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创建这个秘境,推衍天机,不是要自身成圣,而是要代行天道。”
“代行天道?”哪怕是扶渊听到这种话,也忍不住眉头微挑,有些后悔没有去会一会这位雪月宗的天才小舅舅了,想必那会给他无聊的轮回人生增添一丝乐趣。
路行雪点点头,看向扶渊问道:“你没发现这里发生的一切,跟现实世界存在某些联系吗?”
路行雪毕竟是半路穿越而来,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不比扶渊这个主角更深,他这样问,也有求证的意思。
扶渊作为这个世界的大反派,灭世的主源头,是连天道都得让步的存在,否则也不会从反派变成主角了。
扶渊默然垂下眼眸,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忽而哼笑一声,“果然啊,世无新事,一切不过天理循环。”
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扶渊微微蹙眉,有些意兴阑珊,“阿雪,我们别管他们了。”
路行雪奇怪看他一眼,“我没管他们。”
扶渊四下看了看,他们此时正身处一块野地,到处都是杂草和乱石堆,破败荒凉,加上昏黑天色,看起来颇为阴森。
扶渊目光示意四周,“那我们这是来——?”
“阿娘以身饲饿鬼,镇压黄泉路;姬宵烛天纵英才,雪月宗对他的死讳莫如深;我当年不过区区婴孩,却被人种下蛊毒……反正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闲着也是闲着,我想查查看。”
路行雪说得毫不在意,但扶渊听在耳里,脸色略有些阴沉,黑眸中翻滚着暴戾杀气,似要冲破牢笼的猛虎几乎压抑不住。
以前哪怕知道路行雪的身体被毒素侵蚀的千疮百孔,却从未放在心上,可现在只要一想到这些,心里便抽痛不已,更有种想要摧毁一切的欲望。
路行雪没察觉到身边人的异样,他认真观察四周,忽然指着某个小土堆道:“找到了,在那儿。”
那个光秃秃的土堆什么都没有,并不是刚翻新过才如此,而是不知这里有什么特别,任何花草植物似乎都不能生长,连表面的泥土都泛着诡异黑色。
扶渊让路行雪站得远些,将土堆挖开,结果越往下挖,里面越是涌出一些黑色粘腻的东西,又恶心,又诡异。
而凡是碰到这些黑色粘液的东西,无论木棍还是铁锹,全都被腐蚀掉。
“这东西可真够邪恶的。”路行雪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扶渊盯着那黑乎乎的坑洞,蹙眉不语。
“怎么了?”路行雪看他一眼关心道,说着想再走近一点观察,结果刚一抬脚,扶渊揽住他的腰带得往后连退数步。
“小心点,别靠太近。”
路行雪没动,靠在扶渊怀里,顿了顿开口问道:“你认识这东西?”
扶渊蹙眉,神情难得有些凝重,揽在路行雪腰间的手没有松开,反而越收越紧,路行雪微微皱了下眉头,很快又松开,没有说什么。
“一个小小的试炼秘境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是什么?”路行雪又问了一遍。
扶渊顿了顿,一字一句道:“黄泉土。”
路行雪惊了下,再次往坑里望去,那粘腻的黑乎乎的一团,是黄泉土?他可是去过黄泉路的,那里的泥土不长这样啊。
仿佛知道路行雪心里在想什么,扶渊低声解释道:“这是已经异变的黄泉土,黄泉土非是凡间所有之物,一旦离开黄泉,变成什么样儿都有可能……现在这种样子,大抵算是比较糟糕的情况。”
“哦?”路行雪忍不住好奇地问了句,“这还只算比较糟糕,那最坏的情况又是什么?”
扶渊垂眸看他一眼,只说了句,“你不会想知道的。”
路行雪耸耸肩,没有得到答案,也不怎么在意,视线再次投向那些黄泉土,不仅黑乎乎的恶心人,看起来还好像活物,似乎随时都会动起来。
“那对死去多年的夫妻之所以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应该就跟这黄泉土有关,如果不想办法解释,恐怕这秘境里所有人都逃不开一样下场。”
路行雪想了想,对扶渊招了招手,扶渊笑着低头,把耳朵凑到他嘴边。
路行雪附在扶渊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扶渊越听脸上笑容就越灿烂,等到路行雪说完,他盯着路行雪微笑不语,路行雪被看得有两分不自在,白他一眼道:
“看我干什么?”
扶渊笑得纵容,语气里有他自己不曾察觉的宠溺。
“没想到阿雪城主这么调皮。”顿了顿,咧嘴一笑,“我很喜欢。”
路行雪没好气瞪了瞪他,“赶紧去办正事,难道你还真想一辈子被困在这秘境里?”
扶渊含笑道:“若是跟阿雪被困一处,倒也不是不行。”
……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整个村子在黑暗中沉睡,村里的鸡鸭猪犬也全都安静下来。
一条黑影从墙角根快速跑过,又一条黑影紧随其后,没有惊动旁边篱笆内的小黄狗。
跑在前头的人呼吸粗重,似受了伤,边跑边回头张望,似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
慌不择路的结果,是向着村子正中央冲去,那棵茂盛的榕树在黑夜里能看出庞大的黑色轮廓,像蹲守在前方的一只巨大怪兽似的。
逃跑的人脚下突然绊到什么,整个人向前扑去,重重摔倒在地,正要忍痛爬起来,忽然前方传来奇怪的声音。
他僵硬地趴在那里不敢动,没过多久,后方追击的人赶到,眼见猎物就在眼前,正要兴奋地扑过去享用,忽地身体顿住,神情瞬间转为惊恐,控制着音量朝前方喊了一声。
“什、什么人在那里?!”声音忍不住有些颤抖。
几缕幽火突兀闪现腾空,在榕树底下绕着转圈——也照亮树底下的情形。
只见仿若艳鬼的白衣少年,坐在容颜俊美的青年怀里,青年衣袍敞开着,露出光裸胸膛,和血糊糊的心口大洞。
少年靠坐在男人怀里,正伸出舌头一点一点舔舐男人心口血迹,男人的手揽在少年腰间牢牢抱住他,自己胸口破了一个洞却似毫无感觉,像被艳鬼蛊惑了的凡人书生一样,被吸干精气也心甘情愿。
淫靡而又血腥的一幕,又是出现在这样漆黑的夜晚,说多诡异有多诡异,说多恐怖有多恐怖。
一追一逃的两人吓得呆住,早忘了之前的目的,愣愣注视榕树底下的一幕。
少年察觉到有人来,歪歪头看过来,染了血渍的嘴唇艳红,他一只手抓住男人衣襟,另一只手握着什么东西,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血迹。
“啊,你们也来了,要一起吗?”少年轻声问了句,说着把手里的东西递到嘴边舔了舔,露出陶醉表情。
脸上也沾染血渍,有种恐怖的美感。
“好香啊。”少年满足地叹息一声,又问了句,“一起吗?我的不会分给你,但你身边有现在的,可以现挖哦。”
看清少年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后,地上那人“啊”地一声尖叫,吓晕过去。
而后头追来的人,“哇哇”大喊着,屁滚尿流地掉头往后逃了,比之前追赶的速度快了不知多少。
因为他看清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颗刚挖出来,新鲜热乎的,血淋淋的心脏。
路行雪太可怕了,他吃人心哇!
第64章
将两人吓得一昏一逃, 效果比想象中还要好。
路行雪捏了捏手里的“心脏”,“咔嚓”一口咬下去,顿时满嘴汁, 红色的汁液从嘴角溢出,倒还真有些瘆人。
那并不是什么心脏,而是用大桃子雕刻出来的, 桃子又大又红,在夜色掩映下,艳红艳红的显得很逼真, 加上巧夺天工的雕刻技艺, 拿来哄骗一下两个本就心神不灵的人,再简单不过。
扶渊用指腹抹去路行雪嘴角汁水, 放到唇边舔了舔, “嗯, 果然很甜。”
路行雪脸上腾起一阵热意, 瞥到扶渊裸露的胸膛, 目光一下变得有些无所适从起来——刚刚演戏时还没觉得怎样,现在看看, 两人的姿势实在太暧昧了些。
“快把衣服穿好。”路行雪强装镇定地说了句, 然后伸手要去拉扶渊衣襟, 被扶渊握住手, 身形微僵,一下不敢乱动。
扶渊指了指身上黏糊糊的桃汁,那里的伤口也是伪装出来的。
“这样穿会把衣服弄脏。”
路行雪抿了抿唇, 挪开视线看向别处——虽然四周黑乎乎, 什么都看不清。
“那你快擦干净……”顿了顿,又补充一句, “夜深露重,别冻病了。”
扶渊脸上笑容更亮,“阿雪帮我,我不太方便。”
为什么不方便?因为他现在还抱着路行雪呢,路行雪坐在扶渊怀里,一个抱着顺手,一个坐得安然,谁都没觉得哪里不对。
路行雪犹豫片刻,随后掏出帕子胡乱地往男人胸口擦了几下,“好了。”
扶渊嘴角一直含着笑,闻言也没再继续为难路行雪,两人说起了正事。
扶渊实在不舍得放下怀里的人,索性便抱着一起来到昏倒的那人面前,幽火随着他的走动而往前飘飞,照亮地上之人的面容。
是村里的修行者,当年跟着胥游他们修行的孩子中的一个。
若是没看错,方才追赶的人,也是村里的修行者之一。
扶渊“啧啧”两声道:“果然有底蕴的还是不一样些,崩溃的没有那样快。”
在牛蛋家的嫂子变了副鬼样子重现人前,又说了那翻话后,路行雪与扶渊都清楚,真正灾难要降临这个村子了。
灵气枯竭,失去灵力支撑,一身修为化为乌有,对于已经踏上修行之路的人来说,是无法忍受的。
为了保住自己的实力,哪怕只是一丁点,只怕他们也会付出任何代价。
更何况现在不仅是保修为,更要保性命。
村里的修行者以前从未接触过修行,有点穷人乍富的感觉,所以尤其不能容忍失去所有,变回他们眼中一无是处的凡人。
于是,也就比胥游等仙门弟子更快接受现实,变得更极端。
路行雪问扶渊能不能暂时封住此人灵骨,让他看起来像修为尽失的样子,最好还连灵骨都探测不出来,仿佛被抽掉了一样。
扶渊挑了挑眉,一瞬明白过来路行雪的意思,却不是很赞同。
“阿雪,你要重现洗雪城的情势,这自然没有问题。可这世上有太多假戏真做的事,我不希望你无端陷入险境。”
路行雪垂眸道:“之前我不在意真假,现在,我想知道真假,如此而已。”
扶渊看着路行雪没说话,微微拧起的眉头表明依旧不赞同的态度,路行雪没有多想,下意识抬手抚上他的眉。
“黄泉土的出现,绝非偶然,我要的答案或许只有这一次机会能找到……我不想错过。”
过了好一会儿,扶渊似轻轻叹息了声,低头抵住路行雪额头,将人往身前搂了搂,抱得更紧了些。
“好,我陪你。”
路行雪心弦轻颤。
我陪你,前世今生,第一次有人对路行雪说这句话,而两人自相识以来,扶渊一直以行动诠释着这句话。
或许,他可以想办法活得久一些。
等到扶渊灭世时,再跟他一起赴黄泉。
……
第二天,天刚微亮,一声凄厉尖叫打破清晨的宁静。
有人一夜之间修为全失,人也变得疯疯癫癫。
胥游一行人赶了过去,虽然最近他们彼此间多了嫌隙,相互防备多过信任,但遇到事情时,还是习惯性聚在一起。
给那人检查完,胥游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回头望向众人,语音艰涩道:“确实废了,丹田里没有一丝灵力,而且……”
他说到这里顿住,似乎有些说不下去,桑铃急得问道:“而且什么,你快说呀!”
胥游抿了抿唇,目光在屋内几人身上移动,忽地在门口定住,张嘴一字一句道:“而且他的灵骨没了……失去了修行资格,以后就是个彻底的凡人,再无修行可能。”
桑铃眼睛顿时瞪大,嗓音尖利地喊道:“什么,灵骨被抽了?!”话音忽地一顿,六神无主地喃喃念叨。
“竟然真的有人这么干,这样难道就能保证自己的修为了吗?夺取他人生机,夺取他人生机……”
随着她神经质的念叨,屋内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而胥游的视线一直望着门口,在屋内的喧闹下,他一字一句开口问道:
“路行雪,扶渊呢?”
其他人的注意一下被吸引过去,顺着胥游的视线望过去,便见倚在门口的路行雪只身一人,跟他向来形影不离的扶渊,却不在身边。
所有人突然安静下来,看着路行雪的眼神满是怀疑。
这时,牛蛋带着村里的修行者也赶到,其中一人正是昨晚逃走的那人,他一看到路行雪便大叫一声吓得往后退。
“是他!是他!他杀人了,还喝血吃人心!”
他的话让所有人脸色都大变,胥游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急声问道:“你说什么,给我说清楚?”
那人抖着身子,脸吓得一片青白,手指着路行雪哆哆嗦嗦道:“我、我昨夜亲眼看到,他、他杀了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挖、挖了他的心脏吃掉。”
胥游听了望向路行雪,眉毛拧成一团,他不是很相信这翻话,毕竟路行雪跟扶渊的关系有目共睹,两人同吃同睡,扶渊更是恨不得把路行雪当儿子养捧在手心——这样的关系路行雪怎么可能对扶渊下手?
再对比两人武力值,说扶渊对路行雪下手还稍微说得过去些。
胥游还在那犹豫思考,旷越等人却已经毫不怀疑地将路行雪当成第一个夺人生机的人。
喝血挖心,那不正是之前出现的那个怪物说的吗?
这些天他们明确感觉到力量的流逝,身体更是向凡人靠拢,出现很多大大小小普通人的毛病——不仅体力变差,居然还会感冒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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