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珩等了一会儿,仰起脑袋,他和小竹马之间几乎没有秘密,平常属下向他汇报工作也从来不会避着冷悬,除非...是涉及冷府的事。
温珩不想让小竹马为了那群人烦心,说出来都怕弄脏他的耳朵,宁愿自己偷偷替他处理干净。
四目相对,温珩眯了眯眼睛,示意他去阳台。
阳台和书房间有一层透明落地玻璃,温宅落地于半山腰,从书房的阳台极目远眺,北城最好的夜景尽收眼底。
温珩倚在栏杆上,音色漫不经心。
“查到了?”
黑衣人63号低下头,羞愧道:“属下办事不力,没能查到对方的身份。”
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温珩手指轻叩着栏杆台面。
自从厉清注意到除了风正外,还有一家公司也在默默收购冷氏集团的股票后,他就一直在派人追查对方公司和公司背后老板的身份信息。
起初温珩觉得这家名叫ACE的互联网公司,名不见经传,并没有把它多放在眼里,可随着时间推移,一个多月过去了,不仅厉清没有查到对方的身份,他手下的人也没有,甚至温珩自己也去查过,但均无功而返。
在没有查清对方是敌是友前,都是他收购冷氏集团的潜在变数。
温珩薄唇微抿,音色低沉。
“继续查。”
“当年肇事逃逸那人的身份信息有下落了吗?”
黑衣人63号的头埋得更低,愧疚道:“没有...只知道当年车祸的目击者称,肇事逃逸那人开的是一辆M牌的黑色SUV,没有挂牌。少主...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黑衣人63号鼓起勇气:“...兄弟们都觉得,这样大海捞针似地查下去也不是办法,毕竟已经过去十八年,那人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就算还活着,他也可能在世界上任何地方,我们一没有他的身份信息,二没有搜索范围,实在是......”
“你的意思是?”
黑衣人63号目光沉沉,他比划了下拳头,气沉丹田:“罪魁祸首现在不就在冷府里吗?审审他不就知道了?一不做二不休,只要少主您一声令下,我现在就去冷府把冷自山绑......”
温珩恹恹掀眸看了他一眼,63号立刻下意识闭上嘴。
薄薄一层落地玻璃不能完全隔绝63号的大嗓门,冷悬合上电脑,抬手在落地窗上敲了两下。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门缝里钻出来。
温珩看着他,眼睛眨巴两下。
“怎么啦?”
“作业记得写完,明早我会检查...还有,早点睡。”
“嗯嗯!晚安!”
温珩乖巧点头,目送小竹马走出书房。
他转过头,微垮着肩,漫不经心理了理63号价值不菲的西服衣领,温珩扯住他的领带,用力,往下。
“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要在他面前动不动说什么绑啊打啊杀啊,我们又不是□□。”
虽然温珩音色淡淡的,听不出来生气的样子,但成功让63号额头不断冒出冷汗,他用力点头。
“是!是!是!”
刚才差点就让少爷听见了。
虽然他们青龙堂已经现代化、企业化、合法化了,但是这样乌泱泱一大群黑衣人,哪个正常人看了都会害怕的,万一把少爷吓跑了就不好了!如果少爷真的被吓跑,少主一定会很生气,他的下场只会比那个去南极喂企鹅的同事更惨......
黑衣人63号偷偷观察着少主脸上的神情,觉得自己猜对了,他小心翼翼地问:“少主,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温珩慢吞吞松开他的衣领。
他刚才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这样没有任何限定范围地查下去确实不是个办法。
温珩眯了眯眼尾,漫不经心开口。
“赌一把。”
-
夜幕降临,冷府花园中的枝桠投影到被风吹动的浅色窗帘上,影影幢幢,沙沙作响,营造出一种天然的阴森可怖的气氛。
安静的夜,叮铃铃的电话铃声无端作响,让人心脏都停跳了一秒,仿佛某个恐怖片片场的情景。
房门被人轻轻敲了敲。
冷自君刚要睡下,不耐烦地昂着头朝门外嚷:“谁啊?”
新任管家轻声细语地说:“二老爷,找您的电话。”
这个电话是冷府的内线,一般的骚扰电话打不进来。
冷自君皱下眉,骂骂咧咧地爬下床,去开门,从管家手里接过电话,不耐地问:“哪位?”
回答他的是电流轻微的沙沙声,那人声非常奇怪,冷自君听了一会儿才听出来,这是经过变声器修饰的声音,机械而失真。
“老板,您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了?”
对方虽然用了变声器,但声音却有种诡异的熟悉感,音调透着股游刃有余的玩味,冷自君一时想不起来,也不敢挂掉电话。
冷自君心里升起一点警惕。
“我没时间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恶作剧...你到底是谁?”
“看来老板你是真的不记得了,那我给你一点提示吧:十八年前,M国,林燃。”
林燃是冷悬父亲的名字,在父母离婚后,他改随母姓,这些在当初冷自山派人调查的资料里都记载得很清楚。
细小的鸡皮疙瘩从紧贴着手机的右耳起,瞬间就蔓延到四肢,冷自君嘴唇微微颤抖,手一软,害怕的情绪占据了理智,他下意识摁掉了电话。
63号看着回到拨号页的手机屏幕,好奇不已。
“少主,您怎么知道要联系冷自君而不是冷自山?”
50%的概率,万一找错人的话,不就露馅了吗?
温珩眯了眯眼睛。
毕竟朝夕相处过那么多年,冷自山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
冷自山为人极为冷漠利己,虽然□□的主意更有可能是他想出来的,但在执行过程中,冷自山很有可能会让冷自君去找人下手,这样就算万一事发,也没有直接证据能查到他身上,有利于和冷自君撇清关系,洗清自己的嫌疑。
50%的几率,现在看来,他赌对了。
温珩简单解释了两句。
“少主,那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黑衣人63号担心道,冷自君吓得手机都关机了。
温珩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开口。
“不急,他会主动打回来的。”
果然,没过两分钟,手机屏幕上突然多了一个没有电话号码显示的来电,是一次性电话打出的,无法追踪。
坐立难安了一会儿后,冷自君忍不住主动给对方回拨了过去。
他等待了一会儿,对面没有开口,冷自君耐不住性子,咬牙,低声开口。
“尹阙?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我给你一千万,你帮我摆平那人,然后这辈子再也不要联系了!”
温珩给63号递了个眼神,对方立刻心领神会,打开电脑。
对面长时间的沉默让冷自君心里越来越没底。
“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你回国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温珩低头看了眼腕表,数着时间,过了30秒,然后挂掉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冷自君再次打来。
温珩按了接听。
对方怒气冲冲:“尹阙,你竟敢挂我...嘟嘟嘟...”
温珩再次挂断。
黑衣人1号小声问:“少主为什么要挂电话,要是我,就狮子大开口,找他要1000万!”
黑衣人2号无语皱眉:“都说了我们不是□□,听说过敲诈勒索罪吗?少主这招是谈判的常用技巧,用于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
反复被挂断电话后,冷自君果然坐不住了,第四次打过来时,他一开口就抢白道:“你不就是想要钱吗?我给你钱!20万?100万?1000万?!你想要多少?!”
温珩从一开始就没想从冷自君手里骗钱。
“老板,我现在就站在警察局门口,很想进去自首。”
“老板,你觉得,你的秘密值一千万吗?”
一听到警察两个字,冷自君背后就爬满了冷汗。
□□是要坐牢的,他享了一辈子福,只知道花天酒地,受不了一点苦,绝对不能去坐牢!
“值!值!一千万就一千万!报警了你一分钱都拿不到,只要不报警,一切都好商量!”
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冷氏集团深陷资金链断裂的绝境,冷氏集团的大部分钱和产业也都被大房冷自山捏在手里,冷自山现在都拿不出这么多的现金流,更何况是他呢?
冷自君舔了下干裂的唇,紧张道:“不过我现在手里没那么多现金!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去凑!”
63号似乎查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抬头看着他,无声点下头。
温珩眯了眯眼睛,他只需要用这笔钱牵制住冷自君一段时间。
“半个月,我给你半个月时间。”
说完,温珩不等对方回答,直接挂掉电话。
“说。”
“少主,查到了!”
“尹阙,十八年前是冷自君的司机,也帮他处理一些黑色产业和见不得人的事情,后来,他突然以一千万卖掉了一个古董青花瓷瓶,拿这笔钱移民M国,然后,没过多久就发生了车祸。”
“尹阙在M国有一个哥哥,他哥名下就有一辆M牌黑色SUV,车祸发生后六个月,他声称这辆车被偷了,还去警局报了案。”
“尹阙是北城本地人,父亲很早就去世了,老母亲还在世,就住在枫林大道173号。少主,我马上派人去M国调查那辆黑色SUV的下落。”
肇事车辆不可能凭空消失,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但这是能确定尹阙犯罪事实最直接有力的证据。
温珩面无表情眯了眯眼睛。
还有一个问题。
“华国和M国之间没有签引渡条约。”
但真正害死冷悬父母的罪魁祸首不是尹阙,他只是一个棋子,温珩想抓到他,只是为了利用他供认出幕后真正的凶手:冷自山。
所以......
温珩抬头,漂亮的眼底此刻满是冰冷的寒意,他沉声下令。
“尹阙必须回国受审。”
-
但他们不能把尹阙打晕塞进回国的飞机,所以必须要让尹阙主动回国。
可尹阙已经国外逍遥法外了十八年,根本没有回国的理由。
尹阙在国内唯一的牵绊就是那位住在枫林大道173号的老母亲,温珩决定亲自去拜访一下。
可他平时要上学,有小竹马盯着,温珩连一丁点逃学的念头都不敢有,只有周末才有时间。
以往周末,温珩都是和冷悬一起过的。
冷悬垂眼看着他,温珩紧张地吞咽了一下,眨巴眼睛,因为被迫撒谎而心虚不已。
“…那个,马上就是我生日了,我想买辆车做生日礼物,要去4s店逛逛,今天就不用等我吃饭了!”
冷悬眉心微动。
确实,还有不到半个月就是温珩的十八岁生日。
“好。”
怕吓到老人家,温珩特意没带属下,让人把车停在小区门口,他独自走进去。
按照属下查到的地址,温珩停在一幢不能被称作房子的房子前。
这是铁皮搭成的简易集装箱,冬日御不了寒,夏季又闷热无比,门口种着两盆花草,花草旁是整理得很整齐的牛皮纸箱和捆成摞的塑料水瓶。
温珩皱下眉。
他顺手拦住一个人:“请问叶美凌住这儿吗?”
那人仔细打量了一下温珩,没想到穿衣打扮这么精致昂贵的年轻人会和叶美凌扯上关系。
“对,她就住这儿,但她白天不在,出去捡废品了。”
温珩眉头皱得更深。
叶老太太已经八十多岁了。
温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刚黑衣人1号给他的,说找男的打听消息的时候说不定能用得上。
温珩递给男子一支烟,老烟枪一眼就看出这烟价值不菲,男子笑着接过烟,含在嘴里点燃,同时也打开了话匣子。
“要说这叶老太太也是命苦,她男人酗酒、好赌、还家暴,后来酒后掉河里淹死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老太太一个人把两个儿子拉扯大,大儿子蛮争气,老太太卖废品送他读大学,后来拿了奖学金,上世纪就出国深造,谁不说一句老太太熬出头了,没想到啊......”
男子唏嘘地叹了口气,吐出烟圈接着道。
“没想到大儿子是个白眼狼,在M国混成人上人了,这么多年不说把老太太接过去享福,一次都没回来看过她老人家,小儿子从小就游手好闲,高中都没读完,后来听说给有钱人开车,反正后来也走了,两个儿子全都白养了......老太太真是命苦,年前身上疼,去医院一查,是癌症,晚期,也没钱做手术......”
一支烟的功夫,男子就把黑衣人63号打听不到的小区秘闻都说给了温珩听。
“…那个大儿子每个月就让人给老太太五百块钱,你说北城物价这么高,生个病,连药都吃不起。”
男子抽着烟,摇着头走远了。
温珩听完,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江叔叔......”
夜幕降临,叶美凌才背着一大包废品,慢吞吞费力地走进小区,她走十步就要停下来歇一会儿,不然身上疼得难受。
温珩眯了眯眼睛,看清远处路灯下佝偻瘦小的背影,忙跑过去。
“奶奶,我来帮你拿吧。”
温珩一把拎起装满塑料水瓶和牛皮纸板的袋子,把它送到简易集装箱门口。
叶美凌上了年纪,眼睛看不太清,只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长得好看,心地又好,老太太从屋子里拿出一颗糖放在温珩手心,因为上了年纪话都有些说不清,温珩听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吃糖,干净的。”
温珩听话地拆开糖,含在嘴巴里:“谢谢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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