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杜婆婆离去,鹤青也离开前厅。
婚期既定,靖王府和侯府都开始操办婚事。距离成亲之日仅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说宽裕也没多少时间筹备。
成亲之前,鹤青是没有安稳日子过了。
今天挑选喜服布料,明天又是一群人上门来量尺寸,短短一个月,最忙碌的竟然是鹤青。
忙碌归忙碌,闲暇之余,鹤青会躺在院中,听阿绍跟他说外面发生的新鲜事。
“听说今年的武状元已经选出来了。”
这天傍晚,鹤青和往常一样躺在院中藤椅上,手上拿着蒲扇扇风纳凉。
阿绍放下冰镇过的水果,接着鹤青的话道:“那人名叫季衡韬,出身低微,但确实是天生神力,文采斐然。”
“这天底下文武双全之才不少,他季衡韬能选为武状元,应该还有其他过人之处吧?”鹤青一针见血道。
阿绍点头附和道:“公子这么一说,确实如此。季衡韬固然厉害,但世家子弟出身的学生,并不比季衡韬差到哪里去。”
“听说……”鹤青装作不在意道:“侍卫亲军的统领一个多月前被雷劈死了?”
“确有此事,如今侍卫亲军统领一职还空缺。”
“这样啊!”鹤青意味深长地笑道:“看来陛下对侍卫亲军统领一职给谁担任,有自己的考量。”
“公子若是好奇,属下以后多留意些。”
“我关心这个干嘛。”鹤青笑着从碟中拿起一串葡萄,轻启朱唇,咬下一颗葡萄。
目光流转,鹤青将那串葡萄放回碟中,边咀嚼着口中的葡萄边含糊不清地道:“我不过是个久居深宅大院的公子,偶尔听个玩笑罢了。”
鹤青这番举动,阿绍看得痴迷。按捺着心中的燥热,阿绍随便应了一句便要离开。
他生怕再多停留一步,埋藏在身体里的秘密就会被鹤青发现。
“阿绍你走干嘛,帮我捏捏腿!”鹤青趴在躺椅边上,伸手勾住阿绍的腰带,慵懒道:“今天试婚服,站了一天,我腿酸的很。”
想逃逃不掉,阿绍只好匆忙回复道:“属下,属下遵命。”
蹲在鹤青腿边,阿绍用最适宜的力道给鹤青捏腿。
一阵微风拂过,鹤青这下舒服了,眯起眼睛,很快就熟睡过去。
听见轻微的鼾声,阿绍才松开手,起身将鹤青抱起来。
他今天的确是累着了,阿绍有些心疼:天这么热,又要试穿繁琐的礼服。过段日子成亲,天正是热的时候,中暑了可怎么好!
将鹤青抱回房间,安顿好后,阿绍也是一刻不闲,从冰窖运来一大块冰放到鹤青房间。
就这样,阿绍拿着蒲扇,替鹤青扇了一晚上的风,为了让他能睡得舒服些。
夜间,透过月光,阿绍看着鹤青熟睡的面庞,心里一阵酸涩。
他认识鹤青也有两个多月了,这段日子的相处,他已经习惯时刻待在他身边。
不日之后他就要住进王府,之后恐怕不能事无巨细的照顾鹤青。
嫁进王府……
阿绍抱着脑袋,顿时有些烦躁:嫁进去之后,要行夫妻之实的吧。
阿绍自然知晓鹤青不喜桓襄,被强迫的贪欢,只会让他的公子受到伤害。
可作为一个侯府的侍卫,他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鹤青嫁入王府,从此失去自由。
要是可以,他真想策划一场逃婚的大戏,隐姓埋名,至少能让公子过上自由生活。
真的这样做了呢?
阿绍不自觉地抚摸上鹤青的脸颊,心里萌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我要是把他带到没人知道的地方,藏起来,藏一辈子,就好了。
正当阿绍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的时候,鹤青突然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阿绍。
“你这是在做什么?”
“属下……”
阿绍连忙将手负在背后,连退了好几步。
“慌不择路了?”鹤青半撑着身子,继续盯着阿绍。
“属下逾矩了。”阿绍连忙道歉,但心中还是有些不甘。
相处这么久,鹤青自然知晓阿绍那点心思。他靠着这张脸迷住了阿绍,就是想让阿绍死心塌地的为他做事。至于其他的感情,鹤青从未考虑过。
“你别紧张。”鹤青起身,站在阿绍面前,捧着他的脸道:“我知道你对我情深义厚,但是我身为荣府的公子,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若是……”
“若是我能带你离开呢,隐姓埋名,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阿绍抓住鹤青的手,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鹤青被阿绍这番话惊着了,他怎么也没想到,阿绍居然动起了带他逃婚的心思。
“逃又能逃去哪呢?”鹤青将手抽回,冷淡道:“若是出逃,天下之大,无以为家。”
见阿绍情绪低落,鹤青只好叹气道:“事已至此,收起你那点心思。”
尽管阿绍心里再不情愿,对于鹤青的命令,他也只能道一声:“是。”
婚期将至,请柬都由专人誊抄完毕,送至靖王府。
按照天朝的规矩,本该由新人一同送请柬至宾客手中。
但自从那次鹤青从马上跳下之后,桓襄就有意地躲避鹤青。
以军务为缘由,桓襄一连多日都不在京中,送请柬一事无疑落到鹤青身上。
这次荣格倒没拦着鹤青出门。但出门前,荣格给鹤青配备了侯府的护卫队,又联系禁军统领严宾与鹤青同行。
天气炎热,以前久居深宫的鹤青哪里受的起烈日的灼晒,还没登门拜访几家,自己就先倒下了。
阿绍赶紧带着鹤青去茶楼纳凉休息,剩下的请柬几乎都是严宾代劳递交。
在严宾将最后一份请柬送往丞相府的时候,阿绍赶到扣下了那份请柬。
“严大人辛苦了。”阿绍朝严宾行礼道:“公子感激严大人,这最后一份请柬,公子想亲自递交。”
“荣公子他身体好些了吗?”严宾再三确认道。
“日中的时候有些中暑,现在已经好不少了。而且已经夜幕将至,天已经没那么炎热,公子可以亲自登门拜访。”
严宾点点头,道:“荣公子没事便好。荣公子既然要亲自拜访,本官就先行离开了。当然,本官手底下的兵依旧跟随荣公子左右,阿绍侍卫不必担忧。”
“多谢大人。”阿绍谢过严宾,马不停蹄地赶回茶楼。
“公子,请柬。”
鹤青从座位上起身,接过请柬。
姐夫'。”
丞相府位于皇宫附近的上善坊,京城最好的地段,当年宋枝涯中得状元,皇帝亲自赐居。
要说宋枝涯的确是治国理政的贤才,短短几年就从六品小官一路升为当朝丞相。
放眼间,世家大族各自掌控大权,平民出身的宋枝涯,显然打破了这一僵局。
宋枝涯虽有手段有能耐,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桃花渡口,荣格的一次出手相救,让宋枝涯暗恋荣格数年。
以往他们还能以好友相聚,自从那天雷雨夜,荣格对宋枝涯的态度大不如前。
鹤青到访的时候已是夜阑人静之时。
本以为能直接见到宋枝涯,却不料被家仆拒之门外。
“刚刚有位大人到访与丞相大人商议要事。请柬可以直接交给奴才,奴才自会转交给大人。”家仆伸手做出“请”的动作,想请鹤青离开。
“大人既然在商议事,那我去大人书房门口等着吧。”鹤青拒绝道:“除了递交请柬,我还有些私密的事要同大人说。”
第10章 三言两语离间计
鹤青带着阿绍行至宋枝涯办公的院前,守在院门口的家仆见状,立刻伸手拦着不让鹤青继续前进。
“大人交代了,任何人不得进入院子。”看守的家仆毫不客气,语气态度也很是强硬。
“那我站在这等吧。”鹤青微微笑着,乖巧地站到一边。
鹤青执意要站在在门口等待,家仆也不好多说什么。
院外静悄悄地,除了阵阵蝉鸣,就是院中书房里传来说话声音。
普通人自然听不清楚里面的人谈论的是什么。但鹤青不同,生来敏感的他,能在安静的时候清楚地听见任何声音。
“丞相大人,您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陛下任用那个叫季衡韬的小子成为侍卫亲军的统领!”怒声说话的这位乃督察院御史程石民。
“程大人。”宋枝涯冷言厉斥道:“季衡韬乃今年的武状元,陛下亲赐了黄金腰带。别说一个侍卫亲军统领了,他日封侯拜将也不足为奇。”
“左右不过一个平民小子,侍卫亲军统领这么好的一个差事,简直便宜他了!”程石民依旧不依不饶,语气中夹杂着很深的怨气。
原本他孙儿也参加了今年的比试,文韬武略样样不差,怎么就输给一个平民小子了。
“本官知道大人为小公子惋惜,但现在陛下就是有意无意地提拔寒门出身的子弟,很显然是想一步步架空几大家族在朝中的势力。这其中,也包括本官。”
一语惊醒梦中人,程石民一拍双手,恍然大悟道:“差点忘了,丞相大人也是寒门出身。”
“本官无父无母,孑然一人,他季衡韬何尝不是?一旦我们在朝中盘结生根,你看陛下会不会找机会除掉我们?”
“话也不能这么说,陛下有这个心,但短期内也实现不了!你看她平阳侯,与靖王攀上亲家,说荣氏是半个皇族都不夸张!”
“荣格……”一提到荣格,那晚的记忆涌上心头。苦痛的回忆如同刀绞,宋枝涯忍不住按压着胸口。
“怎么了这是?”程石民快步走到宋枝涯身边,掺着他的胳膊关切道:“是不是病还没好全啊?你说那日大雨,你到处乱跑什么!”
宋枝涯推手示意道:“我没事,休息一会就好。”
“罢了,老夫先回去了,丞相大人赶紧休息吧。”
见程石民出来,守在院子门口的家仆才让鹤青进去。
擦肩而过时,程石民只觉得眼前这人极为眼熟,下意识问了一嘴:“是荣公子吗?”
鹤青一听,立刻停下脚步,回道:“正是,不知大人是?”
“老夫官拜御史,程石民。”
“程大人,幸会。”鹤青礼貌行礼道。
“荣公子倒真是福大命大,老夫还以为你那时候活不成了呢!”
看着鹤青的脸,程石民心里是憋了一肚子火,说话也毫无遮拦。
当初就是这张脸,勾得他孙儿魂都飞了。后来几年没荣鹤的消息,他孙儿以为人没了才消停下来。
偏偏荣鹤不仅没死,病还治好了。一治好病就被荣格拉出去跟靖王联姻,他那孙儿知道了,天天闹得是不可开交!
这也是那么多的请柬,没有一封是送到程府的原因。就怕程家的小公子去了公然闹婚。
鹤青自然不知荣鹤与程氏孙的关系,只当做程石民在气头上,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大人,荣府公子求见。”家仆站在门外,轻敲了敲书房的门。
“请他进来吧。”
宋枝涯声音听起来略显疲惫,鹤青扭头对阿绍道:“马车里有刚从济世堂买来的安神茶,你去取来给宋大人泡一壶茶吧,我感觉大人有些疲惫。”
“奴才替大人谢过公子好意。只是大人晚上没有喝茶的习惯,这茶就不必泡了。”
“没事,我让阿绍取来送给大人一些。济世堂配的,大人熬夜累了也可以适量喝点。”
鹤青也不管宋枝涯接不接受,倒是三言两语将阿绍给打发走了。
独自进入宋枝涯的书房,鹤青转而将门阖上。
“荣公子怎么来了?”宋枝涯看到鹤青,神色虽温和,但语气中夹杂着些许不耐烦。
“来送请柬。”鹤青走到桌子边,放下一封通红的请柬,接着道:“顺便看望一下宋大人。”
宋枝涯只觉得那殷红的请柬刺目,随手收下请柬,开始思索着怎么请鹤青离开。
“本官有什么好看望的。天黑了,荣公子早些回去,别让侯爷担心。”
宋枝涯这话相当于下了逐客令,但鹤青依旧站在桌边,迟迟未动身。
“听说大人之前高热,不知大人现在身体可好全了。”鹤青开口问道。
“已经痊愈了。”宋枝涯客套道。
“你说长姐也真是的,不能因为宋大人有刺杀我之嫌,就对大人冷眼相待吧?”
“荣公子这话什么意思?”宋枝涯皱起眉头,一脸疑惑地望向鹤青。
刺杀一事他有所耳闻,但荣格怀疑他是凶手,这让宋枝涯不能理解。
荣格几次三番的拒绝他的好意也就算了,这种莫须有的事,她竟能怀疑到他的头上。
越想心里越窝火,一向脾气温和的宋枝涯竟气地将桌上奏疏甩了个遍。
门外家仆听到动静,连忙开口问道:“大人,出什么事了?”
“没事,东西掉了而已。”说话的不是宋枝涯,而是鹤青。
鹤青弯下身子,将地上的奏疏捡起,整理成一摞放回原位。
“大人切莫生气,长姐怀疑大人,也不是没有原因。”
说罢,鹤青从袖中拿出一块布料,送到宋枝涯的面前:“这布料大人看着可眼熟?”
“这是……”宋枝涯接过布料,其触感的确与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有些相似。
“不会是城南郭家的布料吧?”宋枝涯自言自语道。
“谁家的布料已经不重要了。”鹤青一语中的,“长姐已经确信杀手一事与大人有莫大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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