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见站在离两人比较远的地方,没打算趁着花院响心不在焉的时候进行攻击。而围在院子周围的时间溯行军大概是没有收到命令,一个二个和站着不动装雕像。
他身边的小黑有些躁动,对着时间溯行军呲牙咧嘴。
“应该……不是错觉?”少年拧着眉头小声的自言自语。
他刚刚听到花院鸾的声音时明明没有让小黑停下来,可是不止小黑,他和花院响的动作都同时停顿了几秒钟。
就好像身体违背了他的意愿,只能按照花院鸾的话语来行动一样。
第194章
紧绷的精神稍微放松之后鹤见开始感觉到了寒冷。
他身上的衣服不是被刀划破了口就是被花院响的火焰腐蚀出几个洞, 破破烂烂的还被血液浸透了大半。完全起不到防寒的作用就算了还让人觉得更冷。
一边的小黑对着时间溯行军龇牙咧嘴,没有情感依靠命令行动的时间溯行军们居然都不约而同的往后缩了缩。
看来被吓的不轻……
鹤见看着敌刀们的动作嘴角忍不住抽了下,突然想谢谢小黑打鹤丸的时候手下留情, 起码没给付丧神留下这么重的心理阴影。
小黑又咧着嘴吼了两声,心满意足的看着敌刀们被吓的挤在一起,可怜兮兮的像极了没了妈妈保护的小鸡崽。
平时小黑揍鹤丸的时候鹤见都不让他下狠手,所以今天揍这些除了丑了点、傻了点以外和刀剑付丧神差不多时间溯行军时用上了全力, 一点没留手, 边揍还边把敌刃的脸换成某只黑鹤的。
算起来……时间溯行军被小黑这么吓也有鹤丸一半的锅。
不再恐吓时间溯行军的小黑把注意力放回鹤见身上,很快就发现了少年的不适。
黑色瘦高的人形盯着少年冻的发白的脸看了半响磨磨蹭蹭的找到了之前被对方脱下的披风, 颇为嫌弃的用两根手指捏着扔到了少年脑袋上。
随后高大的人影弯下了腰, 背脊弓起。
等鹤见把披风从脑袋上扒拉下来的时候小黑已经从后面虚虚的环住了他。
“谢谢。”少年把披风套上, 稍微往后退了一些,他抬手轻轻拍了拍搁在他肩上的黑色脑袋轻声道谢。
然后他的手就被小黑一嘴叼住,大概是不喜欢被拍脑袋。
“……”
感动维持不了一秒。
鹤见面无表情的拔出手, 看回花院兄弟的方向, 没有发现小黑脸上大概是脸颊的部位颜色变的比周围更深了一些。
而另一边的花院鸾爬到了断掉的太刀旁边。他艰难的翻了个身, 一点一点的调整姿势, 畸形的腿部使他用了几分钟才坐起身。
青年的呼吸粗重又急促, 这具身子的问题比表面上看到的还要多
其实……也不完全是身体的问题。
花院鸾看了一眼离他不远的金发青年。对方低着头没有看他,放在身侧的手时不时的扯着衣角,这个小动作对方只会在紧张或是不安的时候做。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花院鸾盯着自己畸形丑陋双腿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脑袋里还有些混乱, 记忆是恢复了,但交织在一起像是被打乱的数字卡片乱七八糟。刚想起一切的时候突然涌入的记忆差点把他的脑袋撑爆, 他下意识的想向花院响求助的时候就看到黑发的少年挥刀砍向花院响的画面。
花院鸾捡起断开的太刀,轻轻摩擦着刀身上被划掉的名字。
春绯, 春日里的盛开的红色。
这是他母亲的刀。
“我的名字,樱——也是你爷爷特地取的。”记忆里母亲的母亲坐在窗前,细细的擦拭着手里的太刀轻声和他说着:“春绯——是在樱花盛开的时候被锻造出来的。”
诞生在春日的刀碎在了寒冬。
“对不起……”青年的指腹反复的摩擦着刀身上的名字,像是想要把名字上的划痕抹去。
“还有,谢谢你,帮我保护了那个孩子。”
他知道春绯为什么会在那个瞬间断开
——那是他的请求。请求一直陪伴在母亲身边的那振刀不要伤害花院响。
“……”
鹤见拽紧身上的披风,虽然披风沾了不少泥还带着水汽,但也比没有强。
对着太刀说话的青年突然咳嗽了起来,一开始还只是压抑的几声,然后慢慢的失去控制。
“咳咳……咳咳咳!”
春绯又一次掉到了地上。
花院鸾死死的拽着胸前的衣服,捂着嘴咳嗽,腹部一阵阵的绞痛,肚子里的内脏好像纠缠在一起蠕动着,还有什么带着铁锈味东西卡在喉咙里想要出来。
伴随着咳嗽的干呕让他几乎无法呼吸。卡在嗓子眼的东西向上顶着,撑的喉腔生疼,异物感和疼痛让他恨不得伸手进去把那东西扣出来。
花院响早在青年开始咳嗽的时候就紧张的凑了过去,看到对方痛苦的表情时他突然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手足无措,抬起的手始终不敢去触碰对方。
他心里的不安和恐慌在对方吐出一块肉瘤一样的东西时达到了领界点。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努力控制住手的颤抖,动作轻柔的给青年擦拭着嘴边的血迹。
手帕很快被全部染红,而花院鸾还在咳嗽,随着咳嗽口中涌出暗红的血液和破碎的肉块,很快整个院子都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花院响丢开手帕开始胡乱的拽着袖子给对方擦着脸,而血液从对方空中流出的速度远比他动作快。到最后他不止没帮对方擦干净还把自己也弄了一身血。
鹤见抱着手别开眼,空气中除了血的铁锈味以外还有一股腐臭味,即使被血的味道盖掉了大半也依旧清晰。
排斥反应。
如果一个人把身体里的某个器官换成另一个人的,即使身体和那个器官再怎么匹配也依旧有可能出现排斥反应。
那当一具——被不同的人,甚至是不同生物的不同部位组和出来的身体被放入一个同样是拼凑出来的灵魂时……
会发生什么?
鹤见认为他都能想到的事花院响不可能不知道。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在假装不知道会发生排斥反应,卑微的祈祷着最糟糕的事情不会发生。
那样的一个人居然做出这种逃避现实的事,还真是可悲。
“没事的,哥哥别怕啊……我带你去检查。”花院响的声音很轻,说话时根本没有看旁边的人,更像是说出来安慰自己的。
吐了大半天像是把内脏都吐出来了之后花院鸾终于不咳嗽了,他疲惫的喘着气,在身边的人想把他抱起来的时候用力推开了对方。
痛。
全身上下每一股神经,每一根毛发都在叫痛。皮肤像是干裂的土地,疼痛的同时还有些痒,即使把皮肤挠破都没有消失的痒,没有办法忽视的一直折磨着他。
从醒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这具身体的每个地方都在痛,一开始还能忍受,但现在疼痛让他呼吸都困难。
因为这具身体想把他赶出去。
可最疼的不是这些,想把他刚走的不止这具身体,还有和他灵魂绑在一起的其他灵魂。
花院响抱住脑袋在地上缩成了一团,仿佛这个姿势能减轻他的疼痛。
他知道花院响所做的事情,即使因为灵魂残缺有些记不清,但对方所做的一起他都在那个木盒里看到了。
他知道对方想要救他,可对方不知道的是,每次修复灵魂的时候他都有多痛。
说是修复,其实就是像补衣服一样,把一块布缝到缺口的地方。
而灵魂可不是没有思想的布料,它们会挣扎会反抗。就像一块白布破碎的地方被接上了许多五颜六色的布,而这些五颜六色的布并不想和白布在一起,它们一挣扎那连接在白布上的缝线就会被拉扯。
花院鸾的灵魂就和那块白布一样,被无数的其他灵魂拉扯着,最后大概就会被扯得四分五裂。
其实本来不应该这样的,花院响找到的方法应该是让灵魂融合而不是拼接起来补上缺口。会变成这样是因为花院鸾自己不愿意和那些灵魂融合。
做了那么一段时间的审神者花院鸾当然能够猜到如果他把那些灵魂融合了,到最后他可能就是另一个人……或是变成一个怪物了。
他不想变成那样。
“……”
花院响没想到对方会推开他,表情变的像是打碎了花瓶之后害怕被父母责怪的孩子一样慌张无措。
他愣了会才艰难的勾起嘴角,摆出个笑容后蹲下身轻轻的用手背碰了碰花院鸾的脸,语气轻柔,带着小心翼翼的示好。“哥,别闹了,对不起我错了,先和我回家好不好?”
“……”地上的青年身体突然僵住,过了好会才慢慢的放松下来。他放下抱着脑袋的手,缓缓抬起放到了花院响的脸上。
他的手上带着的血蹭到了对方脸上,这人看他的眼神还和以前一样,表面上乖巧顺从,深处却藏着让他心惊的,扭曲的爱意。
他喜欢这个孩子,但不是那种意义上的喜欢。
“家?阿响……”他说话有些困难,喉咙里还不断有血涌上来,他整个人就像变成了一个破了口的大血袋,血袋里还装着搅碎了的内脏,血和破碎的内脏不断从破口里流出去。
想想还挺恶心的。
“家不是已经被你毁了吗?那……已经没有回去的地方了啊。”
他喜欢这孩子,可他也喜欢花院家。
花院习可能不是个好丈夫,但是个好父亲,起码……对他来说是这样的。
他喜欢花院响,所以春绯折断了,所以他忍住了灵魂被撕扯的疼痛。
那些灵魂里不乏对花院响抱有怨恨的,如果他没坚持住和那些灵魂融合了……那他醒来之后大概会杀了花院响。
不想变成另一个人,不想变成怪物……更多的是不想伤害那个孩子。
可是他不能原谅对方毁了花院家。
“不过没关系我没生气。”
不生气不代表原谅。
“但是你帮我一个忙。”
这是他最后一次保护这个孩子。
“杀了我。”
这个季节天色暗的很快,昏暗的光线里红发的青年撑起身子靠到了身边那人的肩上,光线把他的发色称的更像是燃烬的灰烬里即将熄灭的火光。
雪又下大了,有几片雪花落到了地上,融进了那两人周围的红色里。
第195章
【这是对他的惩罚。】
花院响一开始就该知道。
他一开始就知道的, 知道可能会出现排斥反应。他只是故意不让自己去想,甚至还曾在内心祈祷不会发生。
自称神明欺骗他人的人居然也会像神明祈求。
可笑又卑微。
“杀了我。”
那个人附在他耳边,轻飘飘的说出了这句话。云淡风轻, 平淡的像是在和他说晚安。
他像个提线木偶,动作缓慢僵硬的举起了匕首。每一个关节,每一寸骨骼都因为抗拒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但无论他再怎么想要停下动作, 反抗那些控制着自己的丝线都无济于事, 他还是挥下了匕首。
刀剑依旧缓慢的没入了怀里那人的心脏,暗红色的血液像玫瑰一般绽放在青年胸口。红色花朵下涌出带刺的藤蔓绕上他的手, 顺着手臂向上攀爬, 最后刺入他的体内紧紧的缠绕住了心脏。
这是惩罚。
是花院鸾的……又或许是所谓的神明对他的惩罚。
“你从小的时候就很喜欢哭。”
胸口被刺进匕首的时候花院鸾其实没什么感觉, 和那一点点的疼痛比起来灵魂被撕扯的痛苦要更加强烈。
他有些提不起精神,只能微微动动头,用额角给搂着他的人擦去脸上的泪痕。
实际上, 他很久没看到对方哭了。
婴儿时期的花院响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觉, 因为身体原因睡觉的时间比其他孩子长, 但清醒的时间里只要见不到他就会一直哭。
那种被信赖和依赖的感觉很好, 所以他才会过度放纵对方, 直到那种依赖变成了另一种让人心惊的感情。
当初他有些不知所措,所以大部分时间都躲在本丸。可能他那时好好的引导对方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吧……
“上次没来得及告别……”
疼痛好像开始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抗拒的困意。花院鸾知道这种困意是因为什么, 他曾经经历过一次。
“晚安了阿响, 这次不要再吵醒我了。”
啊……不过对方也没办法再吵醒他了吧。和上次不一样,这次他的灵魂可是已经被完全扯的四分五裂了。
有点遗憾, 其实他还想再回那个本丸一次。当初和小夜约定好了要一起做柿饼的。
柿子……应该熟了好几次了吧?
……
“……是言灵啊。”鹤见轻声的自言自语着。雪越下越大,他不得不拉起披风上的兜帽带上。
狐之助在给他介绍灵力的时候曾提到过言灵, 那是只有一部分人才有的特殊天赋。
如果不是言灵的话他们不会在刚刚的打斗中停下,花院响也不可能听话的亲手杀了废了这么多心思才复活的兄长。
说实话鹤见没想到这件事的结局会是这样的,但也不是无法理解。
花院鸾即使性格再温和也是花院家原来的继承人,身上流淌着黑手党的血液。
就像彭格列年轻的十代目,看上去温和又无害,乖巧的像只兔子,本身的性格也好的不像一个黑手党首领。可就是这么一个温柔的人也有过手染鲜血的时候。
所以花院鸾才让花院响亲手杀了自己。他知道那对于花院响来所应该是最残忍的惩罚。
看着花院响将匕首刺进那个红发青年的胸口时鹤见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愉悦。
颇有一种看着对方痛苦他就很快乐的感觉。
“……”鹤见猛的甩头把那种诡异的愉悦给甩开,在心里用力的关上了某扇即将打开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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