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拍拍手,转身大步离开。
“看看!这是谁啊?”一个声音从身边响起,斗甯抬头去看。
那人阴阳怪气的道:“这不是帮助赵人的甯君子么?怎么,你们做狗的,也要住牢房么?”
说话之人被锁链绑着,脖颈上架着厚厚的枷锁,正是晋良大将军!
斗甯被关押的牢房并非单间,里面本就已经关押了两个人,正是刚刚被押送而来的晋良和公子无忌。
晋良阴阳怪气,好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对公子无忌道:“这自古以来,做走狗的终究没有好下场,公子你看看,现世报这不是就来了么?前些日子他还在趾高气昂,耀武扬威,如今呢?诶,你们赵王是不是添了新的走狗,所以不要你了?被关押入牢房的滋味儿如何?呸,我都不屑的跟你关在一起,脏了本将军的眼目!”
公子无忌无奈的摇摇头。
就在此时,牢房又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还有士兵的声音:“进去!别装死!走快一些!”
哗啦哗啦——
是锁链的声音,两个士兵架着一个身材纤细的少年,将他拖拽入牢房,朝着这面儿走过来。
“蟜儿!”斗甯猛地站起身来,冲到牢门口,扒着栏杆往外看。
那两个士兵架着的,正是浑身酸软无力的成蟜。
士兵打开牢门,将成蟜扔进去,斗甯连忙去接,抱住成蟜,不让他直接摔在地上,紧张的道:“蟜儿,你可还好?哪里受伤了?哪里难受?”
“哈哈哈哈!!!”郭开大笑着走入牢房:“斗甯,你不是心心念念你的好弟亲么?我真是心慈,叫他与你团聚。”
“郭、开!”斗甯抱住奄奄一息的成蟜,狠狠瞪着郭开。
郭开笑道:“你放心,秦王已经答允与我会盟,这些日子我不会让你的好弟亲有事儿的!行了,我也打扰你们兄弟二人团聚了!”
说罢,转身哈哈大笑着离开,十足的志得意满。
士兵们不屑的看了一眼斗甯,也跟着郭开转身离开。
“成蟜!成蟜!!”晋良架着枷锁,行动不便,还是冲过来,紧张的道:“成蟜你怎么了?!成蟜,成……”
他说到这里,嗓音戛然而止,一脸的迷茫。
方才还要死不活,气息游离的成蟜,突然睁开了眼目,甚至对晋良眨了眨眼睛。
“成蟜……?”晋良一脸迷茫。
成蟜侧目看向牢门,做贼一般低声道:“走了么?”
斗甯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外面,微微点头。
“呼……”成蟜叹出一口气来,轻笑道:“装死可真累啊。”
“装、装死!?”晋良更是迷茫。
“嘘——”公子无忌也走过来,轻声道:“晋良将军,不要太大声,免得将狱卒招惹来。”
晋良狐疑的看看成蟜,狐疑的看看斗甯,又狐疑的看看公子无忌,后知后觉的道:“你们……你们是不是有甚么事情,瞒着我?”
公子无忌一笑:“晋良将军,你指的是哪件事请?”
“甚么!?”晋良差点暴跳如雷:“还有哪件事请?你还有多少件事情瞒着我?”
成蟜忍不住低笑道:“晋良将军,你这般说,我会以为你在与公子撒娇呐。”
晋良:“……”
晋良额角青筋横跳,压低了声音你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今日必须给我说明白!你……到底中没中毒?”
成蟜笑眯眯的道:“你看我这模样,像中毒的样子么?”
晋良更是奇怪,指着斗甯道:“他不是亲手将毒药喂给你么?我亲眼所见,难道还会有假?”
斗甯的面容十足平静,淡淡的看了一眼晋良,道:“甯怎会加害蟜儿?”
“是啊,”成蟜道:“哥哥疼我还来不及,怎么会加害我呢?”
斗甯听成蟜这般说,默默的垂下头去,眼神有些暗淡,道:“蟜儿,你是何时怀疑,我为赵王办事的?”
成蟜回忆了一下,道:“很早。”
“很早?”斗甯还未惊讶,晋良首先惊讶起来。
成蟜笑眯眯的道:“其实我本来没有怀疑哥哥,毕竟你是我的亲哥哥,我怀疑甚么人,也不能怀疑亲哥哥,不是么?”
他这般一说,斗甯的眼神更加暗淡,抿了抿嘴唇。
成蟜继续道:“还是王翦将军,找到了我与秦王,王翦将军值夜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你与樊於期将军私下见面的场面。”
“甚么?!”晋良又是吃惊:“樊於期?这关樊於期甚么事情?他也与赵国有勾连?”
公子无忌无奈的道:“晋良将军,站着累不累,坐下来歇息一下罢。”
晋良没好气的道:“我不坐!你们甚么事情都瞒着我。”
斗甯脸上也显露出一丝吃惊,他没想到是王翦“从中作梗”,王翦此人少言寡语,而且见到斗甯还会脸红,斗甯万没想到,竟然是他给自己“打小报告”。
成蟜道:“其实打一开始,秦王便知晓哥哥你是赵王的人。”
斗甯看了一眼成蟜,道:“你们却甚么也没说,甚至将计就计?”
斗甯自从出使秦国开始,首先挑拨了齐国和秦国的关系,致使齐国和秦国决裂,五国联军攻打秦国,这就是赵王的目的,他想要拉拢其他几个国家,一同对付秦国。
后来斗甯又杀死了若敖斗氏的家主,栽赃吕不韦,想让楚国也与秦国针对,如此一来,秦国便成了众矢之的。
嬴政其实早就知晓了斗甯的身份,也知晓他挑拨离间的计划,不过并没有阻止。
“因着秦王想要借哥哥的手,打压吕不韦的气焰,哥哥的做法,正好帮助了秦王。”成蟜道。
斗甯一笑,笑容颇有些苦涩,道:“我自问谋算惊人,原全是给秦王做嫁衣?”
嬴政早就有对五国开战的意思,斗甯杀死了若敖斗氏,正好帮助嬴政打压吕不韦的气焰,有了华阳太后去游说楚国,楚国必然不会在后背出手捅刀子,剩下的便是专心针对五国便好。
嬴政是重生而立的秦始皇,他深知,甚么五国联盟,不过是一盘子散沙罢了,若是五国真的有心合力抗秦,上辈子嬴政也不可能横扫六合,这些国家自己都有自己的小心思,绝不能拧成一股绳子。
晋良听得一脸迷茫,道:“等等,等等,你们把我搞糊涂了,王上早就知道斗甯是赵王的人,为何不揭穿斗甯?如今吕不韦被软禁,为何要让斗甯这般上蹿下跳的。”
上蹿下跳……
成蟜险些笑出声来,很难想象翩翩君子一般的甯君子被人形容成上蹿下跳,但莫名十足的贴切。
成蟜幽幽的道:“因为要打入赵军内部啊。”
斗甯眯起眼目,狐疑的道:“蟜儿你是……故意被我拿住的?”
成蟜微笑着点点头。
成蟜佩戴着大傩伥子玉佩,他是会读心术的人,韩国那些子小伎俩,不想得罪赵国,也不想得罪韩国的心思,他能看不出来么?
斗甯要求韩国的使者引导他们从山谷出韩地,成蟜一早已经读心读出来了,但他还是选择了“中计”,目的就是打入敌人内部,如此一来,才能尽快瓦解赵军。
“那药散呢?”晋良道:“我亲眼所见,斗甯喂了你药散,你怎么没有中毒?”
成蟜笑眯眯的道:“所以说,哥哥还是心疼蟜儿的。”
成蟜被擒住之后,便知道郭开想用自己来要挟嬴政,顺便要挟斗甯,他将郭开的心思完完整整的告诉了斗甯,斗甯起初是不相信的,毕竟他为赵王办事了这么多年,赵王怎么会如此绝情。
不过斗甯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子,当郭开将药散拿出来的时候,他便对赵王彻底死心了。
斗甯要咬着后槽牙,森然的道:“想要伤害蟜儿的人,都要死!”
斗甯虽然不愿意相信赵王让郭开来伤害成蟜,但为了成蟜的安全起见,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儿,他早早准备了一包药散,非但无毒,甚至还甜滋滋的。
郭开拿出药散之后,都是斗甯亲自喂药,其实缘故无他。
成蟜笑道:“因着哥哥全都将药散替换了。”
晋良震惊:“那你食的,都是假药散,因此才没有中毒的?”
成蟜点头道:“晋良将军可算是明白了。”
晋良没好气的看向公子无忌,道:“他们兄弟二人通气,怎么好像你也知晓一般?”
公子无忌笑了笑:“其实……王上因着担心成小君子的安危,所以临行之前,将斗甯的事情与无忌说了一些,让无忌照拂成小君子,因此无忌比晋良将军多知晓一些。”
“你们……”晋良气急,险些说不出话来。
斗甯看向成蟜,道:“蟜儿,你受苦了,都是因着哥哥的错,若不是哥哥一意孤行……”
成蟜打断了他的话头,道:“哥哥你不要这般说,其实蟜之所以选择假装被赵军擒住,也是因着有哥哥在赵军营中,这才放心被擒的,因着蟜知晓,哥哥一定会护着我的。”
斗甯一愣,点点头道:“是,无论发生甚么事情,哥哥一定还会护着你的,哥哥发誓。”
晋良:【好好好,一个两个的,就连无忌也瞒着我,甚好!等我出去的,便将甚么好哥哥好弟弟啊,发誓啊,保护啊,这些黏糊糊的言辞全部悉数告知王上。】
成蟜:“……”哭包叔叔打小报告还上瘾了!
第80章 按头
成蟜抿了抿嘴唇,道:“其实……一直以来,蟜也利用了哥哥不少,便比如这次,蟜其实是深知哥哥不会伤害蟜,所以才如此有恃无恐进入圈套的。”
“哥哥,”成蟜眼巴巴的道:“你没生气罢?”
斗甯一笑,轻轻抚摸着成蟜的面颊,道:“蟜儿,你说哪里的话,我们是兄弟啊,我是你哥哥,自然要多多照看与你,你能用的上哥哥,哥哥怎么会生气,反而很是欢心。”
成蟜甜滋滋的道:“谢谢哥哥!”
斗甯见他笑得这般甜蜜,心头仿佛融化了一般,但很快眯起眼目,眼神里闪烁着含光与刀片,冷声道:“郭开胆敢伤害我家蟜儿,这笔账,我一定要与他清算!”
成蟜道:“无错,釜底抽薪的时候到了。”
晋良没好气的道:“既然你们谋算了那么多,咱们现在已经打入赵军内部了,该如何釜底抽薪?”
成蟜眼眸微转,道:“五国联军,如今韩国退出,燕国没来,只剩下赵国、齐国与魏国,你们方才也注意到了,在楼堞之上的时候,齐国和魏国的将领一再推诿,如果没有赵国出手,他们根本不会先出手。”
“这倒是,”晋良道:“打仗是需要出钱出力的,这次的总统帅乃是赵国的庞暖大将,若是打赢了,赵国得到的利益最多,齐国和魏国又都是精打细算的类型,他们绝不会先出兵,费力不讨好的。”
成蟜点点头:“不愧是晋良大将军,身经百战,说的就是对啊!”
晋良:【成蟜这小子,不会是在讨好我罢?】
成蟜:“……”没错没错,我就是在讨好你,免得你背地里给嬴政告状!
成蟜继续道:“齐国和魏国本来就在等时机,没有好的时机,他们是不会出手的,我们便送给他们一个逆风开局,让齐国和魏国知难而退。”
“逆风……开局?”晋良奇怪。
成蟜道:“哥哥替赵王办事这么多年,最是了解赵军的底细,那哥哥可知晓阙与的粮仓在何处?”
斗甯点头道:“我知晓。”
成蟜一拍手:“试问阙与的粮仓如果烧毁了,算不算逆风开局?”
晋良震惊的道:“好啊!粮食都没了,他们还打甚么仗?”
“正是,”成蟜窃笑:“阙与的粮草若是没了,赵军想要打仗,必定会管齐国和魏国借粮,齐国和魏国的将领本就不想出钱出力,肯定会扭头走人的!如此一来,赵国便成了光杆司令。”
“这法子好!”晋良道:“只是……我们都是身陷圄犴,如何烧粮仓?而且不是我说,两军交战,庞暖也不是吃素的,一定会把粮仓保护的团团严密,不是我们这几个人就能烧毁的。”
成蟜气定神闲的道:“别着急,这些蟜都有想过,无需我们亲手去烧粮仓。郭开准备与王上会盟,这会盟之日,赵军一定谨小慎微,郭开、庞暖必然全部到场,此时的粮草戍卫最为薄弱,我们可以传信出去,告知王上粮仓的位置,令王上派人火烧粮草。”
晋良又来了一个问题:“如何告知王上?咱们都被关押在这里,我这枷锁加身的,他们将我看管的如此严密,想跑也跑不出去。”
成蟜摇摇头,目光划过晋良,盯在斗甯身上,笃定的道:“哥哥……你会武艺的罢?”
斗甯没有立刻说话。
成蟜又道:“这件事情,应该没有多少人知晓,就连赵国人也不知哥哥会武艺,对不对?那日在韩国别馆,那个打伤魏公子离开的黑衣人,就是哥哥罢?”
“甚么!?”晋良猛地想起来,那日在韩国的别馆,有个黑衣人打伤了公子无忌,随而逃走,当时晋良还去追过,但是对方武艺很高,而且轻功了得,也不恋战,晋良又顾及着是不是调虎离山,不敢离开,便放弃了去追那黑衣人。
晋良道:“是你?!是你打伤了公子?你敢打公子?”
晋良还戴着枷锁,走上好几步,仿佛要和斗甯决斗一般,公子无忌连忙拉住他,道:“晋良将军,无忌已然没事了,并不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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