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扫过柏君牧握住方向盘的手,想到上次抚摸对方疤痕的触感,心里酥酥麻麻一片,抿了抿唇说:“是不是还要很久才到家,我都没有来过这边。”
他转移话题也很生硬,但明明挑起话题的也是他,柏君牧假装没看见辛山竹通红的耳朵,嗯了一声,“最快还有半个小时。”
辛山竹问:“柏哥你小时候也是住在沙燕区那边的吗?”
柏君牧点头,上次辛山竹跟着柏君牧回父母住的家,发现也没有多远,他好奇对方的一切,又问:“上学也是?”
市区无论周不周末都很挤,老城区的节奏一如既往,偶尔有看过网上攻略的游客来拍照,辛山竹作为被打卡的一员,总对自己的热度视而不见。
他的生活太简单,依赖他的兴趣转动。
此时此刻,他的世界都是柏君牧。
柏君牧看了看手机地图,他问:“那我带你随便逛逛?我高中距离这里不远。”
辛山竹点头,“周围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柏君牧答不上来,懊恼地说:“不应该放宗明诚走的,他比我会玩。”
辛山竹:“才不要,我只想和你一起,这算约会。”
柏君牧:“约会?”
他从没约会过,这个词过分书面,他复读的时候嗓音都带了几分缱绻,辛山竹嗯了一声,“难道不是吗?只有我和你。”
他还把自己绕进去了,“那我之前也在和你约会。”
“我和你认识开始就在约会了。”
柏君牧都不忍心打断他,辛山竹自说自话还挺开心,复盘了一阵终于反应过来没那会他和柏君牧都还没谈上,失望地说:“我们耽误了那么久。”
他说话夸张化,柏君牧把车停到公共停车场,下车说:“我们已经很快了。”
刚才吃饭宗明诚还这么说过,辛山竹问:“宗哥说你老房子着火,是什么意思?你又不老。”
大概也只有辛山竹这么觉得了。
辛晓徽虽然接受,但仍然觉得十岁高风险,举例能剧到柏君牧八十岁要是生活不能自理你怎么办。
柏君牧有幸听过这段辩论,完全没在意对方假设自己的八十岁,反而被辛山竹一句「可能七十岁就不能力自理的是我」逗得差点呛死。
辛山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偶尔也挺爱找茬的,言语维护柏君牧维护得辛晓徽头顶冒烟,如果堂哥不是人在国外,可能会杀回来亲自审问柏君牧。
柏君牧难以回答,辛山竹低头企图搜索,一只手抽过来拿走了他的手机,牵起他的手说:“这不重要,我们走吧。”
他的姿势不容拒绝,也不避讳在街头十指相扣。
辛山竹把辛晓徽的叮嘱运用于开学,知道不必要向不是熟人的人介绍自己的性向,他也知道不是谁都能接受的。辛山竹感受着指缝的温度,抬眼问身边的男人:“这样没关系吗?”
柏君牧:“什么关系?”
周末这边人不少,街头不算人来人往,偶尔有情侣走过,女生三三两两站在一起偶尔有挽手的,要么是老年人走路不利索地牵着手,他们这样岁数的男人这么牵手的异常少见,多少会看两眼。
如果不好看顶多一眼,好看走过去可能还会回头再看一眼。
辛山竹和柏君牧穿得都很普通,颜值在人群里却是中上级别的,好奇的目光就更多了。
“恋爱关系,不是不能公开吗?”
他纯粹是随口问,柏君牧拉着他拐了个弯。
这片地形复杂,老楼新楼交错,有些是当地特色的骑楼,在蓝天白云下特别漂亮,楼顶还有戳出来的绿植。
柏君牧:“我们只是普通人,不是大明星。”
他想到自己刷到过的别人拍的辛山竹短视频,底下的评论赞美居多,他问:“之前不是说有学校的网红同学邀请你一起拍视频,考虑过吗?”
辛山竹摇头,“暂时拒绝了,我不喜欢。”
他们拐进了另一条人少的街道,临近中秋,一些店铺也挂出了灯笼,看上去密密麻麻一片,气氛很足。
柏君牧循着辛山竹的目光看去,辛山竹在看路边挂的灯笼,柏君牧问:“去看看吗?”
他问辛山竹:“之前在家中秋也是和爷爷一起吗?”
辛山竹点头,“晓徽上学时间都不一样,不会回来的,其他亲戚要么在县城里要么在外地,不会特地回来过中秋。”
“如果那天在学校,会发月饼的,不过不好吃。”
“奶奶在的时候会拜月光,就是晚上在外面放点东西祭拜月亮,”辛山竹顿了顿,“后来就是爷爷做了,没奶奶这么隆重,柏哥你家呢?也会这样吗?”
柏君牧:“会,今年来我家过吧。”
辛山竹刚好走到店铺边上,满墙挂满了灯笼,各种形状的灯笼下是摆出来卖的各种瓜果,这一片应该也挺有名,不少人特地绕过来拍照。
辛山竹手指扫过鲤鱼灯,听到这句话点点头,“这不是应该的吗?”
他看什么都新鲜,最后买了两盏灯笼,结账的时候正好一群人走过,说是要坐水上巴士。
柏君牧刚扫完码,辛山竹扯了扯他的衣摆,问:“水上巴士是吗?”
本地人也不知道,门店的老板操着一口塑料普通话说:“地字码头有得坐,从这条路走到底就好啦,晚上变成大江夜游贵得咯。”
辛山竹没听懂,柏君牧听懂了,说了句谢谢,辛山竹问:“你怎么不知道?”
问完他又替柏君牧回答了,“你不爱玩,也没人和你玩。”
柏君牧失笑:“也不至于没人和我玩。”
他看是没人玩的另有其人,辛山竹举着手机拍灯笼,一边说:“宗哥和我说的,你上学独来独往,也不搭理其他同学,集体活动还开小差,周末宁愿去图书馆也不愿意出去玩滑板。”
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柏君牧,隔了一会冒出一句:“原来柏哥是宅男。”
柏君牧居然难以反驳,沉默几秒后说:“也没到……这个地步吧。”
他看辛山竹拍照拍不到全景,“我给你拍。”
辛山竹:“你发给晓徽。”
柏君牧:“为什么是我发?”
辛山竹眨了眨眼:“反正是用你的手机拍的。”
辛山竹在别人的镜头里已经够好看了。
柏君牧第一次见他就知道他长得好,但也没见过上镜还打折扣打得这么狠的类型,看看照片又看看当事人,愣是把辛山竹看得心里发毛,凑过来看:“不好看吗?”
照片里的少年低头摆弄灯,侧脸都过分精致,柏君牧:“很好看。”
辛山竹看他设成了屏保惊呆了,他想说点什么,张开嘴又说不出话,柏君牧看了看时间,“你不是要坐巴士,我的高中在河道中间,正好开船可以路过。”
他们吃顿午饭都能吃到下午,这会都快傍晚了,柏君牧往前走,辛山竹跟上去,他高兴得语无伦次,“柏哥我没你的照片,我也要把你的照片设锁屏。”
柏君牧故意反驳:“我没有设。”
辛山竹:“你有。”
柏君牧:“我没有。”
辛山竹:“你给我看看你的手机。”
柏君牧:“这算查岗吗?”
对方也很理直气壮:“我不可以查吗?”
他们到的时候正好赶上新的班次。
周末人很多,辛山竹和柏君牧坐在最后一排,船舶晃悠,窗外是城市的高楼,水打湖面,声音又沉闷无比。
辛山竹第一次坐船,也是第一次这样看高楼,他眼里写满了新奇,手也不松开。
柏君牧没打扰他,辛山竹看风景,他看辛山竹。
宗明诚说得也没错,柏君牧学生时代表面温和,实际上不太爱搭理人。宗明诚和费薇谈恋爱到处玩,他宁愿一个人骑自行车去图书馆,就算是在湖边发呆坐一下午也可以。
宗明诚说他是太早感受到人生的无聊了,认为解决柏君牧这种无聊最快的方法就是谈恋爱。
没想到十多年后柏君牧才开始第一段恋爱。
第一站就是周而复始,重回他当年上学的路线,走的还不是陆路,而是当年没开通的水路。
正好赶上傍晚,晚霞洒在水面,辛山竹拍够了照片转头,正好转头对上柏君牧的眼神,他又想亲他了。可是周围人好多,他又不敢,只能微微低头,嘴唇亲了亲柏君牧爬满伤痕的手背。
柏君牧努力维持表面的正常,问道:“怎么了?”
辛山竹小声说:“我第一次坐船,是和你来的。”
柏君牧嗯了一声,下一秒意识到辛山竹想说什么,嘘了一声。
辛山竹眉眼含着笑意,他手掌覆在柏君牧的手背上,掌心感受着对方的皮肤的纹理,柏君牧压低了声音:“我们回家。”
可惜没这么轻易,梅欢电话打了过来:“你不是说去接小山竹了吗,怎么晚上还没回来?”
“一起吃个饭,我买了好多菜呢。”
柏君牧:“我不是说不回去吗?”
辛山竹凑到他耳边听梅欢说话,梅欢:“你中午回你自己那边,晚上和爸爸妈妈吃顿饭怎么了?一周不见人影,吃个饭都这么费劲?”
辛山竹替柏君牧回答了:“好啊,阿姨我们等会儿就回来。”
柏君牧看着他,辛山竹挂了电话满意地看着自己照片的锁屏,低声说:“这也是回家。”
.
辛山竹第一次去柏君牧家是跟着对方去的,这一次去终于想起来自己要带点什么,试图买点东西。
柏君牧哭笑不得:“不用,我爸妈又不是没见过你。”
辛山竹后知后觉,问:“你爸爸妈妈同意我和你在一起吗?”
他无父无母,养大他的爷爷也去世了,剩下亲戚可能会关心他的人生大事,但也想不到辛山竹谈了个男人。
辛山竹也不是和谁都分享,辛晓徽还会给他瞒着,毕竟他就是前车之鉴。
从另一个方面说,辛山竹又自由多了。
柏君牧:“现在才问是不是太迟了?”
辛山竹想到柏立业上次的态度,小心翼翼地问:“你爸爸讨厌我?”
柏君牧:“他不重要。”
辛山竹小声说:“你们也没闹掰,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
他很早失去了父母,原本奶奶还能照顾他,但奶奶在他车祸后的第二年去世了,村里的人都说辛山竹晦气。
辛山竹的懵懂某种程度也是一种保护,迟钝地发现自己并不幸运,很多年才知道爷爷也怨过他,认为是他害死了奶奶。
这些话在临终的床头又像是忏悔,快死了的老头面对这个不聪明的孙子多少还是怜爱的。
老头子的积蓄全部存在存折交给了辛山竹,实际上也没多少钱,堪堪够辛山竹的学费。辛晓徽打点好一切才走,当时并不知道辛山竹想外出打工。
爷爷在的时候辛山竹在家里无聊偶尔也可以坐到老头边上说话。
他话多得要死,老头抽烟都不安生,干脆叫来晃悠的村狗,让辛山竹和狗玩去。老头背对着院子里的小孩和狗抽烟,实际上也把辛山竹一周上学的烦恼听进去了。
没有朋友、小组作业、洗澡很冷等等。
辛山竹在意仅有的亲人,但也明白柏君牧有心结,隐隐约约觉得还没到彻底掰了的地步,不然以柏君牧的性格,或许会远走高飞。
他问:“你很讨厌你爸爸吗?”
这个问题柏君牧很难回答,他想到梅欢说的话,摇头,“我的讨厌看起来会很幼稚。”
辛山竹:“也没规定几岁就不许幼稚了,那我摆塑料鱼摊的时候还有高中生来玩呢。”
他笑着看向柏君牧,像是无条件地纵容:“柏哥的幼稚很可爱。”
车开不进家里,只能停在外面。夕阳西下,辛山竹路过拐角的花店执意要买一篮水果,老板认识柏君牧,咦了一声:“君牧,感觉有段时间没看见你了啊,没跟你爸跑步去了?”
柏君牧刚点头,老板又看向辛山竹,“这你家亲戚?”
柏君牧之前没少带什么堂哥堂姐的小孩出来溜达,他家亲戚很多,隔三差五换个小孩还导致辛山竹误会了。
男人笑着摇头,辛山竹走到另一边看其他水果,这个季节山竹是时令水果,路边的水果摊随处可见,柏君牧看了一眼,“是我男朋友。”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也是柏家搬到这边十多年的邻居,他认真地看了一眼柏君牧又看了眼挑拣水果的辛山竹,“开玩笑呢?斜对角理发店安妮的儿子就是同性恋,我看你也不像啊。”
柏君牧出了什么事大家也都知道,惋惜的人很多,在这之前柏君牧也不怎么和父母住一起,顶多一周回来吃一次饭。
他履历光鲜,工作体面,长得也英俊,之前就老有人和梅欢打听他有没有对象。
知道没有,但也知道这样条件的小年轻要求都很高,但怎么也没和同性恋挂钩。
摊上还摆着好几种山竹,柏君牧指了指最贵的,“这个我要五斤。”
老板点头,那边的辛山竹点了几个水果,让老板娘给他打包,柏君牧说:“和这个一起算。”
他完全没有出柜的紧张,反而衬得老板有种自己落伍的感觉,“好嘞。”
老板压低了声音,“你爸知道了?”
柏立业就在另一条街开中医馆,这片都知道他是几代单传,当年儿子高考没选中医好多人说。他很爱面子,也没少在外面说儿子还会继承的,出事之后还是在提。
柏君牧点头,他没多说,付了钱后走到辛山竹身边,拎起打包好的果篮:“走吧。”
辛山竹:“我还没付钱。”
柏君牧:“我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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