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与谢凤仪对她分毫不掺假的真心,她的处处怀疑和防备,显得很小人之心,非常落了下乘。
心里转着念头,面上淡淡的扫了郑文臣一眼,“科举你若能进三甲,我会让你自臣为辰。”
她并未说是哪个字,郑文臣却不是傻子,面上显出一分震惊和意外来。
随即起身,对萧长宁施了大礼,“臣必定全力以赴。”
谢凤仪看郑文臣并未激动的失了态,面上的震惊和惊喜也是转瞬即逝,暗中点了下头。
这位,果真是个人才,稳得很。
去了京都之后有萧长宁帮扶,真的自此会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哎,希望郑氏会做人,那么衰败的还能慢一点。
若是不会做的话,她看着这位郑文臣心里可没有几分宗族之念。
哎,士族啊士族。
若是真有气运之说,士族就是气运已尽,真的到了末路了。
庶子天资聪颖到将嫡子比到了泥里去,这在之前可是太少见了。
要知道嫡庶所受的教育规格,也是云泥之别的。
结果郑文臣还能对自身科举有如此大信心,肯定是有真本事的。
想到这里,谢凤仪就多问了句,“你师从谁?”
第50章 你以后不许再疑心我了
郑文臣默了下,面上难得有几分窘迫之意,“臣未有师从。”
谢凤仪顿时有点同情他,又多了层敬佩。
郑夫人做的好绝啊。
时人读书习文,不管是寒门出身,还是士族子弟,到了一定年纪,都是有师从的。
尤其是世家子,更是大多数都是师从当世文气极佳的大儒。
不光是为了做好学问,还能得以结识师兄弟,形成自己的圈子。
郑夫人压着郑文臣不让他拜名师,也是想要不让他拓展人脉的意思。
没有师父精心教导,郑文臣自学都能学的名扬荥阳,真是天纵奇才。
能有这样的资质,又有向上之心,她还是欣赏的。
“等到了京都,我为你引荐寒山居士。”她笑眯眯的,语气随意自然而轻松。
仿佛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郑文臣却是震惊到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寒山居士?”
谢凤仪点头,“是啊,怎么你不愿?”
郑文臣收起激动,苦笑一声,“臣哪里是不愿,是不敢肖想如此好事能落于臣身,那可是寒山居士。”
是天下间鼎鼎有名的大儒。
“我只为你引荐,你能否拜入门下,就要靠自己本事了。”
是骡子是马,还是要见真章的。
郑文臣若是能入了寒山居士的眼,就代表他的文采是极好的。
未来入了朝,文采和他行事手段配合着一点点走上去,也许真的能到一个极高的高度也说不定。
“臣谢过世妹提携看重。”郑文臣又对着谢凤仪一拜。
谢凤仪安坐如仪着受了他的礼,又得了青黛的眼神暗示,目光一转扫到了正从漕运官船上往这边船上走来的石通判,唇角顿时一翘,这也是个妙人。
她收回目光,当做未看到石通判过来,又去看郑文臣,“现在我来回答你刚才的那个问题。”
郑文臣身子一正,神情无比专注起来。
他和谢凤仪不同,他是信气运之说的。
或者说,不是他信气运,而是相信世家那群人不会联合起来做无用功。
他们既然能举全部士族之力去合谋做这件事,定然就是有把握的。
前前朝,前两任皇帝都是好皇帝,到了第三代时,就不如父祖了,却也没有很荒唐,也能勉强说一句是守成之君。
可惜身体不大好,子嗣也不丰,多年努力,唯有一子。
等这位唯一的独苗苗登了基,皇朝末路便拉开了序幕。
完全就是民不聊生,闹的义军纷纷揭竿而起,在天下大乱没几年后就被推翻。
接着就是新朝建立,换了个人重新一统江山。
在这期间,世家确实没有什么动作。
对于前朝的处处针对,也是退避为上,甚至都不曾入朝。
直到前朝灭亡,萧氏夺取了天下,世家才又有了声音。
士族纷纷不再固守旧地,领了官职入职京都。
他在看到这些士族昔年的旧事志时,曾百思不得其解过。
直到今日,与谢凤仪的话连起来,恰好能对上的。
知道了原因,就想知道,士族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又付出了什么。
对于他的正襟危坐,谢凤仪心内啧了声。
到底生在在士族内的,有些东西,已然浸入到骨子了。
“你当知道,谢氏祖宅内宅为安堂,内设有九园。”
萧长宁一听到她提到了安堂,当即心一动。
她不会无缘无故说安堂的,既然特意拿出来说,安堂肯定是有点说法。
“谢宅下面,就是一条龙脉所在。”谢凤仪语气依然云淡风轻,神色如旧。
“安堂所在,便是龙脉龙头的双眉中间。”
“九园的布局,也是当年的能人异士指点建造的。”
“谢氏无意为皇,便用风水局锁住龙脉,再用龙脉之气,护佑居住于安堂的谢氏子孙,家族得以得福运长久不衰。”
“往上再属几代,谢氏嫡房所出子孙,若无大意外,甚少有养不住的。”
“嫡脉子孙也是大多聪明伶俐,才思敏捷。”
“琅琊王氏,亦是如此做的。”
“所以在所有世家中,以谢王二姓最为出众,成为了当仁不让的士族之首。”
“后来他们谋算,要斩断护佑当朝帝王之龙脉,前前后后准备了好几年。”
“以谢王两家,所握龙脉之气,再辅以风水局和一些奇门阵,将此事做成了。”
“代价便是,所有亲自到场参与进来的人,接连暴毙,死因离奇,死状凄惨,”
“世家知是天谴,也只能咬牙捱过去。”
“前朝致力打压世家,也是真的害怕。”
“其实啊,那时的世家真的是外强中干。”
“只要前朝真的咬牙下狠手,世家还真有可能就此烟消云散。”
“很可惜,前朝摄于士族昔日之名,始终未敢真正来一把大的试探深浅。”
“等到了今朝,士族已经缓过来许多,休养生息的差不多了,这不就又蹦跶到朝堂上呼风唤雨了。”
谢凤仪说起来时,口吻有点讽刺。
她是在讽刺前朝,有心无胆,最后还是没能将江山长长久久传承下去。
要是灭了世家,最少也能多传承个三五代的。
萧长宁听着也怪不是滋味的。
世家之患,是皇室最想解决的。
听到原来不是没有过机会,而是有机会而没敢下手,她都有点很扼腕。
谢凤仪看她一眼,太明白她在想什么,对她勾着唇一笑,“你呀,别人遗憾遗憾也就算了,你就别遗憾了。”
“如果前朝真的有胆有决断,一举灭了士族的话,你现在大抵也不能高高在上睥睨众生了。”
“自然咱们也不会相遇,更别谈相知相许了。”
她说的毫不遮掩,直白至极。
让萧长宁有点不自在,郑文臣还在这里呢。
郑文臣低着头,当没听到谢凤仪最后一句。
他想他应该是知道眼前这位阿宁公子是什么身份了。
能让凤命之女倾心,不惜出卖宗族,自身又是来头极大。
除了皇子之外,再无别的可能。
就是不知道,这是行几的皇子。
看年纪,八九十三位皇子都在适龄中。
但好像没有名字中带有宁字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莫非谢凤仪唤的是表字不成?
“阿宁啊,我可是把世家最大的秘密都说给你听了,你以后不许再疑心我了啊。”
第51章 她还不如狗?
谢凤仪睁着一双水润无辜的眼睛,巴巴的看着萧长宁,脸上也带了几分可怜兮兮。
她直把萧长宁看的觉得自己总是疑心谢凤仪真是一件罪大恶极之事。
谢凤仪对她掏心掏肺,真心诚挚,从未瞒骗过她一分,她还总是戒心十足。
委实过分了些。
她轻捏了下谢凤仪手心,轻声说了句,“好,我知道了。”
赢了!
谢凤仪心中小人载歌载舞,把自己和宗族之秘卖了个干净,她终是获得了萧长宁的信任。
真开心,卖的真值。
她笑容绽放开来,堪比骄阳。
萧长宁看到她不加掩饰的喜悦,也跟着扬起了唇角,心头一片柔软。
抬起手,揉了下谢凤仪的头,“傻乎乎,比糯米还傻。”
所以,她还不如狗?
算了,不重要。
何必去和狗比较,况且还是已然是不在人世的狗狗。
尤其这狗还在萧长宁心头占据了个很重要的位置,她就更不用去比较。
世家秘密说完了,就该办正事了。
她抬了抬眼,青黛会意的起身,下去将在下面已经等了会的石通判引了上来。
“下官见过三位公子。”石通判昨夜没跟着上郑氏的船,不知道萧长宁是谁。
他只见过郑氏两位公子,猛然多出一位,心中犯合计,面上并不显露出来。
为了不出错,也不一一见礼了,索性一起见了。
不求拔尖出头被记住,只求不得罪。
见了礼,他很规矩的垂了手站在原地,并不着急上来奉承。
“石通判,来,喝茶。”谢凤仪亲手执了茶壶,又拿了个杯子倒了杯茶,放在了一侧的空位上。
“下官不敢。”石通判没敢动。
他经过昨夜后,这会看到谢凤仪,腿肚子还在打颤,恨不能永不出现在谢凤仪身前。
但是不行,昨天谢凤仪解了围,压下了陈千户让他梳理漕运船上之事。
今日,他不来不行。
“石通判不用客气,阿青,扶石通判入座。”谢凤仪也看出石通判很紧张,估计是被她昨夜的手段给吓到了。
她也是没想到,石通判作为运粮使,常在河运上来往,竟然能见点血就吓成这样。
难不成他从来没见过河匪水贼不成?
青黛得了吩咐,伸手便要扶石通判,“大人你请。”
“不不不,不劳烦小兄弟了,”石通判哪里真敢让青黛扶,他自认没有那个牌面。
身子挪着躲开青黛的手,往前几步跪坐到了小桌空着的位置上。
他只想快点入座,也忘了收力,跪坐下来时发出“咚”的一声,十分的实在。
谢凤仪轻笑了一声,这是有多紧张啊。
石通判却误会了意思,以为是谢凤仪觉得他礼仪方面做的太差了,脸一下就红了。
谢凤仪遥指了下茶,“石通判喝茶。”
“下官谢公子斟茶。”石通判伸手捧起茶杯就喝了一大口。
“等一……”谢凤仪的话消弭在口中,石通判已经烫的骤然色变,含着热茶吐出来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是。
“茶是热的,饮茶怎可心急。”谢凤仪有点无奈。
萧长宁看了她一眼,有点想笑。
石通判是入了谢凤仪的眼,谢凤仪才会让他上来,还让他入席,亲手给他倒茶。
奈何她昨晚笑面阎罗的做法,是真真切切吓到了这位运粮通判。
从上来起,整个人便拘谨的很,生怕惹到谢凤仪。
这大概也是谢凤仪没想到的,所以才会郁猝。
缓了一缓,石通判将热茶咽了下去,忍着嘴里被烫过的疼痛感,赞了一声,“好茶。”
“……”谢凤仪扶额,都烫成这样了,就别硬撑着强行夸赞了。
郑文臣面上无风无波,一派世家公子遇事处变不惊的淡然姿态,心里已经笑得不行了。
他也看出了谢凤仪对石通判的优待,奈何石通判自己看不出,战战兢兢,小心不已。
“石通判很热吗?”谢凤仪扫了眼石通判额头,上面也不知道是看到她吓得,还是被热茶烫的,此刻布满了汗。
她声音不高,面上还带着笑,看上去是个最温雅不过的公子。
石通判却浑身一紧,想到了昨夜他也是这么笑着,说要请陈千户吃人肉暖锅的。
额头上的汗,顿时更多了。
他咽了口唾沫,拿起袖子胡乱的擦了两下额头,连忙认错,“是下官失仪了。”
谢凤仪只想仰天长叹。
她真的对石通判没有坏心,她是看上了他的本事。
有眼光,拎得清,豁的出去,知道护着自己的人,也能收的住人心。
他也算是个人才了,是可以拿来用用的。
但这胆子,也太小了点吧!
萧长宁看得有趣,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继续看戏。
谢凤仪看石通判那个样子,决定不走什么客气的,礼贤下士的路子了。
“漕运船上目前情况如何?明昭仪的贺礼是否有丢失?粮食可都打开看了?人都镇压住了吗?”
说到公事了,石通判立时精神了,不再胡乱的想七想八了,“回公子,船上目前一切都好,贺礼没有丢失,但丢失了其他物品。”
“粮食有开袋看了,有闹事的人,也都先关押起来了。”
说着,石通判一顿,眼中闪过几许犹豫挣扎。
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起身,再次对着谢凤仪行了大礼,头重重的磕到船板上,如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般,绝望中透着一点点希冀,“还请公子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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