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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殓师[无限]——菁芸

时间:2023-12-28 09:39:54  作者:菁芸
  “那你……”木念晴突然顿了一下,“不会吧,你换的那个什么蟾蜍血,到底有什么用?”
  她突然变得兴致勃勃:“我说呢,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王老头说的反噬到底是什么?”
  陈星瑜抱起盛着碗碟的木盆:“我也不知道啊,我才学了几天蛊,师姐你不是也学过吗?”
  木念晴突然笑了起来,微微上斜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北方和南方不同,北蛊基本上都是药,主要研究医和毒,动刀子的活比较多,哪儿像南方这么阴险,动不动就是活虫子。快说,到底怎么个反噬法?”
  陈星瑜哭笑不得:“我真的不知道。”
  他把碗放进碗柜,刚一关门,木念晴已经挨了过来:“走,咱们去瞧瞧。”
  陈星瑜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人,精神是不错,可这段时间的消耗让她的身体极度孱弱,别说潜入蛊庄,就是从这里走到蛊庄去,都会耗费掉她所有的力气。
  木念晴横了他一眼:“想什么呢!我没说跑过去,这么点探查就亲自跑一趟,你还是不是傩师学徒!”
  说着,她掏出一个小小的面具来。
  那面具轻巧,看起来似乎是只小狸猫,线条柔和优美,不似秦安平的那些收藏那么庄重严肃。
  “你上次试过土地,土地爷主管山川河流,但降神风险太大,没人看着容易出问题,精灵就不会那么危险。”
  她摇了摇手上的狸猫面具:“毗仙村狸猫挺多的,一只两只溜到庄子里去完全不会有人注意。我就用这个,挑一只狸猫上身过去。”
  她想了想,又从西厢房里拿出一个狐狸面具丢给陈星瑜:“一起去?”
  天已经全黑,毗仙村里的庄稼人歇得早,只有少数几乎人家的女人还在油灯下缝制衣物,男人们早就鼾声四起。
  一只小小的黑色狸猫和一只雪白的狐狸悄悄越过村庄,来到蛊庄的篱笆旁。
  木念晴嫌弃地看了陈星瑜一眼:“我说你怎么回事?大半夜的搞一身白,是生怕我们不被发现?”
  陈星瑜简直无语。
  这方圆几十里内,就这么一只狐狸,让他怎么挑?
  他没有回答,径直跑到篱笆旁,嗅了嗅篱笆后的土地。
  “这里埋了蛊药,”他发出细细的声音,“强行穿过的话,身上会沾染蛊药的气味,躲不过王师父的鼻子。”
  “真讨厌!”木念晴抱怨着,跟着陈星瑜一起绕着篱笆转了一圈。
  “这里行了!”小狐狸停下脚步。
  篱笆旁,一股尿骚味冲天而起,冲淡了蛊药的特殊香味。
  “谁这么大火气?等会给他灌半斤黄连泻泻火!”木念晴抱怨着,两只小动物轻巧越过蛊庄的篱笆,进入到庄子之中。
  “师父!师父救我!”隐隐的哭喊声从一栋木屋中传来,夹杂着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两人对望一眼,无声无息地朝那栋房子跑去。
  木屋房门紧闭,窗子里透出明亮的灯光,内里影影绰绰,晃动的人影投射在窗子上,纷杂而混乱。
  “师父,师弟他这也太难受了,您帮帮他吧!”大师兄的声音传来。
  小狐狸向小狸猫挥了挥爪子,两只小动物轻巧跃上后墙,再顺着石柱翻上了木檐。
  无声无息地走在房顶上,两人挑了个合适的位置,轻轻挪开一张瓦片。
  木屋中的一切尽收眼底。
  屋里点着好几盏油灯,把房间里的一切照得雪亮。
  看样子应当是平日里王非呈传道授业的场所,一张宽大的书桌摆在房间一端,下方则是学徒们的小书桌,放着书本、笔墨和药罐、药杵等物。
  只是这会儿,中间的几张书桌被撤了去,陈振豪的那帮兄弟跪在当中,其他的弟子坐在自己的书桌后,噤若寒蝉。
  大师兄正站在王非呈身旁,一脸不忍地看着下方一团鼓鼓囊囊的东西。
  陈星瑜悄悄探头,看了半晌才醒悟过来,那居然是陈振豪!
  他几乎已经没有了人形,身上所有的地方,都高高地肿胀起来,皮肤因为不堪重负而皲裂,现出一道道血痕。
  而在血痕之间,密密麻麻全是恶心的小疙瘩。
  灯光之下,那些疙瘩满溢着黄色的脓水,反射出微微光亮。
  “真恶心!”木念晴皱着眉,“不过他活该!用情蛊欺负女孩子,就该遭这样的报应!”
  就在此时,那个鼓鼓囊囊的人形物突然又哭了起来:“师父,救我!我好痒啊!”
  已经肿胀到无法拐弯的胳膊在身侧和身后拼命地搓动着,尖锐的指甲划破了背上的疙瘩,喷出一股股脓水。
  陈振豪嚎叫着在地上打着滚,将地板洇出一块恶心的湿痕。
  大师兄和其他的学徒都不忍心地别过了脸,陈振豪的那帮兄弟们避无可避,只好闭上眼睛。
  “闭着眼睛做什么!都给我看清楚了!”王非呈一声厉喝,所有的弟子都忍不住身躯一震,忙又睁开眼睛,盯住正在挣扎的陈振豪。
  “滥用蛊药,被人家设计了,就要服输!”王非呈手中的戒尺啪的一声抽在跪地的一个学徒肩上。
  “我跟你们说过什么?蛊药制作精之又精,所有的流程都必须亲自动手,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才能在下蛊的过程中灵活掌握用量和方法,甚至临时增减药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你们呢?”
  戒尺又是啪的一声。
  “自己好吃懒做不采草药也就罢了,居然让外人把蛊药做好了拿来交差。人家做了什么你们知道吗?平日里那些交差的东西过了关,就万事大吉了?现在怎么样?”
  他一指在地上翻滚的陈振豪:“做情蛊害人,本就不得好死,这没什么,我王非呈少个把徒弟算什么?但我王非呈还真没丢过这么大的人!”
  “你现在浑身肿胀发痒是不是?我告诉你,这是那孩子心善,取蟾蜍血的时候,加了解毒的草药中和了一部分毒性,若是我,必直接用最毒的蟾蜍背血,还要加上激发毒性的药粉,让你此刻浑身血流肚烂肠穿!”
  “师父……师父……”地上的陈振豪已经没了力气,只能趴着一边喘气一边哀哀叫着。
  “谁也不许帮他!”王非呈一甩袖子,“不过是每日发作一个时辰而已,正好给你个教训。若是能反省,七七四十九天后我自然给你解毒。这四十九天,你们……”
  他指了指跪在身前的那五六个学徒:“每天都给我过来看着他,但一个手指头也不能帮,好好吸取一下教训!”
  王非呈砰地一声关上门走了出去,房间里的弟子们这才松了口气。
  房顶之上,木念晴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什么肠穿肚烂啊,要是一下子搞死了,未免也太过便宜了他,就要这样,让他日日受苦,才是正理!”
  谁知刚走出房门的王非呈脚下一顿,鼻头耸动两下:“谁!谁在房上窥视?”
  紧接着一道银光一闪,一个不知是什么东西向着两人激射而来。
  那东西速度极快,几乎一晃眼便已经到了眼前。
  陈星瑜首当其冲,避无可避,只好勉力扬起狐狸尾巴,转身朝那东西侧面拍去。
  只听得“啪”的一声响,尾巴撞上的东西轰然碎裂,化作一团黄色的烟雾,接着,两人只觉得头上一痛,再睁眼时,已经回到了秦家小院。
  “咳,咳咳咳咳咳……”木念晴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那声音如同撕裂,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
  陈星瑜忙给她捶背倒水,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止住,木念晴已憋得满脸通红,几乎喘不过来气。
  “好一个蛊师,手段还真了得。”木念晴啐了一口,轻轻揉着疼痛不已的额角,“疼死老娘了。”
  陈星瑜拿她没办法,收了两人的面具,又把她送到西厢去。
  扶着木念晴进房间的时候,他看了眼房内的圆桌,先前的盖碗已经不见踪迹,那股淡淡的酒香却还依然在房间中,丝丝缕缕地飘荡着。
  “师姐,您之前……”
  “嗯?之前什么?”木念晴一脸疲惫,又是一阵咳嗽,“管它什么都别来打扰我,累死我了。”
  她说着已经躺平在床上,拉起被子阖上了眼。
  第二天早上,陈星瑜起床的时候,秦安平已经在天井里打拳了。
  老人并不擅武,来来回回也就是舒展筋骨的几个招式,锻炼身体而已。
  见了陈星瑜,他点点头说:“去叫你师姐起来,她已经躺了那么多天,趁着现在精神好,也该锻炼锻炼。”
  老傩师偏头想了想:“今天都跟我去一趟古庙,替你师姐祈福。”
  陈星瑜点头应了,去敲西厢的门。
  可敲门半晌,木念晴却一点音信也没有。
  一股不详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他也顾不得礼貌不礼貌,直接拿肩头将门撞开。
  满屋的血腥气冲了出来。
  西厢的架子床上,被褥散乱,木念晴披散着头发躺倒在床沿上,床边满是咳出的鲜血,而鲜血之中,一丝丝幽蓝的莹光轻轻闪烁,夹杂着乳色的白丝。
  就像……那日盖碗中的东西。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里,还有一股甜甜的香味,似有若无,却让人头晕欲呕。
  秦安平此刻也冲了进来,一见此情形,忙开了后窗让空气流通,又急急道:“她这是中了蛊了!怎么会这样!”
  他瞪了一眼陈星瑜:“你们又背着我做了什么?”
  陈星瑜不敢隐瞒,三言两语将昨晚的经历说了,气得老傩师直跺脚:“让我怎么说你们!那蛊师也是好得罪的?尤其是王非呈,最是护短。你把他的徒弟搞成那样,他还能放过你们吗?”
  “可是……”陈星瑜骇然道,“我们昨晚是托身在两只小动物……”
  “小动物又怎么样?”老傩师急得跳脚,“医者调身更调神,多的是顺着你们的魂体过来害人的法子,真是糊涂!糊涂!”
  老人看了看木念晴的脸色:“顾不了那么多了,大不了豁出我这张老脸去!快背上,我们去蛊庄!”
  陈星瑜刚将木念晴扶起,突然听得院门前几声叩门声响,有人问道:“老秦,老秦在家吗?”
  王非呈的声音从小院门口传来,“之前就听说你徒弟病了,我来看看。”
  木门吱呀一声大开,不请自来的蛊师悠悠然踏入院门。
  刚走了两步,他却突然停了步。
  西厢满室的血腥气浓郁至极,此刻门窗大开,老远便让他察觉。
  “怎么回事?”王非呈快步走到西厢,一看见木念晴的情形,脸上掠过惊讶:“她这是……”
  秦安平一跺藤杖:“你还这么说!王老头,是不是你搞的鬼?”
  “说什么呢!”王非呈瞪了秦安平一眼,“我要是下蛊,你只会看起来健健康康的,然后突然暴毙,谁要搞得这么乱七八糟的?一点档次都没有!”
  他扶着木念晴:“赶紧的,给你家女娃换个地方,这里是住人的地方吗?”
  陈星瑜忙背着木念晴到了东厢,将人安置在自己床上,又绞了热毛巾来给她擦脸。
  王非呈坐在床头,搭上木念晴的手腕诊了一会儿脉,沉声道:“你家的这个女娃我早几年就听说过,在北地学了他们的医和蛊。你们看她呕出来的那些血,蓝色是蛊母的血,白色是她养出来的小蛊。她已经以身养蛊很久了,蛊母已经入心,以我的蛊术,解不了。”
  “那怎么办?”秦安平一脸菜色。
  “没办法,准备后事吧。”王非呈摇了摇头,“最多……唉,算了,也没太大意义。”
  他轻轻放下木念晴的手。
  女人已经失去了全部的知觉,手臂在床边搁了一下,便顺着床单向一旁落下,连掌心和指尖都是青黑的。
  “最多如何?”陈星瑜心里一阵刀绞,拉住了王非呈的衣袖,“只要有一丝法子,我都会替师姐去做的。”
  王非呈沉默半晌:“你可知为什么去见仙人一定要带上蛊师?”
  陈星瑜回头看了眼秦安平,答道:“因为蛊师的蛊术可破幻境,见真心。”
  “对,”王非呈点了点头,“但你也许不知道,所谓的破幻蛊,并非只破幻境,而是可破一切蛊。”
  “破一切蛊?”
  “对,它就像一把万.能钥匙,可以将所有的锁都解开。如今你想救她,就去炼破幻蛊,若是炼成,就还有一丝希望。”
  “破幻蛊?那岂不是你们蛊师的万蛊之王?”秦安平突然道,“你让他一个小孩去炼你们最厉害的蛊,也太看得起他了吧!”
  “秦兄,你徒弟真不是我害的,你不要对我有敌意。”王非呈苦笑道,“蛊师的高低,大部分依靠天赋,并非常人所想的那样,学得多的就做得好。”
  他抬眼看向这对师徒:“破幻蛊自然是每个蛊师的梦想,但并非每个蛊师都有资格去炼制这万蛊之王。”
  他指了指自己:“比如我,没有人比我更想要炼制出这种神蛊,但从我十二岁开始学蛊,到如今已经六十有二,却一次也没有见到过仙人的启示,无法领会天书的含义。”
  “启示……”陈星瑜喃喃道,“就是,在梦里见到仙人吗?”
  “对!”王非呈蓦然抬起眼来,语气有些悸动:“你梦到过?真的梦到过?”
  秦安平一顿藤杖:“他是傩师,见到灵台仙宫,见到仙人,有什么稀奇?”
  王非呈眼中掠过一丝嫉恨,他摇了摇头:“你们傩师就是这样,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抬头看向陈星瑜:“你师傅说得对,你们傩师因为体质原因,在傩戏的过程中便能看到仙人或异象,我也不是没想过找个傩师做徒弟,但……或者这么说吧,并不是每个傩师都和你一样,有制蛊的天分。若你愿意,我现在便收你为徒,授你破幻蛊的制法,你便可以集傩师、蛊师、攀岩师于一身。能上仙宫的,舍你其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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