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才更不能好好相处。
011还想说点什么,谢征被念烦了,打断它,冷冷问:“你似乎精力很充沛?既然这样,就变出实体来,帮忙一起打扫。”
【诶……】011一愣,【可是刚穿来的时候宿主不是见过011的实体吗?是个只有巴掌大的小毛球哦,没办法打扫吧?】
“没关系,”谢征鬼畜一笑,“当成清洁球去擦床底,效果应该不错。”
011立刻闭嘴:【QAQ宿主我错了!!】
……
谢征这一收拾,就花了大半个下午,等到终于能歇息的时候,前堂又忙起来,钱掌柜焦头烂额地差人来问有没有空。
他没办法,匆匆换了身衣物,嘱咐傅偏楼在入夜前将晾晒的被褥抱回去,连口茶都来不及喝,一头扎进人来人往的客栈。
天色近晚,彤云欲燃,来福客栈正门大敞,嘈杂不休。不时有人背着大大小小的行囊,拖家带口地走进屋里。
早晨刚下过一场雨,天洗得格外干净,显得夕阳格外艳丽。
谢征记完一页账目,不经意地抬头,瞥见一人披着如血残阳进了客栈。
那是个外貌普通的中年男人,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不美也不丑,往往看过即忘,混入人堆就找不着影,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他穿了一身风尘仆仆的灰袍,背上背了个包裹,和客栈的其他游人没什么两样。
神情烦躁,隐隐戒备着周围。
令谢征视线凝结的,是他左手尾指上,戒指似的一圈红色筋络。
【涅尾鼠筋!】011失声喊道,【宿主……宿主!他,他是……】
“嗯。”谢征维持着冷静,这个人,应当就是原著中将傅偏楼买走的那个妖修了。
没想到事前准备那么多,还是碰上了面。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们不是已经给BOSS戴上涅尾鼠筋了吗,难道没有用?他不是通过气息找的BOSS?怎么办啊宿主!】
“先别慌。”谢征不动声色,“如果真是这样,他现在就该直奔后院。大概率是巧合。”
【巧合?】
“外地人到永安镇,几乎都会在来福客栈落脚。这儿鱼龙混杂,是掩饰来历、探听情报的最好地方,他会出现也不奇怪。”
011半信半疑,不过看宿主若无其事埋头写账的样子,多少安下点心。
正如谢征所言,妖修随便找了个桌子坐下,点两个菜,就开始和周围的人唠嗑。
他的位置离谢征不远,刻意去听,很容易就能听到交谈的内容。
“近来关口卡得真严,又发生什么了?”
“谁知道,货都不好走。那帮子背靠仙山狐假虎威的家伙,贪得要死,不多塞点东西根本走不通……”
妖修自然地插进话里:“我倒是听人提过,好像是北疆那边出了什么乱子?”
“北疆?跟我们明涞有什么关系。”
“好像有个很厉害的妖族的宝贝在仙境这边,不过也只是传言。”妖修似随口一说,“貌似有不少不成气候的小妖想往这边跑……”
同桌人哈哈大笑:“其他仙境我不清楚,明涞吗,人都能卡住,妖怪来岂不找死?”
011看那妖修应和着低头喝茶,眼里阴骘尽显,不由浑身一寒:【你旁边就是妖怪啊!】
“不过我倒很好奇是什么宝贝,万一就在永安镇呢?”
“想什么呢,有也当然在仙山里,怎么会落在凡间?”
三大仙境中,灵气充足的地方被圈作仙山,是各大仙门所在之处,剩下的则是毫无灵根的凡人生活的凡间。
虽然凡间由仙门管辖,但到底仙凡有别,在座之人早就习惯了把那些东西当故事听,从不曾想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我也就说说。”妖修道,“宝贝出世总有异况,永安镇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有人笑他“异想天开”,另一人拍了拍脑袋:“嘿,你别说,还真有。我大舅子在永安镇贾府当差,说前不久派去牙行买人的那个,回来疯了好久,跟撞邪似的!”
妖修眼睛一亮:“嗯?详细说说?”
“这我也听说过,牙行那儿有个小孩邪祟上身,旁人只要看见他的眼睛,就会不省人事。”对桌的本地人大着舌头道,“不过今个儿早上,那小孩被人买走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
“买走了?被谁买走了?”妖修急急追问。
被他按住肩膀的人茫然摇头:“这我哪知道?都是道听途说……看见的人本就不多,好像是位富家少爷?”
“是位青衣服的公子。”借送茶点的空档,谢征插话道,“今早我和我表弟出门时路过牙行,看见了。”
妖修一下子凑近:“他长什么样?具体一点?”
佯装惊讶,谢征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青衣……袖口好像纹了莲花?气质很不俗,我才多看了两眼,走起路来脚不沾地,神仙似的。”
刚刚说话的那人附和道:“是是是,我听说也是,那人长相很不俗,所以才猜是不是哪家的公子。”
“你也太在意了吧!传言而已!”
“青衣……莲花……”妖修面色一变,沉郁地坐回去。
谢征也得以回到柜台,继续自己的工作。
【青衣绣莲,是明涞仙境第一宗门,清云宗的标识吧?】011窃笑,【宿主好坏,话里半真半假,故意让人想歪……】
“多上几层保险,安全些。”谢征坦然。
妖修一直在客栈逗留到晚上,人走得七七八八了,还不肯死心地到处问。
尤其谢征,被他缠了好几次,“艰难”地又透露出些许细节。
眼见妖修逐渐低落,几乎已经放弃的模样,011乐得不行:【宿主,这是不是就叫“灯下黑”啊?】
那厢,谢征在妖修的软磨硬泡下,正拿笔在账本上画着莲纹。
有011在,他自然清楚清云宗的标识究竟长什么模样,为了装得真实一些,画一笔停三步,还歪歪扭扭,只大概有个形迹能看出的样子。
就在此时,后门门口忽然传出一个又轻又哑的声音:
“谢征……?”
谢征一愣,豁然转头,傅偏楼就站在门边,露出半张脸朝里张望。
他看见要找的人,眼里浮现出放松之色,随即,视线对上闻声看来的妖修。
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慢慢渗出了恐惧。
——宛如看见挣脱不开的噩梦一般,他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征和偏楼都是口硬体直爱操心别人的type
所以经常会出现:
非常山路十八弯的关心方式
关心对方后各种疯狂找补
011(看破不说破):【呵,男人】
第12章 记忆
奇怪。
惊惧之间,傅偏楼困惑地想,我不认识这个人。
可为什么……为什么?身体不受控制。
就像老鼠见了猫,鸟雀见了蛇,森森寒意从骨子里透出,直觉疯狂叫嚣着可怕、快逃,几乎能尝到切肤之痛。
他的畏惧太过明显,妖修一愣,还以为自己的真实面目暴露了,赶紧摸了摸脸。
还是伪装的凡人模样。
妖修松了口气,又觉得对面反应太过古怪,不禁露出狐疑的神色。
正准备细究,柜台后的谢征忽然丢下笔,三步并两步地走过去,一把将瑟瑟发抖的少年搂进怀里,向来表情寡淡的脸上,浮现出疼惜之色。
“宝宝?你怎么来了?”
语调温柔至极,和刚刚交谈的对象仿佛不是一个人。
“表哥不是说了吗,前堂人多,你会吓到的,你看你……好了好了,不哭,表哥在呢。”
少年把头死死埋进他的怀抱,一双手无措地在空中张张合合,最终犹豫地攥紧了谢征的衣襟,越抓越用力。
不过与之相反的,身体的颤抖逐渐减弱下来。
那厢,谢征手指顺着他细软的发顶,安抚地摸过后颈和脊背,哄孩子一般把人抱了起来。
“真不好意思,客官。”朝妖修歉意颔首,谢征道,“我表弟他……父母刚刚过世,年纪小,受了刺激,见不得生人。我先带他回去房里,那莲纹一会儿再画给你。”
他停了停,恰当地流露些许疑惑:“不过,客官为何对那人如此在意?难不成是认识么?”
妖修摆摆手:“只是觉得有趣罢了。既然你不方便,我也差不多问够了,这就走了。”
他瞥了眼纸上画到一半的纹路,虽细节粗糙,但大体走势仍可看出,八成是清云宗的。
心下懊恼,冒险费劲心力才混入明涞仙境,眼看“宝物”唾手可得,用来追踪的罗盘却突然失灵,最后指向的地方就是这个镇子。
原来是晚来一步,被道门那帮道貌岸然的家伙先发现带了回去……
尽管不想空手而归,但不知清云宗的人还在不在这个镇上,继续这么赖下去,恐有性命之忧。
得快些离开才是。
他暗恨不已,又无可奈何,转头看见那账房抱着自家表弟往后院走去,少年攀着他的肩,黑发垂下,看不清脸。
纤细手腕上扣了一根红绳,大抵是皮肤太白,衬得颜色极艳,一瞬间似有道浅茫一闪而过。
妖修揉揉眼,再看,怎么都是普通的一根祈福红绳,凡人小孩身上很常见,顶多编得仔细漂亮了点,看来表兄弟俩感情确实不错。
至于光泽——开玩笑,七阶涅尾鼠筋才会出现那种红玉般的莹润,光是这短短一根五阶筋络就废了他大半家当,一介凡人,怎么可能有?
这个念头甚至都没具体地浮现,就被潜意识否决了。妖修背上包裹,满面晦气地走出客栈。
……
另一边,谢征脸上关切的温度早在走进屋里的那一刻无影无踪。
晒干的被褥铺得整整齐齐,尚且残余着清爽的香气。他将傅偏楼放到床上,就要抽开身,肩头却被死死握住。
仿佛拽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傅偏楼将身体大半的重量都压了过来。
谢征眉头一蹙,对这种被强烈依赖的感觉很不适应。
他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背,想安抚对方的情绪,陡然发觉傅偏楼的衣衫已让冷汗浸湿了。
“傅偏楼?”他喊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
【BOSS脸色好难看,】011向他汇报道,【眼睛一直盯着前面,直勾勾的,跟失了魂似的,突然间这是怎么了?】
谢征想起才来到客栈时傅偏楼也有类似的反应,只不过当时异样持续得很短,他也还不清楚BOSS身上究竟有什么邪诡,便没有计较。
可现在,他体内的东西已经无法再施加影响了才对,这回又出了什么岔子?
客栈和妖修,谢征怎么想都找不到其中关联。
傅偏楼趴在他肩头,脱水一样,冷汗不住地往外冒,神情也变得狰狞起来,嘴里发出模糊的呜咽。
他一向声音很轻,哭腔更轻,实在忍不住才从咬紧的唇边泄露些许,像被抛弃的猫仔,窝在路边无助叫唤,又细又软。
011心疼道:【他快把嘴唇咬破了,看上去好痛苦,究竟发生了什么!宿主我们该怎么办呀?】
谢征也心烦意乱,对方不肯撒手,他干脆换了个姿势,自己坐到床边,傅偏楼坐在他腿上,没辙地挤出一句:
“……别哭了。”
不同于在妖修面前伪装出的好哥哥式的温柔,语气中颇有些无奈和僵硬。
好麻烦,谢征想,小孩子就是麻烦。
但也有不麻烦的,小小年纪就非常懂事,比如差他五岁的妹妹,和傅偏楼差不多大,才上初一……
心底一揪,谢征克制住思绪,将注意扯回到傅偏楼身上。
或许是因为想起了家人,或许是他哭得实在太压抑太可怜,谢征实在没办法,收拢手臂,将他牢牢困在怀里,凑在少年耳边低声安慰:
“好了,没事了……傅偏楼,只有我在这里,没有其他人。清醒过来……听话。”
听话……
……你听话,我就养着你,谁也别想动你。
记忆中,有谁跟他这样保证过。
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傅偏楼喃喃道:“听话?……可我一直……都很听话啊。”
可为什么——为什么——
眼前一片血红,中年男人的脸扭曲了半张,眼球凸起,舌头伸长,两边分叉,皮肤上也浮现疙疙瘩瘩的青灰鳞片。
是一条蛇妖。
蛇妖贪婪地望着他,垂涎欲滴,那副像要吞了他的眼神令他毛骨悚然,不由自主地往后躲去,想拽住身后让自己安心的人。
却被一脚踹开。
他茫然地站在原地,看之前还将他宠上天的男人跌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往后爬去。
“你要找找他,不关我事!”
是太惊恐了吗?男人开始口不择言地大骂:“什么鬼剧情!001你出来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开局就是这种地狱难度啊?!这谁斗得过!”
“我不玩了!不救什么BOSS了!不修仙了!我要回去!让我回家!”
血盆大口朝他张开,傅偏楼直愣愣的,没有逃。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吗?
……如果不是,为什么谁都要抛弃他?
*
这是和迄今为止发生的一切,都有所偏差的记忆。
左眼里,魔刚刚诞生,什么都不知道,和年幼的傅偏楼一样,懵懂地探知着外界。
大抵是天生残忍,它的性格异常尖锐,也不会掩饰自己的欲求,整天都在想怎样夺取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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