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会账的两个账房先生不仅押货,还计算账目,比寻常的工人干得多,工钱自然要更高一些,一人能拿六十两。
如此各梯层的工钱算下来合计三千一百二十两。
然后另外还有两个账本分别记录了他们回来按照霍戍的要求采买的货物价格,以及私人采买添置物品的花销。
还是老规矩,私人采买的东西直接从工钱里扣。
桃榆看了账,简单算出此行一共花费七千三百二十两银子,然后霍戍让采买回来的粮食用物,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花费了三千两银子。
也便是说剩在手上的还有一万三千四百八十两,这些全数是挣的了。
这次账房先生多,账目也清晰,算得很快。
既是出了账,那也没必要把钱捂着,直接把人叫来把钱给领了。
结了工钱,拿了自买的货,先前临村的都变成了一个村的,带着东西回去简直没那么快。
大伙儿进进出出的,院子里的货物很快就搬空了四大予讠予讠箱子。
不过个把时辰,二十来人就都拿到了自己的工钱。
虽今深陷战乱之中,可银钱始终还是让人欢喜的玩意儿,这朝多数人家都有了一大笔进项,接下来的一年光景都有了些着落。
到时候买种子有了钱,粮食也能直接前去县城里采买了,手头上松快得多。
村子里整个儿跟过年了似的,要是在明浔村,这欢喜气氛下高低有人家会寻出两串鞭炮来炸。
可惜了这头没存的货,再者就是有也轻易不敢放。
“这商队可真是挣钱,先前招人的时候我就想去了,可惜了家里不让我去,否则这时候也跟着他们一同数钱。”
守在隧洞前平地上的几个值守的年轻人望着纪家大院儿里头进进出出的人,个个脸上都是一派喜色,心里羡慕的不行。
妇人夫郎的洗着菜炖着汤,壮力汉子从纪家屋里出来,不是背着就是挑着的。
一出去回来指不得买了多少新鲜货,以前同州什么都有,大家可能还没那么稀罕,现在来了这山窝子里头,啥都新鲜稀奇了。
“五郎,你哥这回不是也去了商队的么,听说了能分到多少钱不?”
“没说,谁晓得他的,不过当也有上十数的银子。”
“啧,真是了不得。”
一阵山风吹过,村子里架在外头的大锅飘来了阵阵肉香味儿。
几个年轻人吹着牛,嗅到这味儿都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咱没得钱分,今晚上总当好好吃上一顿。”
“方才过来的时候听我娘说里正家里拿出了不少熏制的山货肉,上回霍哥从山里打了野猪下来吃,那肉是真香,比家里养的大白猪还要劲道的多。”
“还说要宰羊咧,北域那边带回来的,听说一点不腥臊。”
年轻人道:“先前我都瞧见去纪家的地里拔萝卜了,说是要用萝卜炖羊杂汤。”
几人说谈起晚上的吃食,胃腹一阵空虚,又有香味撩着人,魂儿早飞了去。
“看着太阳也落山了,时候不早当是快吃夜饭了,要不然咱下山去吧。”
“但是阿予哥交待了说得好生守着这旮,要是有什么动静好给村里放哨。”
另外几个年轻人道:“这都值守好多天了,别说山匪,就是一只野兽都不曾在村里撞见,咱们早走一时半刻的能有什么事儿。”
“就是,我看前头的值守也屁事不干,都偷闲在这边打瞌睡咧。”
“走走走,早点吃了又早点过来值守嘛。”
几人互相劝拉着,便是心里有些疑虑担忧的也被说得没了担忧,相携着一并下了山去。
夜色渐渐变暗,纪家大院里燃起了火把与灯笼。
入夜了山里的风变得有些大,吹得树叶簌簌作响,如此正也巧妙的掩盖了脚步和牲口蹄子的声音。
黑压压的一群人,在将黑未又全然黑尽的天色之中,从隧洞鱼贯而入,迅速团集在了林村入口的平地上。
“这帮子难民,竟还烹起了羊,我瞧着他们是分不清谁是肥羊了。”
“都动作快些,进村去把人拿下,好酒好菜的都给咱备上了,总不能了辜负人的一番心意!”
第98章
霍戍取勺子添了半碗羊杂汤,洒了点细葱花儿。
他轻轻搅拌了几下,转才递给身侧眼睛已经快落进汤碗里了的桃榆。
“这个天气别喝太多,当心身体。”
桃榆捧过微微热的碗底,吹了一口才喝进嘴里。
羊肉汤的味道暖乎乎的很淳厚,夏月里吃羊肉汤确实有些燥热,不过山里夜风吹着凉爽,喝点暖乎的倒是也舒坦。
以前在同州的时候,一到冬天他就手脚冰凉犯冷,他娘上城里必少不得买一方羊肉回来给他煲汤。
他娘手艺好,做出来的羊肉好吃,他还挺爱吃的,但自从和霍戍一同去了北域尝过了那边的羊肉,回来就不多吃得上同州这边的羊肉了。
这回金柯鹿宰的羊,做出来的汤肉立时就对味了。
不过他也不敢吃太多,霍戍盯得跟什么似的。
特地还把一大盆的羊肉摆在桌对面,他要伸一筷子都得霍戍瞧着。
“再喝一碗,喝了我都不吃了。”
桃榆抿了下嘴,还有些馋那入口的香浓味。
“又不是不够,要再吃尽管吃就是了。”
金柯鹿坐在桃榆旁头的一桌,他手里拿着条蒸熟的腌鸡腿儿,林村现在物资有限,但金柯鹿看见一桌子的菜花样多不说,做得还很可口。
他没见识过南边的菜,上桌觉着一叠叠的菜那么一点儿小气吧啦的,不过胜在样数多,尝着味道一个顶一个,可惜了这里没酒,不然非得和一桌子的仆族喝一盅。
金柯鹿抬手把自己这边桌子上的一盆羊肉端去了桃榆一桌:“这里还有。”
羊肉拿在林村是稀罕货,在北域寻常,他们把别的菜吃得差不多了,反倒是羊肉动得不多。
桃榆见此连忙道:“够了够了,这边也还有。是我不能吃多少,不是不够。”
“先前去了一趟北域,吃的太多流鼻血了。”
金柯鹿笑了一声:“那你别一回吃太多,这玩意儿吃多了上火。我手头上还剩了几头羊,公母都有,到时候一配生了小的,不缺羊肉吃。”
桃榆听这话扬起眉,他转过身低了些声音道:“那你可要在这边多待些时间,我们都不会管理羊的。”
金柯鹿闻言立马道:“成啊,包在我身上。”
“啊!”
桃榆笑着抿了抿嘴,两人说的投机,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叫。
宁静的夜色之中,划破了林间的风声和大院儿里热闹的吃饭声,所有人一时间都顿住了。
桃榆小脸儿一白,看向诸人都像禁止了一样,想来不是自己一个人听见了。
纪扬宗道:“这,这是有谁在喊么?”
霍戍倏然警惕的站了起来,他冷声道:“准备家伙。”
院子里的汉子尚未明确是怎么回事,但也都二话不说,直接撂下碗筷没,一个箭步冲进了屋里,就近的拿了家伙在手上。
“咋,咋的嘛。”
见着这架势,院子里的人顿时都慌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仓惶带着哭腔的声音传进了院子里:“山匪来了,山匪来了!”
噗通一声,一道身影重重的摔扑进了院子里。
田家的五郎一双手上全是血,眼里满是惊惧之色,嘴里不断的在叙说;“大家快跑,大家快跑!”
黄引生连忙过去把田五郎搀了起来。
院子里的人听到这么个消息,面色惨白,顿时吓得手足无措的站起来:“这,这怎么办。”
“怎么会来山匪的呢!不是日日都有人值守么!”
院子里喜庆的场面一下子乱了起来。
霍戍已然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已然来不及询问田五郎具体情况,他让元慧茹和黄蔓菁赶紧把桃榆带进屋里躲好,又让赵盼拿了家伙前去守着。
“阿戍,阿戍!”
桃榆看着阔步而去的人,连忙喊道:“要小心。”
霍戍应了一声,立即道:“老幼妇孺立即退到内院中,不可乱跑。”
“不会骑射的男子留在内院看家!”
“北域的与我打头阵上,葛亮你带人准备弓箭埋伏接应。”
霍戍迅速做出部署,乱成一锅粥的存户立马有了主心骨,按照霍戍的安排各自行动。
“大家别怕乱了阵脚,我们人多有家伙,定不会叫山匪讨到好处。”
顷刻之间,霍戍扯了马带着人冲迎了出去。
葛亮带着一行人前去取弓箭防守。
纪文良要随行前去搬弓箭出来,混乱中潜意识去寻找金柯鹿的身影,一转头发现他带着仆族竟骑上了马俨然要出去迎战。
他连忙过去拉着人:“你干什么去!”
金柯鹿甩开辫子,目光凌厉:“自是去对付山匪,这些狗娘养的,好好的日子都叫他们胡搅了。”
“你别去,就在这边待着安全些!”
“霍哥不是说了北域的先去会会山匪么,我们不也是北域的。”
纪文良着急解释:“哥夫说的是他同乡范伯他们!你带着人把村里的老弱守好就省大力了。”
金柯鹿看着纪文良:“你是不是担心我?”
纪文良张了张嘴,没说话。
“得,没有就算了,我出去冲锋陷阵。”
金柯鹿扯着马就要走。
“担心,担心总行了吧。”
纪文良无可奈何道。
“这不就对了。”
金柯鹿翘起嘴角,对仆族道:“听阿良的,守在院子周围,不能让山匪接近。”
霍戍带着六个人先行骑马出去,在距离大院儿不足一里的地方便与山匪会上了。
黑压压的夜色之中,也可见攒动的人头。
估摸得有三十来号子的人,这些脱离了管制约束,常以抢夺为生的人,虽也只是普通人的模样,可浸淫在争斗之中已久,身上显有一股老实忠厚的农户人没有的狠劲儿。
月色之下,银刀泛着森冷的光,而北域人身形高大,五官深邃,逆光而来脸隐匿在半片阴影之中。
霍戍一行人更也让人心中忌惮。
“哈哈哈哈!瞧瞧这一水儿的马,这破地方竟然还淘到宝了。既有这么好的东西,我便开恩一回,现留下马匹家伙,我留你们一条贱命。”
三角眼看着阻拦他们去路的几个人,气势逼人,虽惹人胆寒,不过他今日倾巢出动,寨子里的能手都来了,三十几个兄弟,未必还拿不下这么几个人。
他心中信心自得。
“但我今天不开恩,要命。”
霍戍眸光骤然变冷。
“臭小子,口气还不小!”
三角眼微眯起眸子,脸乍然一狠,他倏然抬手:“把这几个不知死活的都跟老子收拾了。”
夜色下顿时响起了厚重铁器碰在一起让人肉疼的声音。
两厢很快便交缠在了一起。
三角眼在后头些看着被包围住的几个人,已经受牵制上。
他朝着身侧的人使了个眼色,旋即绕出来了十几个汉子,继续摸着往大院儿的方向过去。
三角眼看了眼这头,又看了眼院子的方向,犹豫了一下,是在这头还是先去那头。
不过他见着这几个汉子固然高大凶悍,但这边怎么也十几个人,如何应付也当绰绰有余。
三角眼扯着马,扭身追上去院子的队伍。
“把这边的人先扣下,要是有不识相的直接杀,前头的就不敢再……”
话还没说完,簌簌的破风声响起,一股强劲的力道直接从耳边擦了过去,三角眼顺着声音看过去,竟然是一支箭。
三角眼惊魂未定,再次看过去时手底下的兄弟已经发出了惨叫声,院子外头突然冒出来了二十多个手持弓箭的汉子。
箭齐刷刷的瞄准了人,便是箭法不行,就是胡乱一通乱射,这么多把箭过来也能把人射成筛子。
再者这些人的箭法明显就是练过的,精准挑人手脚下手,使人失去武力而又不会直接毙命。
三角眼顿时傻了眼,连忙勒住了往前的缰绳。
他以为能手都去打了前锋,这边已然薄弱,纵然是还有汉子,却也当是些惶恐不安的农户才是。
不想这头乌泱泱的还有一群能手在守着,便是五十里外的村子常年饱受匪患警惕高,村中劳力都有练就手头功夫,东南一带的山匪都知道难磕,他去会过两回,却也全然赶不上这边难磕。
这回当真是大意踢了铁板。
哪里想到这破难民村里竟然会有这么多的能手,他心中又惊又恐,心头有不好的念头,只怕这不是什么难民村,而是战乱起的一方势力。
三角眼调转马头,想由着前头的人把这边拖着,他乘乱跑路。
然则一个转身,就见着霍戍居于马上徐徐而来,他身上染了血,比方才更为可怖。
三角眼大骇,这才多长时间,那边的十几个兄弟竟都已被制服,不知死了几个,有气儿的被扣着全然不敢动弹。
“就这点能耐还想袭村,未免太过不自量力。”
霍戍冷声道了一句。
三角眼看着霍戍自知是逃不了了,他一咬牙关,乘其不备握着手中的大刀朝霍戍砍去。
霍戍一个避身闪过,反送了三角眼一刀。
砰的一声坠马闷响,男子倒在了地上,抽出之间鲜血直冒。
“老大!”
其余山匪被这么多人埋伏本就已经发怵,这朝再见着三角眼没了命,主心骨断了更是慌了神。
一群人不知如何。
“我当是多厉害的主儿,原来就这么些杂碎。扰了大伙儿大好的席面儿,真是扫兴,不如都给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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