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商。”
陆小凤憋了憋,给出评价。
晏游对他弯弯眼睛。
第三位客人是陆小凤意料之外的人物。
那辆华丽精致的马车缓缓驶来时,陆小凤便注意到了。车夫皆是习武之人,气质特殊,表情严峻。
马车在摊子前停下晏游懒洋洋地抬眼。
车夫主动支起帘子,一位青年从中探出身来,面上带笑,对晏游笑得亲切无比。
“小晏先生。”
晏游笑吟吟地道:“方小侯爷。”
陆小凤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他似乎不该坐在这里,而是应该将这个位置让给面前的方小侯爷。
作为能让神通侯方应看下车打招呼的人,晏游的笑容同样明朗而符合场景,但陆小凤总觉得这是他打着什么坏主意时的笑容。
方应看垂眸,目光一一扫过剩余的七个木雕,对晏游一笑:“若是我没猜错,这些木雕出自小晏先生之手?”
“对。方小侯爷要买吗?”
晏游热情地推销起来。
方应看十分配合:“小晏先生可有推荐的?”
晏游看了看,托起一只木鸟。
“这是……”
明明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动物,方应看竟然有点犹豫,大敢确定的模样。
“鹰。”晏游说。
方应看的讶异明显到一旁的陆小凤都能看出来。
他讶异的地方在于晏游向他展示的真的是他所想的鹰。以晏游往常的表现来看,干出指雀为鹰的是并不奇怪……。
晏游示意陆小凤解说,后者纳闷,一边想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个任务,一边道:“鹰有搏击长空之力,鹏程万里之能,与小侯爷极为相配。”
方应看笑着看他一眼,道:“承你吉言,陆小凤。”
陆小凤眼睛一亮,笑容欢快而真诚:“你认得我?”
方应看指了指自己的上唇,莞尔道:“四条眉毛陆小凤,有谁会认不出你呢?”
实际上是他手下的人及时收集各方信息,方应看早就知道陆小凤【又】时常进出于晏游的宅邸。
晏游饶有兴致地看他们交谈,表情愉快,心情极好的模样。
方应看最讨厌他那副说不上来的模样,眼角余光瞥见,心中萦绕着一种古怪的情绪。
晏游积极推荐,陆小凤热情介绍,方应看最终买下那只展翅欲飞的木鹰。
三两银子。
陆小凤对晏游的“差别对待”叹为观止,心想晏游赚起钱来毫不客气。
他轻轻端在手中,半是场面话半是真心话,笑着道:“小晏先生真是位全才。”
晏游微笑不语。
方应看停下后什么有意义的事都没做,买了一只鹰离去,陆小凤和晏游凑到一起嘀嘀咕咕。
“你怎么敢卖他那么多钱?”
“卖给你的话更贵。小侯爷不缺这点钱,但是我缺。”
“你也不缺好吧!”
木雕还剩六件。
晏游说:“真应该让小侯爷全买回去的。”
陆小凤:为什么你还嫌烦了……
卖木雕二人组收拾东西打道回府,路遇叶孤鸿在晏游的宅子不远处徘徊。
陆小凤扔下缰绳跳车,叶孤鸿听到脚步回头,看到他和他身后坐在驴车上的晏游。
晏游甩着缰绳看他们交谈,若有所思。
游戏角色已经不止仅限于和马甲交流,越来越多的角色和他这个本体的交流也变多了。
马甲们与本体齐聚一堂,这样的情况在意料之中。晏游能够掌握全部的情况,却不能保证一切都按照他的想法来。
虽然总体上的发展大差不差。
叶孤鸿来是为了向陆小凤道谢。
陆小凤十分奇怪:“你怎么知道要来这里找我?”
叶孤鸿诚实道:“路上遇见一位好心人,他说你今日在小晏先生家中。我方才敲门,无人开门,一直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好心人模样普通,要说他长什么样,只能说他有两条眉毛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陆小凤眼皮一跳,猜到那人是谁了。
除了司空摘星以外不做他想。
司空摘星那猴精,竟然还留在汴京。陆小凤磨磨牙,一想到那家伙在暗中贼兮兮地看着一切事情,便有些手痒。
晏游看他二人有事,笑吟吟地赶车离开,叶孤鸿望着驴车拐进小路中,神色怔忪。
他其实还想问晏游是否知道休夜的下落。
但想了想,又觉得无趣。
见到休夜又如何?
说不定在罗刹剑客眼中,他只是一名手下败将,是落败后想要寻死的弱者,连对手都算不上。
叶孤鸿悲从中来,郁郁寡欢,沉闷压抑。
陆小凤看他这副模样,就如同看见西门吹雪垂头丧气的样子,像又不像,心情微妙。
于是大手一挥,带他去喝酒了。
叶孤鸿借酒浇愁,疯狂灌酒,桌面桌下堆满酒坛。
陆小凤喝得过瘾,醉醺醺的,眼睛晶亮,又叫:“小二!上酒!”
“好嘞!”
小二的声音响亮又欢快。
酒上了一次又一次,陆小凤到最后看也不看小二,闭着眼睛趴在那里呼呼大睡。
这回没有人喊小二,小二自己来了。
他看看面前的两位醉鬼,嘿嘿一笑,掏出蘸着墨水的毛笔。
叶孤城找到和陆小凤一起喝酒的自家堂弟时,站在桌前沉默了许久。
两人衣衫凌乱,实打实的醉鬼模样。
叶孤鸿捏着酒碗嘀嘀咕咕,陆小凤趴在桌上仰脸大睡。
后者脸上布满了墨迹,叶孤城努力地还原,发现那是一只王八。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孤城由衷地感到不解。
日头高照,鸟儿啼鸣。
叶孤鸿缓缓睁开双眼,窗外炽热的阳光让他条件反射地闭上眼。
闭眼之前,他瞥见床畔的一道白影。
叶孤鸿立刻又睁开眼睛。
他的堂兄,白云城城主叶孤城,冷淡地看着他。
叶孤鸿猛地起身,脑袋一晕,一抽一抽地疼,险些又立刻倒下去。
叶孤城面无表情地看他。
叶孤鸿缓了片刻,立刻下床,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出去洗漱吧。”叶孤城淡淡道,“之后让大夫再看看你的伤。”
叶孤城推门离开。
门外景色优美,绿树成荫,姹紫嫣红的花丛在风中轻晃。
叶孤鸿摸摸自己的脖子,大约是昨夜喝酒太放肆,似乎裂开了……但已经被重新包扎了。
他洗漱之后,神通侯府的大夫重新替他看了伤处,表情不赞同地批评了他带伤饮酒的行为。
叶孤鸿只有默默听着的份。
他所在的院子是神通侯府一处安静的偏院,无人打扰,环境优美,叶孤城一直住在这里。
知道叶孤鸿与休夜交手惨败时,叶孤城没有想过去找他,胜败乃兵家常事,技不如人,输了也无可厚非。
但是他后来有了不得不找到叶孤鸿的理由。
参与南王谋反案的齐熹不久前终于能够下地行走,下地第一件事,便是询问他弟弟的下落。
冷血当初知道他的要求,将要求上报,朝廷已派专人去齐佑的居所寻找,但齐佑早已不在那里,据山下的村民所说,已经将近一年没有见到齐佑了。
齐佑极有可能是杀死黑龙寨少寨主的凶手,其中金九龄与风萧都参与其中。
但南王谋反的细节不便透露,所以金九龄还不知道此事。
而重刑之下南王说出一切,譬如他曾想拉拢步明灯,礼物却被原样送返一事;至于齐熹的弟弟,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不管是南王还是世子,又或是与两人联系紧密的军师门客,都不知道齐佑的在齐熹被困后如何。
齐熹大失所望,还没来得及沮丧,南王府里的一位侍从说出了和齐佑有关的线索。
就在去岁十一月的中旬,天寒地冻之际,他偷偷去赌坊小赌,输了个精光,连最后一身衣裳都险些输尽,有一位好心的客人帮他维持住最后的体面。
那位客人曾问起过他南王府中的大夫,齐熹的事情。
客人说和齐大夫是故人,听说他在京城南王府有了件好差事,吃喝不愁,是来找他要债的。
侍从被他灌了两坛酒,醉意醺醺,大着舌头说:“齐大夫不在啦……他好像办了什么错事,王爷把他赶走了。”
南王谋反之事是秘密进行,府上仆人不清楚全部情况,当然对南王所说的话深信不疑。
客人表情很难看,侍从记得他还逼问了些什么,第二天醒来,他在一家客栈里,那晚的事情只能想得起那么一点事。
由于和下落不明的齐熹有关,所以侍从印象深刻,害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侍从本打算将这事压在心底一辈子。
事到如今,他却是不说也不行,甚至还绞尽脑汁说出更多线索。他只希望能尽早甩掉南王府这档子破事,重新找份工,继续过他的日子去。
这个线索让齐熹精神一振,在专人陪同下去侍从醒来的客栈查探,在侍从醒来的房间中找到他弟弟留下的暗号。
齐佑不清楚他哥发生了什么,但为了以防万一,出于各种考量,他留下暗号。
某种程度上算兄弟间的心有灵犀。
成功找到暗号,齐熹兴奋不已,心下大定,觉得他弟弟能来汴京找他,能有空留下暗号,一定十分平安。
“暗号不止这一个,汴京城中其余地方也有。”
齐熹笃定地说,决定要自己一个人一一找出来。
找他弟弟不是最重要的事,于是齐熹身边便指跟了两个人,从白天找到黑夜,找了三天,齐熹面色煞白地找到冷血,说他弟弟误入歧途了。
知道他弟弟有可能是案件犯人的冷血:“……为何这么说?”
齐熹忧心忡忡道:“他说他进了一个叫什么幽灵山庄的的组织。”
幽灵山庄。
冷血表情一凝。
上一个说出“幽灵山庄”的人正在地牢里待着,现在还没有放出来。
本以为齐佑是不重要的人物,但没想到竟然会和无情查的案子联系起来。
冷血带着他去看了黑龙寨少寨主被杀一事的卷宗。
齐熹看了和犯人面容相关的描述,呆立当场。
“是他……”
齐熹难以相信自己的弟弟成了通缉犯,说:“我弟怎么会杀人!他为什么杀人?”
没有什么不可能,也许齐佑在齐熹离开之后有经历了许多事情。
“依你来看,他杀人是在进入幽灵山庄之前,还是之后?”
“一定是之前!”齐熹斩钉截铁地道,“否则他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杀人?一定是有人教唆他!”
冷血对他的笃定不置可否。
无情正忙于南王之事,每日忙得脚不沾地——他已经能够轻松地行走,恨不得将这些年来没有走过的路全部走回来。
他高兴,其余人也都为他开心。
得知齐熹的弟弟说自己进入幽灵山庄,无情以为是自己当初放出陈付七是凶手的消息有了成效,但再一想,又有合不上的地方。
齐佑是在去年十一月入京,留下暗号,但无情放出陈付七被捉住的消息却是在冬末春初之际,这证明齐佑不可能为了陈付七来京,他只是在找自己的哥哥。
齐熹郁卒不已,他希望齐佑平安无事,结果到头来却得知自己的弟弟变身通缉犯的消息。
还不止这一个坏消息,他弟弟加入的组织还是神侯府正在追查毫无头绪的陌生组织。
对齐熹来说,这是坏消息,但对无情来说,这是一个好消息。
陈付七在牢中待了许久,精神几近崩溃,地牢环境并不好,腐朽酸臭味萦绕四周,白天夜里耗子爬上爬下,窸窸窣窣,夜间熟睡时还会一口咬醒,痛得大叫,又会被狱卒以及隔壁的的
犯人咒骂。
饭菜又干又凉,馊饭是常态,软和的床铺更不要想,能有张草垫就算奢侈。
身为南山剑客时一直过着奢华日子的陈付七恨不得自己能立刻从牢里出去,偶有念头,甚至还想过不如一死了之。
可他不敢自尽。
而无情从始至终都未见过他,陈付七想见无情的渴望甚至压倒了对老刀把子的惧怕。
时隔一个月之久,无情坐着轮椅,被人推进牢中,与陈付七单独见面。
见到他的第一面,陈付七差点痛哭流涕,当场给他跪下。
他嚎哭着说自己什么都说,一身狼狈,看起来分外可怜。
无情不会怜悯他,表情冷酷,半真半假的试探道:“幽灵山庄的人已经出现在汴京之中……也是一名剑客。”
听到前面几句,陈付七脸色大变,听到最后几个字,抖得像筛子,尖叫道:“是叶孤鸿!老刀把子派叶孤鸿来杀我了!”
他如一根绷紧的弦,再也没心思为自己谋求退路,一听到剑客,他只能想到叶孤鸿。
叶孤鸿和他同为武当派俗家弟子,武当派内人人敬他重他,连幽灵山庄内也个个看重他。
名声、剑术、容貌、年龄,叶孤鸿样样比他强。陈付七妒他,恨他,也惧他。
无情不动声色,他甚至不需要再问些什么,陈付七便又咒又骂,将他所知道的事一一说出。
陈付七的埋怨和不甘全部扔给了叶孤鸿,以往深藏心底的嫉妒在此刻爆发,他对着不在场的人发泄不满。
重要的事情不多,陈付七不是幽灵山庄的中心人物,知道的事情寥寥无几,但从他口中,能知道叶孤鸿是中心人物之一,幽灵山庄的主人对叶孤鸿十分看重。
无情吩咐狱卒将陈付七安排到安静的牢房中,出了地牢。
幽灵山庄的事有了不止一个线索,无情放出的消息并非没有用处,叶孤鸿来京的时间恰好对得上消息放出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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