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儿没再继续揪着过去的艰辛说谈,徒增感伤,如同长此住在一起的一家子一般闲谈。
“阿盼,此次应考感觉如何?”
赵盼确有些饿了,他前去考试不敢吃的太饱而犯困,午间并没有吃上两口。
现在一桌子好菜,她娘给他夹菜,桃小伯父也给他夹菜,时下还添了个祖母也给他夹。
一顿饭上自己都没伸两回筷子,碗里就没少过菜和肉。
一时间好似被亲人都包围爱护着,于一个自小就要藏掩着的孩子来说,心绪有些说不出来。
“考题倒都有所涉猎,并不觉得冷僻,就是不知自己答得是否合考官的心了。”
赵盼如是的说着此次童考。
“不碍事,你才头一回下场,试试水,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
赵盼应声:“我晓得,夫子也是这么说的。”
一顿饭吃的早,却吃得久。
吃完天色已然不早了,紧绷了几日的赵盼有些发困,元慧茹让他去歇息。
孩子去睡了,几人又在谈了会儿话。
“现在既是相认了,可要顺势让阿盼认祖归宗?”
桃榆问了一嘴。
吴怜荷面露为难,当初无媒无聘生下的赵盼,现在忽然带回去,村里人又还都识得她,不敢想当是在背后说得何其难听。
无媒苟合,不知廉耻,放荡孟浪……
届时她娘家都当受人戳脊梁骨,且还得影响家中的弟妹出嫁。
她已经让家里为她的事情烦忧太多了,如今父母已近年老,还要受村里人闲言碎语,不知当如何。
其实实话来说,她这些年忙着生计,少有想孩子认祖归宗的事情,可但凡思及一二,都要阵阵不安。
元慧茹看出吴怜荷的忧虑,道:“虽我是想孩子能认回去,赵家也就这个血脉了,但我还是依怜荷跟孩子的意思。”
“这些年隐姓埋名,一个人把孩子拉扯至今,阿盼读书识礼,长成如此,已经吃了太多苦楚了。只要孩子能过得安顺,旁的也都不要紧了。”
吴怜荷见元慧茹如此体谅,心中大为动容。
“多谢娘。”
霍戍和桃榆自是没理干涉两人的决定。
一番商量下来,于是还是决定等过些年赵盼大了,能考出点功名傍身以后再行此事。
霍戍和桃榆也想,届时他们的生意若是有了更大起色,家族门楣起来,旁人也就不敢说的那么难听,会有所顾忌。
临别前,元慧茹把长岁带回来的那笔钱将近大半都交给了吴怜荷。
“娘,我不能拿这个钱,我和阿盼不能侍奉,已然是心中愧疚。”
“愧疚的是赵家,该是长岁愧对了你们母子俩。以前家里清寒,没能供长岁读书,今下阿盼读书刻苦上进,往后一应科考少不得还要花费银子。”
几番推拉下,吴怜荷含着泪把钱拿下。
“家里一切都有我跟阿戍,吴……弟妹?”
桃榆话说一半,觉着当是该改口叫吴怜荷弟妹的,但是两人年纪上确实,又还喊习惯了。
几人被桃榆这一称呼给逗笑:“还是依以前的喊便是。”
桃榆笑着应了一声:“吴三姐姐不必忧心家里。”
“好。”
从吴怜荷那儿出来,心头都松了一块。
事情也算是有了些始终。
此后元慧茹来城里便更勤了,明面上是来铺子里帮忙,实则也是为看大孙子。
过了两日,骑射场里招到了四个骑射师,蒋裕后也来上了工,不愧是管州府财政的人,很快就上手了这边的账。
新增了人手以后,霍戍和桃榆就都闲了不少。
霍戍除却定下的逢一和六外有事情忙,平素骑射场的事情范伯霍守办得很好,几乎用不着他过问什么。
合该闲下,霍戍却没闲。
月底,霍戍叫桃榆写了张牌子,弄了个游行车,唤上了弓坊的伙计田小佃,在新街口外头竟也收起了粮食来。
第82章
“收粮食咧,收粮食!这边走这边看!”
“好价收粮,卖了不吃亏,卖了不上当!”
上了新街,板车缓缓挪动,田小佃扒在板车围栏上,冲着沿街吆喝的起劲儿。
桃榆坐在板车前头,偏头看了眼,笑道:“这小子先前在粮行做伙计,这事儿果然是干得得心应手。”
霍戍慢悠悠驾着马,先行小东街上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新街门口上把马车停下。
一番游车下来,小西街上的有心卖粮食的自都留了意。
秋后城里收粮食的人其实不少,各有来路。
像是大型的粮行,小粮铺,还有从别地前来倒卖粮食的粮商,也有城中大户需要自行买粮吃的等等……
不过大户多是自己产业下有粮田,但事非绝对,总之卖粮的农户佃户多,也不乏收粮食的大商小商。
霍戍他们出来收粮食也并不惹人稀奇。
田小佃特地吆喝了价格优势,耳尖的卖粮人便随着板车过来,见停以后围了上来询问价格。
昨日霍戍和桃榆已经大致的了解了城里现在的粮价,目前精粮一石一千文到一千一不等,粗粮七百五到八百五不等。
一般来说大粮行的价格是最低的,反倒是那些来路不太明晰的粮价要高些。
农户多是老实人,就信服大粮行觉得卖过去结钱还是一系都有保证,即使价格低还是卖粮过去的人很多。
不过也有想要多卖几个子儿的会选择这些不是粮行而收取粮食的商人。
“我们这儿精粮一千文一一石,粗粮八百。现卖现结,一次性把钱结清,卖得多路远可以派遣人去接运。”
田小佃不厌其烦的给前来问询的农户解释。
“那究竟多少才算多嘛?”
桃榆道:“五石粮以上就能派人去接运。”
“那一家卖不得这么多,与乡邻合卖五石以上能不能派人到村里接啊?”
桃榆闻言不由得看向了霍戍,昨儿商量的时候他们还没想到这茬。
霍戍道:“同村的盘在同一个地点拉运地点,也行。”
围着打听的农户一听这个都说着好,粮行的派人去村里拉运粮食,但是价格收的太低了。
有些卖得少的农户要么自己费苦力把粮食背来城里,要么就得花钱雇车,本就收入不多,还花钱,入账也就更少了。
现既有价格更高的,又能去接,这当然更好。
“老板收几天嘛,我们好回去跟乡邻商量。”
桃榆道:“我们一直收粮到过年。就在新街口上,若是没见人在这边就往里头走,有个安顺弓坊,进去问就行。”
“要卖粮食,卖多少,提前过来登记日子和数量,到时候这边按时按量派人和车过去运。”
听闻是城里有生意的坐贾,倒是叫前来问询情况的农户觉得更靠谱妥帖了些。
且收的时间还长,倒是不必急着赶来。
“一直到年底我们都是这个价格,量多量少都收,到时候送过来就成。钱都直接现结。”
农户一阵沸腾,当即就有几个人卖了散粮过来。
霍戍和桃榆在这边忙活了一日功夫,当日就收到了三石精粮。
数量不多,能快速收到手的都是农户自己运到城里来的粮食。
一个人一次也就背个百十来斤的粮过来,能收到这么多也不错了,多的还要等后头的来联系。
下午收活儿霍戍大方的给了田小佃一吊赏钱。
田小佃看着上百文的吊钱,有些被吓到。
他干小伙计一个月的工钱也就才几百文钱,东家一下子给那么多怎么能不惊。
霍戍道:“今日开了收粮的口子,弓坊又是你在看,往后还要你费心收粮的事情。”
他和桃榆是不可能一直忙这事儿的。
田小佃长松了口气,他还以为东家是给遣散费了。
他小心的收下钱:“嗳,我一定好好办。”
晚些时候,蒋裕后来弓坊这边理账,见着霍戍和伙计正在往里头搬运东西。
诧异道:“这是进弓箭材料了么?”
桃榆在一头拨算珠,道:“不是,今儿囤买的粮食。”
都是自家的伙计,而且以后一段时间还有农户进出,以及要从骑射场那边派人出去运粮食,也便没什么好隐瞒的。
蒋裕后多嘴问了一句:“囤来自吃?”
霍戍把粮食都弄了进去,弓坊这头一开始便是为着囤放货物而选,外头的铺子不算大,但内里有很大的储物空间。
他选了一间干燥通风的存放粮食。
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蒋裕后的疑问。
霍戍同蒋裕后倒了杯茶,这时辰坊里没旁人,粮食弄进去后田小佃都下工了。
“手底下现在兄弟多,需要的口粮不少。”
霍戍道:“外在也是为囤点粮以备不时之需。”
他看向蒋裕后:“今同州知府有各自为政之嫌,唯恐天下有所变故。”
蒋裕后闻言眸光微动,不由得深看了霍戍一眼。
他初次见到霍戍的时候便发觉他似乎并非同州人,纪扬宗家中独只一个小哥儿,会把孩子嫁给他,自不必想也是个有东西在身上的。
今听其无所避讳的一言,当即放下茶杯同霍戍拱手做了个礼:“霍老板不妨深做一谈。”
霍戍应声。
年初新任知府同州任命,在此之前蒋裕后便收到京中兄弟的信函。
今临嘉帝已然年老,却迟迟未曾立下皇储,膝下皇子各怀鬼胎,朝堂动荡。
皇室之中今已长成的皇子都有四个。
大皇子为长子,年长而得皇帝喜爱。
三皇子又强干,心怀野心。
四皇子母家显赫,乃是皇后所出。
还有一个不受皇帝宠爱的六皇子,自小养在外头,现今成年也已回宫。
谁也不知皇帝究竟是何心意,去年北域站止,割让土地又赔款。
朝中有鉴臣死鉴皇帝当早日立储,退位以享天福,不想老皇帝龙颜大怒,竟将鉴臣流放西边的不毛之地。
一时间朝中再不敢有人多言。
这临嘉帝上位之时已是中年,许是享受于大权在握,虽已年老甚至于有些昏庸,却还并不愿意将皇权让出,即便是自己的亲儿子。
朝中的皇子私底下结党营私,拉帮结派,谁也不服谁。
今同州知府便是四皇子阵营之中的官员,他兄弟提前嘱咐,勿要为其办超出本职以外之事,否则便是站队其中。
他们此等微末人物,四皇子若是得位,他们未必飞黄腾达,若是败落,遭丢出顶罪乃寻常,落得个满门抄斩。
保持中立方为上策。
蒋裕后得知京中消息后背生寒,在州府官吏投诚之际未有表示,知府还曾私下笼络过,见其仍未有所动。
于是直接将其踢出了局,且还行打压。
蒋裕后也算见识到了知府为人,反而更为庆幸不曾与之为伍。
此般秉性,他时如何可共谋大事。
“如此说来,四皇子的人这是在为谋大计而敛财集粮了。”
谁人不知同州物产丰富,想要做大事,钱粮是最少不得的东西。
霍戍觉着先前所做的一切安排也都对了,但是却也并高兴不起来。
宁做太平犬而不做乱世人,情愿所有应对兵变的安排都是枉费,也更想过安生日子。
可若事情既要来,那能做的也只能是面对。
两人谈了许久,蒋裕后离开时天已经擦黑了。
桃榆听了两人的交谈以后,有些心不在焉的。
虽然他一早知道了霍戍囤粮就是为了不时之需,但真当是听见局势混乱之时,心里还是发惴。
同州自他出生起就都还算安定,但这两年确实有了些动乱的苗头,就好似是去年起的匪乱。
“别怕,提前做些应对就好,也不一定真会乱。”
霍戍出言安慰,他倒是早见惯了动荡。
桃榆点点头,状似不忧,夜里还是做了好几场梦。
年初在外头的时候外边乱,他想着回到同州回到家就好了,现下最为安定的地方也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怎么能不担心。
过了两日,是初一。
这日骑射场来的人诸多,不少显贵都是冲着霍戍来的。
先时开业的时候漏了一手,前来看热闹的人叹为观止,纷纷想要霍戍陪同骑射。
一问得知只有初一初六才下场,如此设立了门槛,反倒是引得这些人更为感兴趣。
每逢霍戍下场的日子,骑射场的生意都比平素要好上不少。
霍戍收费高,多有上下午都满客的时候,不单如此,前来骑射的显贵尽兴走时还额外有赏钱,出手甚是阔绰。
桃榆翻看了骑射场的账簿,开业这些日子,每日至少能有二三十两的进账。
霍戍下场的时候就更甚了,不说入场费用,单是他陪同骑射三四个时辰的费用就能有五六两,再者一般请得起他陪同的都给赏钱。
少的三五两,多的能有几十两,远远超出了陪同的费用。
通常霍戍下场的时候,别的骑射师的活儿也比平时更多,因着来场的人多,叫骑射师的人便会增加。
就开业到现在,收入最高的一日抵达了百两之数。
这骑射场开着,收入倒是超出了桃榆原本的预期。
可也是因为才开不久,还够稀罕新鲜,久了未必生意长青。
再来这只是毛利,骑射场的日常开支也大。
养着那么多骑射师要吃饭给工钱,马匹也得吃草料。
钱是在挣,不过距离回本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现在又在囤粮食,花销还挺大的。
十一月已然入冬,天气冷了很多。
盘算着过了冬月进腊月,腊月就是年关,开年后一晃就二三月了。
他们合该谋计着明年走商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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