脏病?怎么可能,谁家人心脏病会吐血而亡!”
  这时,那少君似是注意到自己正被人偷窥,对着李怀玉的方向,满是怨恨的眼神竟刀割般划了过来。明明还隔着门板,怀玉感到不寒而栗。他慌慌张张躲了起来,被靠着门,心脏砰砰直跳,半天未能动弹。突然有人从外头推了门,又没推得动。小江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谁堵里头了?……三爷,是你吗?”
  李怀玉赶紧开门一把把他拽了进去,对他做了个闭嘴的手势。不过那寡夫已不在门外了。小江手上还拎着买来的早点,疑惑道:“您在这堵着做什么?”
  他从小江拎的袋子里随便抢了个烧饼,狠狠咬了一大口。“我饿了,就在等你回来呢。”
  小江笑道:“三爷别急,进屋慢慢吃,听说您在学校只吃得到馒头稀饭,您难得请假回家,我就照二爷的吩咐买了好多种点心。”
  “那是他上学的时候,中央军校的食堂可什么都有的。”
  进了厅堂后,怀玉见哥哥也不在,便拉过小江问道:“你出去买早点,有没有打听到什么?”
  “什么打听什么?”
  “对门啊?”李怀玉用下巴朝那边的方向指了指。“谁死了?”
  “噢,菜市口那边确实都在传这个呢,说是昨天夜里头,算起来也是今天快早上了,死的是对门家的男主人,本来在外地做生意,昨天过节回的家。晚上跟他家那少君在床上马上风死的。不过三爷,马上风是什么意思?”
  李怀玉正喝着豆浆,还没来及咽下一口呛得他喷了出来。“你再长大点就会知道了……”又回想到那人俏丽的身段,自叹倒也不奇怪,普通人也好乾元也好,谁娶了那么漂亮的夫人还不整天抱着乐呵。他的婉婷小姐虽然家世好,年轻又貌美,但就是性格有点娇气。李怀玉正是到了思春期的年纪,婉婷小姐酷爱西洋风,总穿着敞领连衣裙,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和白皙的后颈,怎么能不看得心里头痒痒的。可每当怀玉想学着电影里头演的那样偷偷牵那位的手时,婉婷小姐就会立刻凶巴巴地瞪着他,生怕肌肤相碰。这还是自由恋爱,还是那位小姐主动追求他来的……这样就算成了婚,婚后又该怎么处呢?或者安慰自己,是因为婉婷小姐也是个乾的缘故罢了,男性乾元和女性乾元也是结合是很正常的事。不过还有个同学早结了婚,但经常请假,请假的理由是家里安排娶的是个坤泽,说是来信期了没丈夫陪要被折磨得半死。大家茶余饭后闲聊,起来不免地羡慕,谁不喜欢被人在房事上向自己求欢呢。
  早点用了,天也大亮了。李怀金还是在房门里没出来。自己是约好了九点坐人力车去接婉婷小姐,要先陪她去贡院西街对面的宝庆银楼挑一条新款的珍珠项链,当然是他来付钱。再接回自己家这边。但现在对面那般晦气,也不知道哥是什么打算。婉婷小姐决不能接迟,会挨她骂的。怀玉帽子戴了又脱,焦躁地挠头。小江的哥哥站在他旁边,不免轻声问了句:“三爷,咱们不是要七点半出门吗?我要不先去弄堂口给您叫车吧?”
  “这席子能不能摆还不知道……”其实怀玉觉得,去饭店也不错。今天主要的目的还是带婉婷小姐和她父亲来看一下这新搬的房子。毕竟不出意外,明天春天一到哥哥就会上门拜访廖家并下聘礼,自己年底也要毕业,到时候工作也定下来了。怀金总笑着说这叫成家又立业,但怀玉总觉得心里有几分惴惴不安。“哥老在楼上待着干嘛?”
  “二爷他……”大江几次想进门送早点,还没敢进门就被李怀金骂了出去。“要不您上楼看看吧?”
  “也好。”怀玉点头,把那学生军帽戴好又扶正。正起身没走两步,听见哥哥咚咚踩着楼梯下楼的声音。“哥!”他叫了一声,但李怀金脸色依旧不太好看,看着怀玉,又看了眼对门的方向,对着那边竖着食指忿忿道:“就是晦气!”
  “哥,别说了,人家寡夫新丧,也挺不容易。”想到刚刚那看着楚楚可怜又动人的模样,怀玉忍不住劝了一嘴。
  “我都听小江说了,马上风死的能是什么正经人家?你昨天说的对,那个李少君绝然就是个狐媚头子。”他又看向怀玉。“这个点了,你不是要去接婉婷小姐吗?”
  “我在等您信呢。”
  “等我干什么?”
  “我家这席今天还摆吗?”
  “哦……”怀金不耐烦地抓着后脑勺。“炮竹就不放了吧,就当给他家积点德。别的也不搞了,就里外来回烧个香,然后那新床…怀玉,你属龙的,就现在去压个床吧。席子……也不摆了,小江,你去范厨子那跑一趟,让他今日不用来了,定金和菜钱就都全留给他,正好借下他家电话,给去年新开的那家福昌饭店约个今天中午十二点的包厢,要两桌的,咱们去那请客。大江你再给单子上那些客人家里头挨个打电话通一下这个事儿。唉,这家里电话上个星期不就说要来装的么?怎么还不过来……”
  一小时后,李怀玉已经身在宝庆银楼。他不懂就那几条珍珠项链看着都一样,有什么好选的。女孩子却反反复复挑了快一个小时,时不时叫店员拿些别的款式出来。又问着怀玉觉得哪条好看,怀玉想了想,指了一条颜色偏粉的珍珠。婉婷小姐皮肤很白,这粉色似乎能衬得她更白。她却又不满意地撇着嘴,说这条珍珠太小了,然而柜子里却没有其他哪条还有这个这么清透的粉色。怀玉自己是喜欢这样的小珍珠的,价格不贵,而且看着秀气又可爱,很适合年纪轻的女孩子。戴着大珍珠的都是那些雍容的已婚太太。但也不能一概而全,就像是对门那位少君,他那样纤细修长的脖颈,不管戴什么都肯定是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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