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这声斥责,倒反而让怀玉迎头跟他冲撞起来。
“哥,你既然知道她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她那父亲更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你当初为何执意想我跟廖婉婷结婚?我俩那时候……谁也没提到过呀!你可是比我还积极的呢!积极到连那婚床都买好了!”
“这怎么突然怪到我头上来了?婚床?你去不跟廖婉婷结婚,这也没什么。可难道说以后,你就不会再跟其他人结婚了吗?”
“我就不结!谁来了我都不结!”
李怀金怔坐着,眼看着弟弟突然抓了狂似的,大叫出来。
“那婚床,让给您跟那新嫂子结婚用吧!”
怀金被他这句话气得手直发抖,差点又要一巴掌抡过去。可怀玉却立刻跑开了。
“怀、怀玉!李怀玉!你往哪跑?!”
“去哪都比在这听你唠叨好!”
他的声音飘出了门外,越来越小。
人在极度委屈愤怒之下,会做出与思想完全不符的行为。比如今晚,李怀玉其实是打算先跟哥哥说明,再去好好地跟白银道歉请他原谅,以白银的性子,不会怨他太久。那么一切便皆大欢喜。可也不知怎么,却演变成了自己摔门而出了。因而怀玉冲出家门,没走多远,才只到那巷口,他的委屈和愤怒就被风吹得一干二净了。
他被骗了。
曾说过不再娶的哥哥也好,说着讨厌哥哥的白银也好。只有他相信了两人说的话。于是看着晚上那两人无比亲热之举。李怀玉深深地觉得自己被欺骗了。
天色晦暗,明明过着腊八,却不知怎么连亮着灯的人家也很少。
二十岁的年纪,他坐在寒冬腊月巷口的石头凳子上,听着耳边寒风呼啸,却不觉得冷,只有心中可谓是一片狼藉。
他也不知自己坐了多久,只觉得周围越来越黑,有人先叫了他一声,一只手那微许的重量,轻轻搁在他的肩头上。
由着他人家中那点昏暗的灯光,他看清楚那张脸,恬淡平和的表情。只是看一眼,心就立刻软了下来。
“白银。”
“你打算在这坐到什么时候?一起回去吧。”
“……嗯。”
李怀玉说不好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他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也跟哥哥吵架。他生了闷气,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可大姐却一下子就找到他带他回家,回家之后,便谁也不提吵架之事了。
白银走在他前头,只给他留了个背影。他这才感觉到浑身僵冷,三跨两步地追上那背影后,从身后抱紧了那人。
作者有话说:
小衣服做好了!于是拉了俺滴宝宝擅自考斯一下小白银给大家品鉴— —
第36章
【万物】
李怀金到底还想着卷烟厂的事,一大早便收拾了出门。可去了之后,他却目瞪口呆。
工厂里先前聘来的理事见了他,如同见了救星一般,热泪盈眶地凑上来,巴不得一把握住他的手。
“李老板!您可算是回来了!这…还以为你们三位老板真的是商量好了似的一齐消失呢!您走之前,顾老板说,李经理也那边出了事,所以这里都全交给他来全权负责。可还没过几天,顾老板也不见了,我可是满世界的找他呀!”
“不见了?怎么不见了?不见多久了?”
他莫名其妙,本除了他之外,那另外两位股东,一位便是白银那前小叔子。这位的下场,怀金是亲眼目睹的。
可那顾梅峰又是怎么回事?
理事摇摇头。“我先前也上门找过他,可那时候他家里两个姨太太,连报警都没报,直接分了钱就跑。我这正愁着,还好您回来了!先前那批货,工人们都做好了,就等着顾老板收了再往那些门店里送呢。”
李怀金突然觉得头都大了起来。
要说经商,怀金一窍不通。这家里也有些爹留下的产业,都是他姐姐去打理的。打枪可以,但打理生意……他却是一窍不通。如今叉着腰看着百废待兴的卷烟厂,心里有说不出的惆怅。
“那白经理呢?这段时间,白经理没有来过吗?”
“白经理?”理事花了一番功夫,才想起来那是谁。“哦是,是李经理的那位……”
那位李怀金吹没好气的胡子瞪眼。“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叔嫂关系,往外头传一些乱七八糟的闲话小心烂了嘴。”
“是、是……”理事赔着笑脸,点头哈腰。“他我倒是真没见过,这厂子办了两个多月了,我好像也只开业时见了他那么一次。”
他觉得这白银也很奇怪,当初硬要跟着李明新过来掺一脚,可到头来又放着这边的事情根本不管。
想到李明新一家两口,一个摔死,一个疯在了局子里。李怀金突然觉得白银是不是有些瞒着自己的事情。
他缓缓闭眼沉思着,满腹疑问。
若是说,白银开始跟李明新走得那么近,就是只是为了……
那么,那天在那小巷子里,怎么会好巧不巧的李明新就在那里出现,然后自己看戏的那个戏班子里头的人,正好又是李明新养的倌哥儿呢?
自己是怎么知道那个戏班子的?李怀金拧巴着眉头,继续苦思冥想。
好像是某天,他看着白银拿着一张那戏班子往外散的宣传单子,然后随手放在了桌子上,他便好奇捡起来看了一眼。
……只想到这里,李怀金便不敢、也不情愿继续往下想。
不管是在戏班后巷被那倌哥打,还是被吴素芸差点掐死……
李老板,那您看,这以后我们…… “……先容我回去想一想吧。”
“啊…啊?李老板!你现在可不能就这么走啊!现下没料来,工人们还等着干活挣钱吃饭呢!李老板!”
“放心吧,该给的工钱,我一分不会少给的。”
李怀金一肚子疑惑,心里又是隐约觉得,自己走之后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必然跟白银有关系。
于是他就这样比预期的时间要早到了家,先二话不说就去找了白银。白银昨晚是留在这里过夜的,他出门时,他还没起床。此时正在书房摆弄着昨日刚抬进家里的留声机。
但白银对他这么快回来,似乎看上去并不是很惊讶,只是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捣鼓那留声机来了。
唱片机里传出了悠扬的靡靡之乐。李怀金没应他的话,只是看着冬阳透过琉璃窗洒在他身上。
“……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有时候我真看不懂你。”
“啊?”他不解地歪着头。“我又哪里惹你李二爷啦?”
“顾梅峰不见了。”
“顾梅峰是……”
像是陷入思考,过了一会,白银才恍然大悟。
“噢,那个人啊……他怎么不见了?”
“我还去了他那顾公馆一趟,里面东西被搬之一空,连个仆人也不在。又去了他的铺子,铺子里头的人却说,他大概去年底失踪后,十天前两个姨太太便过来把大大小小的铺子全折卖跑路了。”
“这倒也不奇怪,夫妻大难临头各自飞嘛。何况还是姨太太呢。”
李怀金一直盯着白银的态度,直到听他说这话,便伸手狠狠掐了下他的腰。
“哎!你突然干什么……”
李怀金知道腰这块是白银的弱点,他很怕痒,就这么一掐上去,他便立刻栽倒在自己怀中。
李怀金又捏着他的脸,又怒不可遏:“还问我干什么?我很正儿八经地跟你说着话呢!你就没想过我若是真的有难了怎么办?”
白银虽偎在他怀里,抬头冲他笑得没心也没肺:“我俩又没结婚,什么都算不上,你若有了难,那我还不是有多远躲多远。”
“这是你说的?好,那我现在走,我去前线,整装待发,我去杀日……”
他这才没继续笑了,服软般用脸蹭着他脖子。
“那你倒是跟我说说,是怎么个难法呢?”
不过李怀金实际上倒也并没有特别生气,他摸着他的头,无奈地长叹一声,
“如今顾梅峰不见了,剩我一个空名老板,我这又没正儿八经做过生意……”
“你就说,得赔多少钱进去吧?”
李怀金遗憾摇头。“这一时半会算不出来呀……我可能得去找个会计,再找个律师。”
“那你有没有算过你投了多少进去?”
他没说话,像是不敢说,磨蹭了半天对白银伸出了五根手指。
白银见了,哑然失笑。
“……您的确艺高胆大,知道自己没正儿八经做过生意,直接砸了个这么大的卷烟厂呀?我看,你们兄弟俩确实挺像的,你这跟怀玉干的事情简直如出一辙,这人家话说得对,不怕败家子,就怕败家子没本事。”
“当初,还不是因为廖东成……”
怀金本想反驳,把那人名字念出来之后,他又如此把话苦咽了下去。他松开了白银,无力地在椅子上坐下,抱住自己的头。
“……不过这说到那廖老师,你弟弟的事情,怎么样了?”
“噢,他们下午会来我家,包括廖小姐和她那个爹。”
“廖东成也来?”
“不然呢?这可是要商讨终身大事的关键。虽然我是不觉得白连跟那廖小姐能有什么结果……但连儿到底是…她若是想始乱终弃,我是不会放过她的。”
李怀金只觉得真是世事难料。
如此说着,时间便移到了下午。
李怀金本不想凑这个热闹,除了本就不想掺和之外,更多是不想见到那廖东成。但白银却一定要拉着自己去一旁听着,他如今也只好硬着头皮坐在白家的厅堂上。
很久没来过白银家里。要说他家最大的变化,还是那原本阴森森摆在案台上的遗像和骨灰盒不见了。
想必已经入土为安了吧。
如今那李文卿一旦下了葬,李怀金竟然在心里的某一处暗自窃喜起来。既是如此,白银便不会再被他那前夫的阴影所笼罩,跟他已经毫无瓜葛了。
白银说是要先去换一套衣服,只身进了后头的里屋。没一会,怀金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但他抬头一看,出现在门栏旁的却是她没见过的人。
那人看不太出年龄,低低地绾着发髻,一身淡雅素净的青色长衫,两只手上却珠光宝气,尤其是戴在右手食指上,那枚鸽子蛋似的翡翠戒指十分抢眼。
仅光是这样去看,像是哪一家的贵先生。
但李怀金觉得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他立马便知道这股违和感自何而来。
无论看着是宽厚的骨架。还是那青筋分明的手,眼前这位都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他那样站在那里,李怀金觉得这人的个头搞不好比自己还要高。
一进厅堂,他便立刻挑起一双凤眼,把李怀金仔仔细细扒拉 了个遍。
“您是……”怀金被审视得不舒服,忍不住先开了口。
“我是白连的爹。”
阮冬青的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轻轻开口道。
“噢,我是李怀金,是白银…白银的……”
这位既是白连的爹,那么也就是白银的小爹了。白银偶尔不经意会提起过自己这位小爹,总之,每次听他的语气,都很是敬畏着。
那贵先生没等他结巴完,便开口打断他。
“你莫非是银儿的人?”
“差、差不多吧。”
怀金依旧是不能把话说利索。阮冬青只白了他一眼,便像是生起闷气一般,声音听上去变得不太友好。
“……银儿那孩子,到底是一个人在这宅子里待太久了,不然眼光怎么变得这么差?找了这么个个头又不高,长得也不够清秀,两根眉毛还生得那么粗。连衣服都穿的乱七八糟的?”
早知是会见到这位,李怀金打死也要好好捯饬一番,往自己那中午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上抹点发油。于是他一句话堵死在喉咙里,也不知道再回什么。
“你跟银儿,已经多久了?是在李文卿死之后?还是你们之前?他这几天从来没提到过你,你没打算娶银儿吗?”
阮冬青在厅堂主座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像翻旧账那样一句一句逼问。
“我们……还没到那么一步。”
李怀金左右为难,他这些年在外头见惯了不少牛鬼蛇神。可自己过去那位同样是早逝的妻子,因为是爹做主的婚事,便是连岳父岳母也几乎没见上几面。于是面对阮冬青这样的咄咄逼人,一时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的存在。
“没到?没到那更好了。那就这么实话说了吧。我们银儿,从小可就是那谪仙一般的小公子,你这样子根本配不上他。”
说他外形怎么样都好。但说白银配不上他,李怀金立刻火冒三丈,便不服气般瞪了回去。
“我怎么配不上他?他就算是真的天上谪仙下凡,到了晚上,不还是乖乖在我怀里叫唤。”
你——!”
没想到李怀金这样顶嘴,阮冬青惊得站了起来。
“……你这人好没教养,这也是能拿出来说的事情吗?!”
“怎么就不能拿出来说了?如今这社会了,要讲究证据啊。您这位继子,就是死鸭子嘴硬,心里其实想我想得不得了呢。而您那位前女婿,倒应该是个挺有教养的大少爷,可您猜怎么着?他俩这成婚十年,连个子都没有,就是因为……”
“李怀金!”
他正说得畅快,被大发雷霆的白银冲上来扇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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