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宁:“……”
这话说的太真实了,她竟然没有辩驳之力。
“龙佩再次归于皇室,凤佩在谢太傅手里,你猜龙佩这次会落在谁手里?”谢凤仪拉着她坐在了花凳上,给她倒了杯茶水。
萧长宁想都没想的摇头,“我猜不出。”
凡是太绕和太费脑子去猜测的事,她一贯是不精通的。
谢凤仪给她倒了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悠悠的啜了一口,很不负责的说了一句,“巧了,我也猜不出来。”
萧长宁无言。
所以接下来呢?她们等着看?
真要那样被动的话,等龙佩再有了归属时,黄花菜都会凉了吧。
“既然不好猜,咱们就不猜。”
“这条路走不通就换一条,要是真的只有一条,那咱们就再打一条新的出来。”
“世上本无路,走得人多了,于是就有了路。”
“恰好呢,咱们最不缺的也就是人了。”
谢凤仪眉宇间都是笑意,“乖宝儿,等过几天京都风云起时,你说咱们是隔岸观火坐山观虎斗呢,还是去煽风点火趁着浑水摸大鱼呢?”
萧长宁认真的想了下,“我两个都不喜欢,我比较喜欢稳坐钓鱼台。”
“好,听你的。”谢凤仪抚掌而笑,“那咱们就来个三管一起下。”
萧长宁:“……”
这也算是在听她的?
摇摇头,不去和谢凤仪抠字眼,“你准备如何做?”
“谢氏培养那两位族女那么多年,我总不能让他们的心血白费掉啊。”
“这么想要靠女人提携门楣,再现荣耀,我就让他们靠个够。”
“八九十三位皇子,恰好一个谢昭外加两个族女,一人娶一个,谁也别太吃亏。”
“谢氏是想靠出一个皇后来扶持世家的,这下一下有了三个人选,你说可该怎么办呢?”
“千万别说人家族女身份低哦,那两位族女也是她们所在房头的嫡长女呢。”
“谢氏当年话说的含糊,只说凤命女在陈留谢氏,是为谢氏嫡长女。”
“这下一下冒出了四个嫡长来,正经的长房嫡脉嫡出给了公主,必然不是凤命女了。”
“剩下的三位嫡长女各许一个皇子,那么最后的凤仪之名该给谁呢?到底哪个才是真凤呢?”
“哎呀呀,我都替谢太傅发愁了呢。”
谢凤仪语气促狭,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兴致勃勃的很。
“阿欢,这样一来谢氏会声名扫地的。”
第129章 我就是个俗不可耐的俗人
“那又如何呢。”谢凤仪眸光流转,泛着点点潋滟华光,眸底却是一片清冷,“他们既然能想要靠女人来往上爬,我就让他爬个够。”
“况且不破不立,谢氏再这么煊煊赫赫下去,并没有任何的好处。”
“士族也该从云端上走下来正视自身了。”
“名声有时在世间很重要,却也不重要。”
“至少于我而言,那就是个狗屁。”
“我希望谢氏乃至所有士族,都能有我这等觉悟。”
“我想看他们有朝一日能沉下心看清自己,从在云端上飘着回到地面上,用自己的双脚来走路。”
“如果他们自己死赖着不肯走下来,我就给他们挨个抽下去。”
“至于砸在地上会不会摔死,那就不在我考虑之列了。”
萧长宁看了她一会,而后对她粲然一笑,“只要你想清楚了,你想做就做,一切有我。”
“在别的地方不好说,在京都地界儿上,我这个公主身份还是能为你保驾护航的。”
“那是,我可是有公主做靠山的人。”谢凤仪半扬起脸,脸上的得意都要溢出来,“某平日只修善果,从不爱杀人放火,今还有公主护我,看谁还敢来惹我。”
萧长宁睨了她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智深和尚若是知道你这么用他的揭词,怕是会被你气的活过来。”
“哈哈哈哈,如果他真能被气活过来,我必与他对饮三杯。”谢凤仪朗笑出声,手指屈起在桌上扣了扣,“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枷,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他是死前顿悟,达到了佛门所说五蕴皆空之境。”
“我却是不同,我便是死过一次,也无法顿悟得道,目中一切皆空。”
“我只会更加的恋栈红尘,爱世上的繁华与人间烟火气儿,还要和我的心上之人看遍天下所有的好风景。”
“这才是最有滋味的活着,随心而做,率性而为。”
“什么超脱啊,和我无缘,我再活八辈子也是做不到的,我就是个俗不可耐的俗人。”
萧长宁静静的看她豪迈的念着鲁智深圆寂前的揭语,看她说贪恋世俗,看她说自己是俗人。
“你想做什么人,我便陪你成为什么人。”萧长宁声音轻轻的,目光专注的落在谢凤仪脸上,“你做俗人,我陪你一起俗。”
“你做隐士,我陪你一同隐居。”
“你做狂生,我与你一起放浪。”
“那我要是想要做个玩弄权术的政客呢?”谢凤仪眼中笑意点点,“我要想要在朝堂上搅风弄雨,将天下都捏在手里玩呢?”
“你不会。”萧长宁神容平静,目光似是能透过谢凤仪的双眸直直看到她的心底去。
“阿欢,你不喜欢弄权,也不喜欢争来斗去。”
“你喜的是享受生活,是闲来无事去招猫逗狗,是兴致来了时挥毫洒墨。”
“你不喜欢被拘束,也不喜欢算计来算计去。”
“你如今步步为营,是因我们两个双双身在漩涡之中,不得不去谋算。”
“更因此时的你只能进不能退,若你这时抽身而退,便要会是兄长与夫人替你担下来所有。”
“你嘴上说着薄情,脑中想的是如何算计世家。”
“实则你最为重情重义,算计的背后是想为世家留下可退的余地,更是想唤起他们最后的风骨。”
“你能接受士族沉寂乃至消亡在历史中,却不能接受士族没了骨头。”
“你要他们要站直了活着,如此才不会辱了士族传承了千百年的门楣。”
“阿欢,夫人不是士族最后的风骨犹存之人,她生下和亲手教育出的你们兄妹亦是。”
“你说想做世间安闲的俗人,说极度贪恋世间的红尘。”
“前提是这天下能让你肆意安闲,红尘能繁华的让你眷恋。”
“你如今所做的,都是在保全这一份盛世之治。”
萧长宁说的缓慢而有力,一字一字仿佛想要都落于谢凤仪心头之上。
“你之前以女帝试探我,我一拒之后你便偃旗息鼓。”
“那并不是你平日里性格,你之所以那般容易不再执着,是你知道那是对咱们最有利的做法,却并不是你和我想要的。”
“我们彼此都清楚,我只会做事,不会为君之道。”
“即使我自幼长在紫宸殿,所见皆是帝王心术也没有学会帝王御下。”
“你对那些勾心斗角,也不耐烦的很。”
“在你心里,其实想要的是我们携手去过风花雪月的逍遥日子。”
“而不是日日家国天下,疲于争权夺利。”
“阿欢,我说的可对?”
谢凤仪眸子往下垂了垂,人也沉默了。
对啊,怎么不对呢。
萧长宁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是对的。
她其实很贪心。
上一世想得少,很是随遇而安,初时没什么想要的,等到有了想要的时已然来不及。
再来一次,她变成了什么都想要。
萧长宁是最深的执念,是一定不能放手,死也要搂住不放的。
其他的,她也想要啊。
如今偶尔午夜梦回时,还会梦到前世种种。
有些人本不该死,全都死了。
有些事情本不该发生,却没能阻止下来。
她不想再有同样的经历了。
某些该死的人,早点去死一死。
不该死的人,就该好好的活着不是吗?
若天道真有公,今世就请让她势如破竹,无往不利。
可做成之后呢?
她没想过。
或者说还来不及去想,只想先做了想做的,也把事情做成再说。
她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无人能看出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可她没想到,萧长宁全部都看了出来。
“阿宁,你说的都是我心底最真实的话。”谢凤仪安静了半响后,才声音极轻的开口,“但除那些之外,我还想做一次执棋之人,不想做一枚棋子。”
她半垂着眸,手缓缓的一握,“这次这一盘大棋,我要我说了算。”
萧长宁不假思索的点头,“好,你做执棋人,我来做你的棋子。”
第130章 你不是棋子
萧长宁将她的手拉过来展开,将自己的手放上去,“我愿做你一人的棋子,陪你走到最后的那一颗。”
谢凤仪低声一笑,“不,你不是棋子,你是我的命之所系,魂之所在。”
“只有你好好的,我才能有心有力的筹谋,去算计。”
“因为所有的算计里,其中都有在为我们日后活的肆意而添砖加瓦。”
“你是我前行的力量,若是没有你,这天下便是洪水滔天也与我无关了。”
“你要知道我这人大义不能说没有,却是抵不过心中的私情。”
她抬眸和萧长宁四目相对,望着萧长宁精致的眉眼,眼底渐渐染了温情与缱绻,“阿宁,你愿做以身为棋,做我手中的一颗棋子。”
“我愿为你俯首下跪,全力助你萧氏再不受士族掣肘。”
“待此事了去后,你与我回归陈留,一同孝顺于母亲膝下。”
“你可愿承应?”
“愿。”萧长宁的回答,坚定又郑重。
谢凤仪探过身去,在她眉心印下一个轻吻来,“真乖。”
五皇子到底是没等到谢凤仪和萧长宁出来与他清谈。
因为贵妃娘娘过来后,直接气势汹汹的揪着五皇子的耳朵走了。
临走时还特意说了句,下次五皇子要是再纠缠,让萧长宁尽情的将人打出去。
萧长宁和谢凤仪站在殿门口目送贵妃娘娘一路揪着五皇子出了宫门。
“贵妃娘娘一点都没手下留情。”谢凤仪摸着下巴,眼中一片兴致盎然,“五皇子的耳朵都被她给揪肿了。”
“她收拾我五哥是从不留情。”萧长宁是对皇子们都不太了解,可到底人就住在宫内,就是她不想去问去打听,很多事情也会飘到她耳朵里来。
“是以宫内都在说,五哥对着贵妃敢怒不敢言,就将怒气都发在了外祖一家身上。”
“如若不是如此,五哥的二舅未必会被派到偏远荒凉之处去。”
“对也不对。”谢凤仪拉着萧长宁下了庑廊,去看了看开的正好的海棠,“不过一夜不见而已,小海你开的越发娇艳了,看来是看到我很高兴。”
萧长宁负手望天,对于谢凤仪给永安宫满宫上下的一草一木几乎都起了名字这件事,她只想略过当不知道。
“贵妃娘娘乃是家中嫡幼女,继室所出。”
“上面的兄长与姐姐都和她不同母,关系很是不太好。”
“贵妃娘娘的母亲出身没有兄姐的母亲来得好,只是因年岁小生得好才得以嫁进府中。”
“日子初时过的还算尚可,男人都是贪图新鲜的。”
“等新鲜劲儿过了,日子便难过了起来。”
“贵妃的母亲性子又是个软弱低顺的,只有正室的名头,一点没有正室的权利,还不如院子里的宠妾。”
“然贵妃却生来性子辣气,从不在兄姐面前低伏做小。”
“这样一来,两边更是势如水火。”
“后来贵妃进了皇上的后院中,先是得了宠后有了儿子,还一步步成了贵妃。”
“那一家子早就乖觉了,哪里还敢抖威风。”
“可人呐,忘恩容易忘仇难,贵妃对着娘家人从来不是个多么慈善大度的。”
“奈何生母还在,总不好做的太难看。”
“这不生母前脚一没了,当年欺负她们母女最狠的那位就被扔出去了,这辈子想回京都怕是难了。”
谢凤仪对于这些称得上秘闻的东西如数家珍,这不光是世家的人手和暗子功劳。
还有上辈子的经验累积。
她以前和贵妃不算是陌生的,只是没有亲眼见过她教训五皇子。
那时的五皇子已经遍天下野去了,寻找他得道的契机。
贵妃娘娘还曾经气急败坏的跟她说过,“他嘴里的契机在我看来,大抵就是他累死累活爬到哪个山头之上没站稳的那一瞬间。”
话外之意就是,摔死个球的就能直接夙愿得偿,升天得道了。
但就是这样诅咒着儿子,又牵念着儿子的人,没能等到儿子再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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