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上心头,以为退位让贤的意思是让我告老还乡,便兴冲冲地答应下来,直到我看见那两个拿着长刀的女侍用冰冷的目光看向我时,我才意识到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
我当时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我说再给我两天时间,我一定算出结果来。
女皇陛下温柔地将我扶起,说好,她先前和我开玩笑呢,让我不要放在心上。
我抹了把冷汗,回了国师府。
两天后,我把算到的结果告诉她,说她皇姐大概率不会回来。
她咳嗽了几声,眼底没有了笑意,让我退位让贤。
我到底没有被辞退,只是被遣送回府,不得外出。
我隐隐察觉到她对我有敌意,一番了解之后才终于明白过来,当年她皇姐就是因为被我师傅说克亲人,才一去十几年,至今归来次数寥寥无几。
也是因此,那皇位落到了她头上,但她的身体情况,管理国家显然很吃力。
我被针对,想来就是这个原因。
再次被放出来是因为她要选妃,朝堂之上,一众臣子为她选了好些个“皇夫”人选,她叫我占卜,从中选出与她最为适配的。
我与她的视线在半空对上,莫名的,那天我就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意思,她一个也看不上。
于是我灵机一动,装腔作势地占卜了一番,摇头说,都不是陛下的正缘,此事还要从长商议。
那天之后,我的禁足便被解了。
她时常叫我进宫陪伴她左右,以占卜夫婿为由,让我堵住那些大臣的嘴。
都言伴君如伴虎,我留在她身边实在惶恐不安,便出了一个一劳永逸的主意,我和她说,她未来会和女子在一起,皇夫若是男子,选谁死谁。
我战战兢兢地说完,心中着实没底,没想到她竟然目光微妙地看着我,拍拍手说,我有几分真本事。
我瞳孔地震,我难以置信,她竟然真的喜欢女人!
然而没等我再多想些什么,便有人自左右将我架住,往外拖去。
我看向那女人眼底不改的温和笑意,连忙保证,我不会说出去,不仅如此,还会帮她糊弄群臣。
小命保住了,可这个女人脸上的笑却让我觉得她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
女皇国对于国师的信服力是我未曾想到的,这么离谱的言论,她们竟然真的信了,还开始讨论两个女子要如何诞下婴儿。
我无语凝噎,想起这个女人病弱的身体,怒斥她们只考虑子嗣,不考虑陛下的身子。
她们沉默半晌,说,可以让另一个女子孕育。
我沉默了,抬眸便看见那女人正看着我,捂着苍白的唇咳嗽两声,说,朕竟不知,国师如此关心朕。
如你所见,我是个神棍,但除此之外,我还是个资深写手画家,刚穿来女皇国那两个月,我除了了解女皇外,还顺便写了几本话本子。
由于题材问题,销量一般,但近些日子,我却在陛下的书房中看见了我写的那几本话本子。
我正在确认是不是那几本时,被那个女人撞破了。
她神情有几分尴尬,很快又恢复那副温柔的模样,问我好看吗?
我大抵是头脑不清晰,回她不如我写的。
话刚出口,我就知道,我这一辈子都会为刚刚说的那句话感到悔恨。
自那之后的一年里,我光明正大搬到了皇宫,每日被她催着写话本子,写完就要拿给她看。
有时她就站在我身边看着我写,我告诉她,生产队的驴也不带这么拉的,她就问我,生产队是什么。
我和她没有共同话题。
后来她索性在御书房给我留了个位置,让我得以在她批奏折的时候也能写给她看。
众所周知,话本子写久了,人容易精神失常,我埋头啃着纸张,阴暗地在心底想,总有一天我要让那个女人体验我这样的痛苦!
那一天我自知等不到,所以自己偷摸着想象了一下,还忿恨地写出来成了我的新话本《陛下在下我在上》
天地良心,我写的可不是小黄册子,我只是想罚她扫厕所。
结果这个书名被她看见了,我永远记得,她那天目光微妙地看着我说,国师竟然有这种想法。
那个女人逐渐变得奇怪起来。
她以身体不佳为由,将我时刻带在身边,甚至在寝宫内也给我设了张榻。
天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有多病弱,每天半夜咳嗽都能给自己咳醒,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吵着我睡不着。
为了能睡个好觉,我开始给她调理身体,半夜起来给她盖被子煎药端茶倒水,现在想想,我这辈子对我师傅都没这么好过。
第二年,我的话本子畅销起来,不仅在女皇国畅销,甚至流入了别的国家,我心满意足,赚的盆满钵满。
志得意满时,那个女人忽然叫我给她占卜选皇夫。
我说不出是什么心情,便装模作样说,选皇夫会死人。
她轻描淡写地与我说,不选皇夫,只是要个孩子。
我逃走了,要是问我什么原因,我也说不上来,总归我离开了女皇国,带着我赚的银子,去了大乾。
大乾好,四处都是商机,还在这个地方碰到了我的老乡。
老乡也面临情关,叫我和我书的粉丝给她出主意。
等下,我为什么要说“也”。
听说那个女人四处派人找我,我心烦意乱,不想理会,但被老乡出卖了。
好吧,其实我应该感谢老乡,她和我讲明,那个女人喜欢我。
我其实也有一点喜欢她,但不想回去的理由是因为,不想再当生产队的驴昼夜不停地转磨写话本子了。天知道,那支毛笔都被我写秃噜皮了。
肖桂安和我说女皇近些日子身体愈发孱弱,卧病在床,担心是什么不治之症,让我尽快回去占卜。
我心想生病不是应该找医师吗,找我这个国师是占卜哪块墓地风水好吗,心里这么想,但我还是决定回去了。
参加完大乾的秋猎我便踏上了回国的旅途,然而路过悬崖时,马车失事,我在颠簸中被人拉出马车敲晕了过去。
醒过来后,身边多了个臭脸的少女。
她叫宋楠,是来看管我的。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一个月后洛愈写信给我,我才知道,我被暂且留在了大乾。因为两国要合作,大乾公主为了确保合作能顺利坚持到底,便将我留在了这。
不能回去虽然有些遗憾,但时不时能与陛下传信,再加上身边有个傲娇的女孩可以没事逗一逗,说起来也还不错。
洛愈在信中与我说了外边的形势,次年四月,大乾兵起,与楚国交战,我终于得以离开。
想到给老乡占卜的卦象,我很是担忧,顺着指引找到了老乡,好在她还活着,就是被扎成了刺猬。
我把她带回女皇国,终于见到了洛愈。
那天晚上,她把我灌醉,委婉地表达了她喜欢我这件事,我差点拒绝。
因为她说,她想让我留在她身边,为她一直写话本子。
最终我没有拒绝,因为我想,我或许也是喜欢她的。
时间还长,喜欢与否我都可以慢慢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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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洛阮,女皇国嫡长女,日后会继承皇位大统的那种。
我的出生很有传奇性,据说母皇在怀我时曾误食过堕胎药,然而我还是活了下来,不仅活了下来,还未曾受到一点影响。
身为母皇的第一个孩子,我自小便万千宠爱加在身,所有人都对我有求必应,她们都说,这是我应得的。
五岁那年,我的妹妹出生了。
她和我不一样,她十分孱弱瘦小,母皇在怀孕期间做了最全的防护,却还是好些次差些流产。
我对这个新来的妹妹感到既好奇又有趣,每日围在她身边转个不停,她是那么瘦小,连我一根手指都握不住。
我下决心要保护好她。
宫里人都说我是个好姐姐,我也这么认为的。从小到大,我对她极好,有什么都紧着她先,将她当做宝贝一样保护起来。
即便如此,她的身子还是异常病弱,隔三差五便会生病,五岁那年掉入水中差些死掉。
我一直以为这是她天生孱弱的原因,直到那一日我在屋外听到了母皇与国师的对话。
国师说,我上辈子是只白虎,命格奇硬,妹妹身子不好便是因为受我影响,我克她。不仅如此,若是长时间留在宫内,还会克父母,克亲人。
身体不好的便会如妹妹般多病多灾,身体好的也会逐渐受到影响。
那时我十岁,也是生平第一次听到原来这些都是我的原因。
母皇决定将我送到国师师妹身边修行,以此化解命数,我答应了,因为我不想让妹妹再因为我生病。
我第一次见到师傅时,她站在一棵参天的榕树下,雪色长发披肩,像是山间晨起时的薄雾,随时会散去。
对我的到来,她既没有表示欢迎,也没有明显的排斥,只是漠视我的存在。或许也不是漠视,只是因为她是瞎子。
我每日跟在她身后看她晨起而作,日暮而归,每日的生活似乎只是种菜浇水这么简单。我有意想要帮她做些什么,她却冷冰冰地与我说,不需要。
她是个瞎子,却不接受我的任何帮助,我对她的过往好奇起来。
我仍旧每日孜孜不倦地与她说话,欲图帮她,而她每次也都选择了拒绝,她是个坚强到有些固执的瞎子。
后来有一日,她被我非要帮她浇水逼烦了,冷冷地看着我,让我不要烦她,想做什么做什么去。
从小被捧在掌心长大的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当天便气呼呼地跑走了,然后在山里迷了路。
夜晚的山上着实阴森恐怖,我躲在小树洞里边哭边叫母皇,就那么睡着了。
第二天醒过来时,那个女人就坐在我身边,她什么都没说,像往常一样丢给我一天的粮食,便离开了。
我心想我不和瞎子计较,便留了下来。
我们总算能说上两句话了,虽然只是简单的交流,却能感受到,她逐渐接受了我的存在。
一年后,她突然离山三日,回来时手中牵着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那个女人对她的态度与对我很不同,她会关心地问她饿不饿,累不累,会背着她走路,会对她浅浅地笑。
那是我第一次嫉妒一个人,后来那个瓷娃娃成了我师妹,她叫沈竹绾,大乾公主。
我们一起在山上待了五年,她很黏我,我也很喜欢她。
可惜我十六岁那年,师妹要被接回去了。
我也借由这个机会,与师傅一起去了大乾皇宫。
我跟在乌静身边十年,从来不知她的过往,只知她是国师的师妹,是个瞎子。
然而就是这次皇宫之行,我从大乾的皇后口中得知,十年前师傅风华正茂时,一双眼睛突然瞎了。
那时,正是她将我接到身边的日子。
于是我才想起,为何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一副随时会消散在风中的模样。
十年来,我见过的师傅的情绪并不多,大多数时候她都如死水般平静,但在大乾皇宫中时,我第一次看见她除了平静外的东西。
大乾皇帝与皇后吵了一架。
那天晚上,我拿着皇后叫我交给师傅的长剑找到师傅时,她正呆坐在房间,目光没有落在实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的脸有些红,桌上有着两个空的酒壶。
她喝酒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她看起来有些悲伤。
她问我是谁,我没有回话,只是沉默地走到她身边,将剑放在她手中。
师傅鼻尖动了动,眼眶红了起来,她拉着我的衣角,让我别走。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她也会对人露出柔软的一面,她眸光流转,雪色长发披散肩头,轻颤着叫我吻她。
许是月色太动人,又或许我对她本就心思不纯,所以我按她说的低下了头,吻住了那红唇。
不过短短片刻,她便恍然推开我,露出屈辱的表情,给了我一巴掌,叫我滚。
后来我才隐隐约约明白过来,那晚我身上用的是皇后的熏香,她许是将我认成了另一人,而那个人,是绝不可能低头吻她的。
她和皇后长谈了一夜,次日不见踪影,只叫人给我留下一句话,让我回去。
我回了山上,她不在。我只好回国,动用关系去找她。
我找到她时,她在女皇国一个偏僻的小城镇,白日里出去体察民情,晚上回去,便提笔一个字一个字在纸上记录着。
我沉默地跟了她好几日,她还是发现我了。
她叫我走,我说我不走,我可以帮她完成她想做的事。
她没有理我,第二日又去了别的地方。
我便这样一直跟在她身后,两个月后,她找到我,让我帮她,于是我才知道,她一直在做的事,是记录各国地域风俗以及地理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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