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飞快离去,只余何栗在原地,目色几经变幻,缓缓静了下去。
罢了,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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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容妗穿好衣裳走后没过多久,躺在床上的沈竹绾便忽然睁开了眼。
窗外月光明亮,一道人影忽的闪过,冷箭划破窗纸直直朝着床上射去。
沈竹绾目色微寒,袖袍微微挥起,强劲的气流便硬生生止住了那只破空的冷箭,令其悬在空中。
借着月光,她看清了上面悬阁的标志。
半刻钟后,公主府后院水榭亭内。
一道玄色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在听见身后传来的破空声后,微微扬眉,反手接住那支冷箭,藏于袖中,而后回头道:“公主殿下。”
月光下,黑色面具遮住了来人上半张脸,只能从对方身架判断,来人是个女子。
“一起坐坐?”
在沈竹绾打量期间,女子弯唇对她发出了邀请。
沈竹绾盯着她看了许久,才道:“阁主半夜不睡来本宫府上放冷箭,倒是令人惊讶。”
叶漉顿了顿,见身份被识破,便微笑着反击:“论起放冷箭这种事,还是公主殿下比较在行。”
两人视线在空中对上,隐隐有火花冒出。
最后还是叶漉先移开眼,撇嘴道:“我只过来要个人,公主殿下不必多虑。”
沈竹绾仍旧盯着她不说话。
叶漉便皱了皱眉:“就今日来的那个人,将她交给我,公主殿下对我做的那些事,我便可以既往不咎。”
“阁主的话真叫人不敢答应。”沈竹绾道:“来我公主府刺杀的人,凭阁主一句话便要带走,未免太欺负人了吧。”
“我欺负你?”叶漉感到好笑,上下打量着沈竹绾,幽幽道:“看来公主是忘了朝堂上说的话了,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吗?”
沈竹绾面不改色:“消息可真灵通。”
叶漉嗤笑出声:“可不是消息灵通吗?还是本人传给我的呢,要与我悬阁合作。”
她故意这么说,去瞧沈竹绾的脸色。却见她的表情仍旧没有什么变化,叶漉咬了咬牙,在心中骂了声老狐狸。
“要带走人也可以。”沈竹绾终于挪了挪脚步,坐到了女子对面:“与本宫合作。”
叶漉先是愣了愣,随后笑出了声,她看着沈竹绾,打趣道:“怎么的?公主殿下是忘了白日里才叫丞相大人对付悬阁?”
沈竹绾掀了掀眼皮:“除此之外,不予交换。”
叶漉弯起的唇角缓缓收敛回去:“与公主合作?啧,那这人不要也罢。”
说着,她站起身:“我走了,咱们下次再聊赎人的事。”
沈竹绾淡淡:“人没关在公主府,即便你来劫,也找不到在哪。”
心中的念头被猜中,叶漉面上不变,脚步却顿住了:“我可不敢与公主合作,但我可以做主,一年内不与别人合作。”
这是有的商量的意思。
沈竹绾依旧保持沉默,仿佛除了与她合作,不予交换。
叶漉玩味地看着她:“殿下一开始便料到了眼下的局面吧?”
她漫不经心地看着沈竹绾:“从找我悬阁交易开始,眼下这些结果公主应当都想到了。”
“无论是故意引导大理寺卿查往我悬阁头上查,还是朝堂上如今不得已要站在我悬阁对立面的丞相大人,亦或是我给出的不与旁人合作的条件……”叶漉顿了顿,深深地看向沈竹绾:“公主殿下可真是心机深沉啊。”
眼下能威胁到这位公主殿下的,除了丞相大人以及宁王,便只有她这异军突起的悬阁了。所以为了防止悬阁与任意一方合作,沈竹绾便做了局,让悬阁进入大众视线,并以此消耗右丞一派。
只是……
叶漉扬了扬眉:“公主殿下就不担心我悬阁狗急跳墙与丞相或是宁王合作?”
沈竹绾:“你既愿意相信他们,又怎么会不相信我。”
是了,叶漉不会相信他们任何一个,无论是何栗还是宁王亦或是沈竹绾,因为她不敢保证,这几人在取得胜利后不会肃清悬阁。
悬阁存在,对当权者来说就是隐患。
叶漉认真了些:“三年,三年内我悬阁不会插手你们的斗争。”
三年,三年的时间足够了。
沈竹绾勾了勾唇:“没想到,今晚的刺客对阁主来说竟这般重要。”
叶漉脸色忽然冷了下去:“这般蠢,死了也是活该。”
沈竹绾不置可否,只告诉了她一个地址:“后院左边第三间柴房。”
叶漉额头一抽:“你不是说不在公主府?”
沈竹绾用看白痴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走了。
叶漉:“……”她就说最烦老狐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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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看守柴房的人一脸惶恐地认罪,说是刺客不见了。
沈竹绾铁面无私地处罚了那人,并加强了公主府的守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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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日头终于下去了些。
公主府某个院子,繁茂的树下,一到身影一边拔地上的一丛草一边碎碎念:“去找她道歉,不找她道歉,找她,不找她,找,不找……”
如此反复,最后留下的是“不找”。
季容妗愤怒地拔了最后一棵草,无力地瘫坐在地。
一周了,她已经躲沈竹绾躲了整整一周了。自那日被赶出房间后,季容妗大彻大悟,意识到自己错的离谱。
她原本以为公主是在生她推三阻四不肯那啥的气,现在回过头想想,应当不是,但究竟为什么生气,她归结于女人每个月都有的那么几天。
可是现在一周过去了,那几天应该结束了,季容妗便在纠结着要不要去道歉一事。
去吧,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不去吧,每次上早朝总有种在自己坟头蹦迪的感觉。
阴冷的很。
纠结许久,季容妗终于还是选择了放弃。
罢了,总归公主生辰也快到了,她到时候先给个惊喜,再接着诚恳道歉,还不怕沈竹绾不原谅她?
季容妗美滋滋地打定了主意,没过多久,冬梅便冒头她身边,在她耳边说了句话:“林公子来了,说是教导您学武。”
季容妗面色不善:“曹贼之心,司马昭皆知。”
冬梅:“?”
季容妗:“拜帖都没下,不见,说我不在。”
话音刚落,一道声音便从院子门处传来:“啧,怕了就直说,怪什么没下拜帖。”
季容妗抬头,便看见了那头昂的老高,生怕不得颈椎病的大聪明。
“我怕什么?怕你武艺不精指导不了我?”
林长存噎了一下,冷哼一声:“我武艺不精,我武艺不精你后脑壳那块能秃?”
季容妗:“……”
天太热,戴帽子着实难受,于是下朝后季容妗便选择了这样秃着,恰好秃一块还凉快。
但被他这么一说,季容妗便生气了,他做的孽,竟然还敢嘲笑她?
季容妗磨了磨牙:“比划比划?”
林长存一挑眉:“来啊。”
片刻后,季容妗被打退后没站稳,摔了个大屁蹲躺在地上,双眼放空看着蓝蓝的天空……下忽然出现了一个大聪明。
林长存皱眉,嫌弃:“又想碰瓷?这次可没石头碰你后脑壳。”
“?”季容妗坐起身:“我上次也没碰瓷啊。”
林长存后退两步,生怕她沾到自己:“你那还不算碰瓷?我分明都已经停手了,你自己非要逞强,结果摔倒刚好碰到了大石头,害得我被我爹一顿打。”
季容妗眼睛转了转,原主的死是这样的?
她眯了眯眼,正要说话,忽地见林长存忽然双眼一亮,一溜烟跑没了影。
季容妗心底生出不好的预感,扭头一看,果然在下方看见了刚从皇宫回来的沈竹绾。
“啪叽”一声,季容妗的心跳快了起来,她一下子扭回脑袋,又是尴尬又是莫名地期待。
过了许久,忽然有人兴高采烈地踢了她一脚,季容妗抬头,便看见林长存呲着个大牙,笑得比花还灿烂,脸上还带着莫名的红:“起来,接着练武了。”
季容妗对他的负责感到莫名其妙,借着站起拍灰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往回看。
然而,先前沈竹绾站的地方已经空了,仿佛那人没来过似的,只有绿油油的叶子,委婉地提醒着她什么。
期待落空。
“哟,闹矛盾了这是?”
季容妗的小动作没有瞒过林长存,他笑得见牙不见眼:“那我是不是机会更大一点了。”
季容妗:“……”
她眯了眯眼,冷哼一声:“你这么喜欢公主殿下?”
林长存昂着头,不置可否。
季容妗微微抬头,斜着眼看他:“那我考考你。”
“第一题,假如公主和你爹一起掉进水里了,你救谁?别犹豫,请快速回答!”
林长存愣了一下,义正辞严:“救公主,我爹会游泳。”
“好,第二题,假如公主和你爹打起来了,你帮谁?”
林长存上前一步:“救公主!反正他两打起来,我帮谁我都是拖累。”
“好,第三题”季容妗同样上前一步,死死盯着他:“假如公主掉进粪坑需要人跳下去救助,那么请问,你愿意吗?”
“我愿……”林长存忽然顿了一下,旋即脸色铁青:“你这是什么题目?”
季容妗:“你犹豫了。”
林长存:“我没有,我愿……yue”
突如其来的干呕让季容妗嫌弃地后退,她看着面色青黑的林长存,摇头叹息:“唉,看来林公子对公主殿下也没那么喜欢。”
林长存正欲开口,便听季容妗继续道:“要是我,我自然果断选择愿意,毕竟谁叫我是公主殿下唯一的,指定的,最爱的相公呢。”
每一个形容词,季容妗都恶狠狠强调,最后配合一个悲悯但怜爱的眼神,季容妗觉得林长存这小子一定被自己镇住了。
毕竟,他现在已经目瞪口呆地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的身后。
季容妗一寸一寸转过头,看见了台下面无表情不知听了多久的沈竹绾。
季容妗:“……”
作者有话说:
季容矜:地缝呢地缝呢我那么大一个地缝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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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几分钟前,沈竹绾路过比武场时,被窜出的林长存拦下。
他兴奋地与自己说着方才打败季容妗时有多英勇,沈竹绾面色平静,余光却落到了那个背对着自己的身影上。
许久未见,如今骤然见到,还是会令沈竹绾想到那个夜晚,少女灼热大胆的手。
淡淡收回目光,沈竹绾礼貌地笑了笑,道:“有林公子的教导,驸马一定进步飞快。”
她看着满面通红手足无措地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教的男子,道了声谢,借口离开了。
只是路途走到一半,沈竹绾不知为什么又折返了回去。
少女犀利的三个问题她一个不落全部听见,面上的表情也从略感疑惑逐渐到面无表情。
周围陷入一片死寂,季容妗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沈竹绾瞧了她许久,最终什么话也没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离开了。
那一眼让季容妗的心拔凉拔凉,甚至觉得明天她埋哪公主殿下都想好了。
沈竹绾的离开仿佛也顺带带走了两人的魂,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动,直到一道略带疑惑的声音传来:“你这个问题不合理,公主殿下怎么会掉那种地方去?”
季容妗回神,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感情这么久,他都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后,季容妗敷衍道:“你真聪明。”
林长存:“……”
赶走林长存后,季容妗再一次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这一周来,每次到了两人用晚膳的时间,她都会想方设法逃避,原本今日准备破冰,但眼下的情况来看,还是不宜太早见面。
遇事不决,走为上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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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季容妗休沐,约了江楠语一起游湖。
夏季炎热,两人在湖边碰面没多久,便齐齐钻进了船上。
这是京城内一片颇有名声的湖,名为望荷湖。
望荷湖面积极大,站在湖这边往对岸看,只能模糊地看见东西的轮廓,除此以外,最为出名的便是湖泊南边的一处荷花群。
密密麻麻一片碧绿中,淡粉色的娇嫩荷花便格外显眼。
两人坐在船上,哟呵着船夫朝着那片荷花从前进,清风徐徐,带来阵阵凉意,季容妗看着眼前的景色,只觉这些日子来的烦恼似乎都少了些。
“啊,这清新的空气。”江楠语陶醉道:“我终于出来了。”
季容妗也跟着感叹:“外面的景色就是好啊。”
江楠语看了她一眼,靠在船壁上道:“怎么了?公主府景色不好?”
“好是好。”季容妗感叹:“只是家花没有野花香。”
江楠语嫌弃地“咦”了一声:“就怕你是有贼心没贼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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