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隳戴着白鹰面具,顺手甩了甩自己的风衣,抬腿钻过旁边警察抬起的警戒线,靠近了市一中教学楼。
“凭什么他能进去!”
人群里突然穿出了个刺耳的声音,白隳蹙了蹙眉,回过头,那是个手里举着话筒的记者,正面色不善地盯着他。
白隳边戴白色手套边冷哼一声,将目光重新集中在了眼前的警力。
旁边的警察连忙解释他是警察之类的话,蓝鸟立马靠近了过来,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老大。”
白隳伸手指了指周围:“消防呢?”
蓝鸟抿抿嘴:“旁边的街出了车祸,消防现在过不来。”
白隳环顾四周:“现在是什么情况?”
蓝鸟:“那个女孩明叫黄珂,是市一中一个很优秀的学生,刚满17岁,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她已经在上面站了三个小时,一句话不说,只有在我们靠近的时候才会突然大叫,我们不敢赌,一直僵持到现在。”
白隳偏头看向他:“盲区呢?也上不去?”
蓝鸟撇撇嘴:“市一中一直是个封闭的学校,只有正门没有侧门,害怕学生逃课,窗都安了防盗,又紧贴着后墙,视线盲区里没有能进去的地方。”
来不及吐槽一句学校的阴间设计,火山雁举着电话蒙的转过头:“组长,上头打算在消防过来的时候强行突破。”
现场突然安静了下来。
一片寂静声音里,白隳突然冷笑一声:“这次突破,那下次呢,还突破?”
市一中的教学楼并不是特别高,再加上白隳的声音格外突兀,黄柯听的清楚。
红蓝交织的灯光映在她脸上,让她的笑容意味不明:“你不会怪我吗警官?”
黄柯低下头,看着白隳,那个男人身上似乎带着职业军人的冷峻,却散发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轻生者愿意沟通,这是个好兆头。
白隳并没有像其他人心里默念的那样否定,而是一条腿倒退一步,轻轻点着地面,同时慢条斯理地摆弄自己的手套:“怪啊,当然怪。”
现场所有警察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却只听白隳继续说:“如果我们这次没有来,你会无依无靠地从上面跳下来,让一个花季正好的少女失去她的一切,我们为什么不怪你?”
现场所有人生怕那姑娘直接一跃而下,毕竟白隳的话其实说不上温柔。
但谁也没想到,黄柯突然笑了,很倏然,轻松:“我只是很难过而已。”
“在难过什么呢?”
“在难过……母亲的偏心,重男轻女……”
黄柯语气很轻,就像是猫仔轻声地踏在柔软的棉花上:“我讨厌母亲,小时候无论我说什么,永远得不到她的认可,永远得不到她的关心,我太累了……太累了……”
黄柯深深吸一口气:“你知道吗警官,我家里很穷,很穷……我和我弟弟只有个母亲,我们在一个小小的,只有一张床的小屋子里面活着,卑微的活着,在城市的角落,像狗一样。”
白隳:“每一个人,都有故事,比你更像狗的人比比皆是,仙女,你没有错,但是你不觉得,这么浪费一条生命,很可惜么?”
“不可惜啊,当然不可惜……”
黄柯的语气带上了哭腔,却并没有流下眼泪,也许是半夜躲在被窝里哭的太多了:“我母亲,睡在我和我弟弟中间,她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弟弟每到半夜,就会伸出他的手指,干一些……完全不符合他年龄的龌龊事。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明明,是在那样一个懵懂的年纪里面。
“我要是突然醒来了,弟弟就会立刻收手,让我时常以为我是在做梦,但那又是真实的。我又不能尖叫,因为母亲,总是会纵容他,我不止一次地暗示母亲,弟弟在做一些违背伦理道德的事情,说他总是在半夜乱摸,但最后妈妈总是厌烦地瞥我一眼,告诉我弟弟不过是想跨过我到另一个房间,去上卫生间……
“她指望我把真相完完全全地说出来吗?!”
所有人震惊地看着声嘶力竭的女孩,有些人甚至在暗骂一声畜牲。
白隳皱了皱眉,一个连母亲面前都说不出来的女孩子,会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么。
尽管疑惑,白隳面色不显,轻轻展开了自己的怀抱:“你母亲不知道没关系,现在哥哥知道了,交给我解决,交给靠谱的男人解决,好么?”
“你不懂的警官,你不懂的……他们会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会说是我太放荡的……我想搬出去住,和过去彻底和解,但每每我告诉母亲的时候,换来的,是狠狠一巴掌……”
黄柯颤抖地抚上了自己的脸:“她说我不懂事,说母亲成天要死要活地工作不就是为了我们好好学习吗,我还要任性的搬出去住,花格外的钱……我说我要打地铺,母亲又说是我嫌弃她了,嫌弃她太穷了,嫌弃她没能力养活我们……
“我受不住了……
“没有一个晚上,我不担心,也没一个晚上,能睡个完整的觉……
“弟弟未成年,关不了多久……难道我要等着他出来,变本加厉,或是面对母亲的质问吗?警官,这就像家暴一样,其实你无可奈何的……”
白隳慢慢站正了:“一个生命的诞生,需要战胜几万个同类,但是一个生命的消亡,却只是一瞬间。也许我没有你这样的经历,不配在你面前劝导你,但你记住,这个世界的法律其实是不完善的,但也是公平的,就像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但也是温柔的。”
黄柯嘲讽地笑了笑:“警官,这个世界,哪里温柔了?”
“不温柔?”
白隳轻轻点点头:“那我们现在站在这里干嘛?过家家吗?小仙女,我告诉你,其实你的死活本来跟我们一点关系没有,毕竟就像你说的,总有一些人,我们无能为力,我们救不下来,那么现在,我们为什么要耗费时间陪你?那是我们觉得,你不应该死,更不可以死。”
如果是以前,黄柯很有可能大吼一句:“那你们别管我啊”,然后一跃而下,就像曾经无数个夜晚拿着刀刃把胳膊割的血肉模糊,但如今,那句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双手死死捂住脸,手下泪水早已遍布脸庞。
正在这时,属于消防车独特的铃声振响,训练有素的红衣战士依次下了车,迅速放置着救生气垫。
消防小队队长立刻凑近了白隳的方向。
旁边的蓝鸟立刻小声:“老大,消防到了。”
白隳并没有理会蓝鸟的汇报,自顾自地仰望着已经降下的夜幕:“感受到我的心意就下来吧,小仙女,回家。”
黄柯带着泪笑着,点了点头,从栏杆上轻轻下了来。
所有人暗自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个当儿,耳边的风倏然变得冷冽。
白隳的瞳仁猛地一缩:“趴下!!”
白隳可怕的危险预警能力再次起了作用,所有训练有素的战士下意识趴了下来。
下一秒,四楼的位置轰然爆炸。
顷刻间的耳鸣过后,一块巨大的带着墙皮的钢筋混凝土钢板横飞而出,直接击中正忙着护周围民众的协警身上,鲜红染了一片。
而教学楼的四楼之上,诡异的烈火以几乎不可能的速度迅速蔓延,铺天盖地地窜上了天台。
黄柯尖叫一声,高温的灼烧迅速崩塌着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里防线,不但如此,那道火线和天空几乎成了半天然的屏障,封锁了女孩所有的退路。
现如今,没人知道什么时候会炸,也没人知道还会不会发生二次爆炸,消防小队长已经红了眼,一挥手,刚想吼一句“救援”,自己的手就被人死死握住了。
他回过头,只见传闻中惨无人道的白鹰战神一副白色面具下的眼睛猩红的可怕,像只刚躲过猎人追杀的雄鹰盯着猎人的尸体,当千刀万剐。
只听他轻轻说:
“草兔吃着窝边的草,雄鹰叼着家里的枭。你们的命,还是留到白鹰不在的时候吧。”
下一刹那,只看得见一个白影,已经冲上了教学楼。
……
如所有人所料,白鹰冲进去的下一秒,一楼的化学实验室发生了二次爆炸,玻璃门横飞而出,直逼着蓝鸟和消防队长飞来。
蓝鸟顺手拔枪,四声枪响,照着玻璃的四角各贯了一枪,玻璃瞬间支离破碎,细小的碎片擦过两人,擦过蓝鸟的眉峰,留下一抹血线。
蓝鸟一倒手,新的弹夹重新顶上:“救生气垫加速放置!”
……
火山雁一弯腰,又是四枪击在四角,压在那名协警身上的钢板破碎,很容易将下面的伤员救了出来。
他站直了身子,抬头,看向了烈焰中摇摇欲坠的楼:“疏散!”
……
滚滚的热浪直逼苍穹,像是狰狞的鬼手,拼命地将生灵拉向无边的地狱,灼烧的痛感一遍遍冲击着黄柯本就脆弱的神经。
她低头看向六楼下的地面,黑色的浓烟遮盖住了视野,但她知道,这栋平时很容易就能到达天台的楼其实很高,高到轻而易举能剥夺她的生命。
她回头,是铺天盖地的狰狞大火。宛如张开双臂的阎王,嬉笑着欢迎她的到来。
进一步,万丈深渊。
退一步,漫天火海。
看来,上天果真的不想让她活。
她笑了,再次张开双臂,上身伴着重力前倾。
相比大火,她更喜欢猛然坠落的失重感。
和过山车没什么两样吧。
她有些绝望地想。
第18章 莫名其妙的血
滚滚叫嚣着的火焰和扑鼻的浓烟层层叠起,激起铁锈般鲜血的味道。
八爪章有些颤抖的手握着的酒精灯“啪”地落地,伴着顷刻间撕裂纷飞的玻璃碎片和透明的酒精,本就燃烧着的火苗染上了蓝色,“腾”地窜至天棚。
层层叠叠的火焰遮挡了目光,却依旧能看见火焰深处,一枚染血的警徽不断燃烧着。
八爪章看着这一幕,美妙的暮色衬得他笑意渐浓。
“疆狼大哥……以后除了我,亚特兰里,没人会知道你是警察了。”
八爪章仰起头,嗅着浓烟的味道,缓缓闭上了双眼……
……
八爪章一直是一个冷酷孤傲的家伙,身居亚特兰高位,谁都看不上眼。
偏偏那个横空出道的叫疆狼的家伙格外对八爪章的审美。
虽然那就是个铁直。
那个夏日清凉的很,蟋蟀的鸣叫不时乍在屋檐与墙角,这些景色本不会落入他们这群毒*的眼里,偏偏那天格外的清晰难忘。
他知道了,默默爱着的疆狼大哥是警察。
他下定了决心,正式退出亚特兰,做疆狼大哥的一个线人。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疆狼的身份。
他满眼满心都是疆狼大哥轻松的样子。
夜色里,疆狼轻轻看着他:“小章,我儿子成人礼,我打算回去一趟。”
再也不回来了……
后来……
发生了那种事。
他早该知道的,flag就不能随便立。
他恨上了所有人,包括那个不属于他血脉的儿子江池,包括亚特兰所有人。
因此,他既不是线人,也不是亚特兰的忠诚拥护者,他的一生只为了结两个人。
现在,其中一位,让他嫉妒地发狂的,疆狼的儿子——江池,马上就要消失了。
……
想到这里,八爪章注视着火光,嘴角不由自主地开始上扬。
“碰……碰……”
倏然,八爪章笑容消失了,眸中染上了一层阴霭,看着自己背后的房门。
有客人来了,而且还是蓝鲸。
他靠在门上,回复般地敲了几下房门,这才拧开了旋钮。门外是个一本正经的黑衣男子,一板一眼显得严肃。
八爪章嘲讽地笑了声,轻轻依靠在半开的房门,戏谑地盯着他:“怎么?不相信我找白鲸的能力?”
蓝鲸没有直接回答,目光投向远处张牙舞爪的大火,一手伸进了闭塞的衣兜:“尊听波塞冬之令,违背‘信仰’,审判开始。”
平静的声线和中二的语言却让八爪章如临大敌,他害怕的不是审判的后果,而是审判的原因。蓝鲸为什么会知道自己违背信仰,为什么会知道新白鲸的人选不符规定!
现在已经容不得八爪章细想,蓝鲸已然一个手刀劈了下来,八爪章肌肉记忆一般双臂挡至耳边,没想到这个举动正中蓝鲸下怀。
橙色的光芒在火焰的照应下不明显,直直刺入八爪章脖颈。
下一秒,八爪章四肢一软,硬生生跪倒在地。
是碎荇!
八爪章看着蓝鲸将手中的针管推至尽头,拔出的瞬间带起一串血珠,他非常不甘。
他扭动着身子,一把拽住了蓝鲸的裤脚:“你……你怎么知道的,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
蓝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选取非大罪之人作为白鲸,违背信仰,审判结束。”
“是潘志祥那个混蛋告诉你的吧,是他告诉你的对吧!好聪明的家伙,死也不得安生!!”
蓝鲸的眸光突然深了些,含上了戾气:“自重。”
蓝鲸一脚踹开八爪章,没有理会疼得抹布一样的瘫倒在地的他,转身离开了这里。
八爪章强忍摄入碎荇后的剧痛,大脑疯狂转动。按照蓝鲸的尿性,自己违背了禁例,已经不在蓝鲸帮助隐瞒的列表内了,白鲸人选怕是已经传到了警方耳朵里,势必会引起那个人的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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