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蟜有些许的惊讶,本只是逗一逗公子文治,没想到公子文治竟然主动赔不是起来。
公子文治垂着头,手指甲抠着女裙的线头,支支吾吾道:“我……我以前觉得长公子是……是赵地归来的质子,甚么都不懂,因此多有得罪,还……还觉得幼公子是个小毛孩儿,只有我楚公子最为尊贵,天下都该看我的眼色……如今想起来,只觉得当时自己可笑。”
他说着,慢慢抬起头来:“长公子、幼公子,这次你们不计前嫌帮我,文治真的很感激,往后我再不会任性妄为了!”
嬴政淡淡的道:“楚公子不必如此,既从今日开始,咱们都是自己人,往后还要多多互相扶持,不是么?”
公子文治登时感激不已:【我以前都错怪公子政了,原来公子政是个好人!】
公子文治:【为人如此亲和,不计前嫌,还如此的稳重,不愧是长公子啊!】
嬴政:【公子文治乃是公子琮的心头肉,若是笼络了公子文治,还怕公子琮不为予所用么?】
公子文治:【长公子是好人呢!】
成蟜:“……”论笼络人心,我哥哥是有一套的!
公子文治感激的道:“多谢长公子不计前嫌!”
嬴政温和一笑:“楚公子今日堪堪脱困,必然累坏了罢?予已然令人安排了下榻的营帐,快去歇息罢。”
“多谢长公子!”公子文治想了想,还是感激的道:“长公子,你真是好人!”
说罢,这才离开了营帐,自行去下榻了。
成蟜眨巴着大眼睛,笑嘻嘻的道:“哥哥,你被发好人卡了呐!”
嬴政望着公子文治离开的方向,唇角微微一挑:“如今公子文治与公子琮都被为兄收入麾下,楚派气数将尽了。”
成蟜拍马屁道:“哇——哥哥好厉害!”
嬴政道:“好了,时辰不早了,蟜儿该歇息了。”
嬴政把成蟜抱上软榻,给他盖好被子,刚要起身离开,成蟜便拉住嬴政的手道:“哥哥,今日与蟜蟜一起睡,好不好?”
嬴政挑眉:“怎么?”
成蟜笑容甜滋滋的道:“等这次腊祭之后,哥哥粉碎了楚派的势力,我秦国的储君必然便是哥哥啦!之后的日子哥哥怕是会忙碌起来,便没有功夫来陪蟜蟜啦!蟜蟜自然趁现在,多多撒娇才是呐!”
嬴政:【储君……】
是了,成蟜正在拍马屁。
一旦嬴政在腊祭庆典之上,粉碎了熊氏家宰的叛变,必然会名扬天下,与此同时,楚派也会因着熊氏家宰的牵连,势力一落千丈,如此一来,在秦国之内,谁还是嬴政的敌手?
到那时候,嬴政便是名正言顺的秦国太子,以后会成为秦国的新王。
成蟜自然要赶紧巴结着,抱牢固这条大腿!
“哥哥——哥哥——”成蟜撒娇。
“好罢。”嬴政松了口气,道:“蟜儿快睡,哥哥拍拍你。”
“嗯嗯!”
成蟜钻进被窝里,感叹道:“哥哥,好冷哦!”
“腊祭了,能不冷么?”嬴政也上了软榻,躺在他旁边,成蟜自动轱辘过来,窝在嬴政怀中,好暖和啊!
成蟜身子骨柔弱,即使有大傩伥子玉佩的加持,还是个身娇体弱的小公子,哪里有嬴政的体温高?嬴政便像是一个天然的大暖炉,抱着睡觉可舒服了。
“哥哥……”成蟜有些困顿,眯着眼睛道:“哥哥以后做了储君,以后以后做了秦王,一定要对蟜蟜好一些哦。”
嬴政笑道:“怎么才是对蟜儿好一些?”
“嗯——”成蟜思考:“每日都哄蟜蟜睡觉。”
“哦?”嬴政挑眉:“为兄现在不就在拍蟜儿睡觉?”
“那不一样,”成蟜道:“以后要每日每日,全都拍蟜蟜睡觉。”
“这便是好了?”嬴政道:“难道蟜蟜不应该管为兄要金山银山,还有……权术兵力么?”
成蟜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他知晓嬴政在试探自己,成蟜是不会上套儿的。
成蟜用满不在意的口吻道:“金山银山有甚么好的?哥哥那般疼爱蟜蟜,蟜蟜要甚么,哥哥都买给蟜蟜,要金山银山,不如要哥哥方便!再说权术兵力,蟜蟜这么笨,管不好的,哥哥管着就好。”
“是么?”嬴政若有似无的笑了一声:“蟜儿当真这般想的?”
“自然啦!”成蟜一口应承下来,藏在被子里的小肉手握着玉佩,一直在偷偷地读心。
果不其然,嬴政听到他的回答十足满意,心情是愉悦的。
“好了蟜儿,”嬴政道:“很晚了,快睡罢。”
“嗯嗯!”成蟜枕着嬴政的胸口,眼皮有些子发沉,越来越困,最终坠入了梦乡之中……
扈行的大队伍顺利进入雍城,雍城腊祭即将举行。
雍城乃是秦国老祖宗的都城,不同于咸阳,这里是一座水上的都城,被水环绕,水流乃是雍城天然的护城河,保卫着雍城的安定。
秦廷士大夫按班排队,跟随着队伍缓缓走入蕲年宫。
威严庄重的蕲年宫中搭起了祭台,摆放着各种奢华的祭品,一切准备妥当,便差良辰吉时。
嬴政领着成蟜走入蕲年宫,也站在班位之中。
“拜见王上——王上万年——”
随着众人的山呼,秦王异人扶着华阳太后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秦王异人的亲生母亲夏太后。
群臣再次山呼:“拜见华阳太后——拜见夏太后——”
秦王异人今日精神不错,还有微微的咳嗽:“不必多礼,良辰已到,开始祭祀罢!”
众士大夫站好,准备开始腊祭殿里,第一步自然是祭天。
便在此时……
“且慢!!”
一声大吼打断了祭天的仪式,众人顺着声音回头看过去。
“是谁啊?这般大的胆子。”
“是啊,竟然敢打断腊祭的良辰!”
“你们看!那不是熊氏的家宰么?他不是被赶回楚地了么?怎么……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熊氏家宰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堂而皇之的走入蕲年宫祭祀的大殿。
秦王异人呵斥道:“你是如何进来的?谁叫你进来的?!”
熊氏家宰哈哈大笑,笑容十足的猖狂傲慢,也不作礼,道:“我为何不能进来?我熊氏,我芈家人,为你们秦人做了那么多事情,为何腊祭也不能参加了?就连你的王位,也是我们芈家人扶持上去的,我为何不能来参加祭祀?!”
“住口!”华阳太后呵斥道:“小小一个家奴,你胆敢放肆!?”
家宰瞪着眼睛反问华阳太后:“难道不是么?我说的不对么?他秦王还在做公子的时候算个甚么东西?不过是一个野人公子罢了!若不是攀上咱们芈家人,改名楚,又如何能有今日的地位?!”
“你……你……”秦王异人激动的咳嗽起来。
这些都是陈年旧账了,秦王异人老爹有很多很多的儿子,如今的夏太后,往日里的夏姬根本不受宠爱,生了异人之后,连带异人也不受宠爱,还被发配到赵国做质子,根本无望继承秦国的王位。
秦王异人能有今日,还不是因着吕不韦用重金贿赂了华阳太后,令秦王异人改名为楚,处处逢迎,华阳太后没有儿子,看到异人如此乖顺,为了自己甚至可以改名,来排解自己的思乡之愁,于是便收了异人为义子,从此之后,异人飞黄腾达,甚至继承了秦王之位。
改名之事,在异人成为秦王之后,便没有人再提起。
毕竟一个正儿八经的老秦人,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楚”,并不是甚么光彩的事情,秦王根本不愿意提起,今日这份不光彩被家宰提起,还是如此庄重的场面之下,秦王异人如何能不激动呢?
家宰还有话说:“太后!您真是糊涂啊!想当年,您带领我们芈家人在秦国,那是如何的叱咤荣光?而如今呢?如今太后您上了年纪,心肠也上了年纪,竟然愈发的没有承算,一切都不争不抢起来!你这样做,对得起我芈家人么!?”
“放肆!放肆!!”华阳太后一辈子尊贵,生来便是楚国的王室之女,后来嫁到秦国,变成了秦王夫人,美貌而善解人意,虽然她始终不能生儿育女,但秦王待她还是恩宠有嘉,冠绝后宫。后来她更是即成为了华阳太后,秦国的女主,一切都过于顺风顺水,让华阳太后听不得一丁点不好的言辞。
华阳太后愤怒的道:“当真是放肆!一个小小的家奴,也能在此大放厥词?!是谁将他放进来的?!”
“哈哈哈——”家宰猖狂大笑:“太后,您还不知道罢?我是被您的好侄子公子琮放进来的。”
“琮儿?!”华阳太后震惊的看向公子琮。
公子琮面容平静镇定,站在自己的班位之中。
家宰的话音一落,站在公子琮身边的卿大夫们吓得立刻散开,公子琮一时间变成了人群的焦点。
“对罢,家主!”家宰故意这般询问公子琮。
公子琮没有说话,抬起头来。
“公子琮!!”秦王异人怒喝:“你要做甚么?!今日是腊祭庆典之日,寡人如此信任与你,将这么大的庆典交给你来打理,你却将如此放诞之人带入蕲年宫,你可知罪?!”
“家主啊家主!”家宰挑拨离间的道:“听听!你听听!秦人是怎么说你的?果然家主选择与我为盟,这才是正确的,是正确的!”
“还在等甚么!?”家宰催促道:“家主,快表明你的态度!在士大夫们面前,表明你的态度!”
“甚么态度?”嬴政站出一步,幽幽的质问:“这里是秦国,并不是楚国,你们芈家人是甚么态度?”
家宰展开手臂,活脱脱像是一个疯子:“是!这里是秦国!但你们的秦王,都是我芈家人扶持上台的,没有我芈家人,你们哪里来的秦王!?整个秦廷,有一半都是我芈家的势力,难道不是么?!”
嬴政笑了笑,道:“予听出来了,你今日……是来造反的,对么?”
“造反!”
“芈家人要造反了!”
人群骚乱起来,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造反又如何?!”家宰反问。
嬴政的笑容更是扩大:“有趣,有趣,一个芈姓之人,在我们秦国造反,难道不是有趣儿么?”
家宰朗声道:“我不妨告诉你!你们秦国都是我芈家的囊中之物,造反又如何?!”
他说罢,催促公子琮道:“家主,快点表态!别忘了,你的宝贝弟弟还在我的手中,如是今日我稍有不顺,可别怪我……”
他的话头还未说完,嬴政已然道:“你当真确定,公子文治在你手中?”
“你说甚么?”家宰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嬴政笑的很是轻松:“予在问你,你当真确定公子文治在你手中?你可以要挟公子琮,协助你叛变么?”
“你……”家宰眼眸乱转,让自己不要慌张,他张了张口,刚说了一个字。
嬴政已然道:“那你不妨睁大眼睛看看,这是何人。”
家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便看到班位的人群之中,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站着一个身量高挑,稍微有些纤细的男子,那男子二十出头,年纪轻轻,一双桃花眼、笑唇,生得风流多情,不正是公子琮的弟弟——公子文治?!
方才家宰大摇大摆的走入蕲年宫,正好从公子文治身边路过,但他压根儿没有注意。
“你!?”家宰吃了一惊,颤抖的指着公子文治。
“我甚么?!”公子文治排开众人走进来:“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不是拜你所赐么?”
家宰眼眸乱转:【公子琮背叛了我?!】
【公子文治是怎么逃出来的?】
【不可能!不可能……对对不要慌,我还有三千兵马,这光景怕是已然围住了蕲年宫,不要慌!】
成蟜揪了揪嬴政的衣摆,低声将家宰的心声心声悉数告知。
踏踏踏——
是脚步声,华阳宫主管熊璋,带着几个士兵冲入蕲年宫。
家宰一看到熊璋,立刻迎上去,大喊着:“熊璋!熊璋!就等你了,外面如何?我们的兵马包围了蕲年宫没有?!”
“甚么?!芈家人还有兵马?”
“一定是私兵!”
“他们包围了蕲年宫,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蕲年宫的守卫,远远没有咸阳宫森严,整个蕲年宫差不多一千士兵。
家宰不等熊璋说话,哈哈大笑起来:“我手下三千芈家军,而你们蕲年宫,撑死了不过一千人!如今我的兵马已然包围了蕲年宫,今日……你们一个也逃不得!”
“熊璋!”家宰说着,指挥着熊璋道:“快!将他们一个个押解起来,今日有不听我命令的,就地处斩!!”
他的话音落地,熊璋并没有动弹。
家宰奇怪的道:“你在干甚么!?”
“杵着做甚么!?动啊!”
“让芈家军进来,把他们都绑起来!”
“你在做甚么?!聋了么你?!”
熊璋始终一动不动。
嬴政“呵呵”一笑,道:“兴许是发号施令的人不对,不如……换予来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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