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桥松长期受自己熏陶,变得越发蔫坏的性子,扶苏毫无诚意地同情了蒙安一秒钟。
太子殿下猫哭耗子地道:
“日后对蒙家人好一些吧。”
而后始皇下达了职位调整的诏令,把李信的太守之位撸了,安给了蒙恬。李信这家伙既然不干正事,那就让他去给蒙恬当副将去。
爱跑马是吧?继续跑吧,不强迫他当太守了。
扶苏幸灾乐祸:
“李小将军回头要被他爹骂了。”
李信的父亲李瑶如今就在隔壁陇西当太守,他接了他爹李崇的班。
李崇老将军前些年寿终正寝了,李信头顶上的大山少了一座。但祖父去世不代表他就解放了,毕竟亲爹还在呢。
以前李信不靠谱的时候,时常被祖父千里迢迢来信训斥。现在换成了他爹李瑶,也没好到哪里去。
甚至因为李瑶就在隔壁郡,随时都能派亲兵奔赴北地,替他打儿子。
在李瑶看来,李信好端端的丢了太守之位,绝不可能是因为什么蒙恬更适合当北地太守。要是你李信没犯错,怎么会被蒙恬抢走官职?
再仔细一打听,好嘛,你北地郡的地盘让人家蒙将军替你治理,你还好意思出去跑马!
李信: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地盘虽然是北地郡的,却是人家蒙将军作为主将打下来的?
李信儿子都好几岁了,还要挨老爹的骂,也是挺惨的。
始皇用奏折拍了拍儿子的侧脸,示意他别笑得太明显,为君者怎么好看臣子的笑话。
扶苏收敛了笑意:
“李将军坐不住,倒是可以让他去看守盐湖。”
待在河套那边很难打得起来,匈奴都被打跑了,敢过来骚扰的已经不多了。倒是仙湖盐池那边,最近多了一些戎人前来试探。
月氏好像终于发现了大秦占领了哪个盐湖,最近小动作频频。
前段时间塞外疫病严重,他们安分消停了一段时间。结果匈奴急匆匆跑去东胡后,疫病又减轻了许多。
本来病菌都发展到可以感染普通亚健康状态的人了,眼看着要变得越来越难对付。没成想天气一冷,病菌就有了消灭的趋势。
大约这疫病也怕冷吧。
匈奴在冬季和东胡打完,春季又被秦人抢走战利品。青海这里倒是控制住了瘟疫,缓过了一口气。
虽然随着气温升高,疫病有卷土重来的架势。
可之前的那一遭已经导致不少戎人躲去了西羌,本就地广人稀的青海地区越发地广人稀。没有人,疫病往哪儿感染去?
月氏那里疫病控制得不错,现在疫病想重新感染月氏也不容易。况且今年的夏季气温仿佛比往年都要高上许多,春季时重新冒出苗头的病菌再次遭受打击。
又怕冷又怕热的,难怪病菌一开始只能欺负一下体弱之人。
总之塞外的瘟疫算是差不多过去了,不出意外等到今年夏季最热的时候,就会销声匿迹。
月氏因而嚣张起来,觉得这是个天赐良机。
大秦由于抽不出手去再攻占更多地区,怕管不过来,没有趁病夺取青海的意思,月氏却觉得他们可以。
如今青海高原上跑得没剩多少部落,他月氏一家独大,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第一个想拿来开刀的就是大秦的驻军。
月氏心里有个垄断盐业的梦想。
否则如今来往西方的商队多为秦人,秦人可以从自己的盐湖里低价取盐高价卖出。不走月氏的路子,月氏赚不到差价啊。
不仅差价赚不到,甚至因为秦人霸占大量向西售卖的盐业份额,导致月氏的生意受到了影响。
其实西方挺大的,月氏自己要是有本事去西方做生意,就没必要和大秦竞争了。奈何它没那个本事,它就想把盐卖给过往商队,在家门口赚个轻松的快钱。
青海也不是所有盐湖都能直接取盐就吃的,不少盐湖里的盐还需经过多重过滤。像仙湖盐池那般不用太费劲过滤的比较少,月氏自己占了大头,就想全部都归拢到他们手里去。
这样旁人哪怕能找到盐湖,自己采盐也不如问月氏买那么方便。何况越好的盐卖价越高,能做奢侈品生意谁还做中端生意。
扶苏建议想打仗的李信将军去看守盐湖,给月氏一点来自大秦铁骑的教训,不要什么都肖想。
他坏心眼地揶揄道:
“这样李小将军也不会被骂了。”
现如今看守盐湖的是李瑶的副将,李瑶本人还是坐镇陇西的,不好轻易离境出去。
换李信过去也方便,他需要陇西支援的时候,李瑶总不会卡自己儿子的物资。而且这样一看,李信是有要事在身才丢了太守之位,好歹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扶苏还道:
“就让月氏去欺负高原上的其他部落,它能统一仙湖高原最好。”
大秦没工夫一个个打服过去,不如叫月氏先把那里都打老实了。这样大秦只需要打一个月氏,把月氏收为附属国,那么整个青海就都是大秦的附属了。
史官一边唰唰记着起居录,一边感慨太子殿下真是太阴险了。
月氏的剩余价值快被榨干了吧?
——不止呢。
太子的野望甚至包括:
“等拿下月氏,月氏辛辛苦苦垄断的盐业也是我大秦的。”
月氏最好把除却仙湖盐池外的所有盐湖都占了,等成为附属国后,无论是中价盐还是高价盐,都得过大秦的手往外售卖。
“左右霸占盐湖的是月氏,侵略各部落的是月氏,遭人恨的也只会是月氏。我大秦帮他们打败了月氏,正是在替他们报仇。”
至于后续为什么月氏成了大秦附属国,开始帮大秦做事了。
害,大秦忙活一通还不能捞点好处吗?
没有免费帮忙的道理。
史官忍不住赞叹出声:
“殿下真是深得昭襄王亲传。”
扶苏听完不高兴了:
“关昭襄王什么事?我这么优秀当然是父亲的功劳。”
是父亲辛苦教养他长大的,又不是昭襄王出力。
作为亲爹的始皇帝:……
始皇帝觉得吧,把儿子教成这样好像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但是转念一想,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手段如何无所谓,能实打实捞到好处就是胜利。
于是始皇欣然点头:
“太子如此优秀,朕心甚慰。”
扶苏顿时露出个笑容来。
史官:好好好,是臣多嘴了,臣闭嘴。
算计完月氏,扶苏又打起箕子侯国的主意。
战事已停,韩信这个大将哪怕闲得无聊也没从东胡撤下去。不仅是考虑到东胡可能发生叛乱,也是为了驻军威慑朝鲜。
小将军依然在认真地训练士兵,随时准备听命行事,发兵攻打朝鲜半岛。
现在就看箕子侯国那边是个什么态度了。
它要是有觉悟,就该主动俯首称臣。非要等打一仗再沦为附庸,以后日子可能会比较惨。
大秦一向以理(礼)服人。
这个li可以是礼节,也可以是物理。
听话的,像百越那样,给的优待就多一点。不听话的,像西南的滇族,再过些日子就该被昆明族取代西南第一族的地位了。
扶苏灵机一动:
“不知箕子侯国如今国内情况如何,若有两党相争,倒是可以扶持更听话的一党上位。”
最好他们自己就在内乱,比如老国君快死了,下头两个儿子争权。那样就是大秦挑人了,谁许诺的诚意更足就支持谁。
如果原先的国君春秋鼎盛、颇受爱戴,大秦非要扶持个新的上去,就很容易翻车,侯国内的臣民不一定肯任由大秦摆布。
好在继承人争夺本就是常有的事情。
最近没人争权夺位不要紧,最多等个十年肯定会出现类似的情况。只要大秦足够有耐心,总能找到插手的机会。
韩信已经有吞东胡逐匈奴的功绩了,不着急立刻就多打下个朝鲜。
别看附属国好像听着不如直接纳入版图那么爽,其实在朝廷无力管辖大量疆域的情况下,附属国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附属国可以自己管那些琐碎的事情,宗主国只要把控住王室就行。
一般这样的小国不会形成蔓延多郡的叛乱,可以保证大秦本土的太平。他们国内出现叛党,顶多祸害他们自己那点地盘。
毕竟附属国是个独立的国家,和大秦之间存在边界。秦国会控制边境人员的流动,乱党跑不到大秦境内来。
虽说附属国有脱离的可能性,而一旦脱离,有些国家就会发兵攻打大秦。但这种事情可以通过掌控王室尽量避免,不像纳为郡县后那样每个县都得自己去防备。
等朝廷式微的时候,本来就管不住中央之外的大量郡县,更别提偏远的边郡了。都是管不住,维持郡县状态还是保留附属国状态,其实没什么差别。
要扶苏来说的话,附属国状态反而好些。
一旦成为郡县,就会被战乱波及。
附属国还能关起门来自己过小日子,等朝堂平乱结束后,他们看着情况有变能迅速归顺。而且战乱期间没受太多影响,就不需要朝廷费心去恢复建设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朝廷管不过来。
国家强盛、人才济济,能够掌控所有地界的时候,还是直接吞并最合适。不然自家的地盘出去一趟还得过个海关什么的,那也太麻烦了。
附属国的独立性在战乱时期是好事,但在和平盛世可就恰恰相反了。
始皇帝沉思良久:
“这倒和分封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年周天子也是因为管不过来天下九州,才搞分封的。最后天子只管都城附近的地区,其他地方都丢给诸侯。
现在这个附属国,也类似于诸侯国。只不过大秦会派兵过去镇守,也会直接插手他们的内政,自主权没有诸侯国那么大。
扶苏知道父亲对分封有意见,他自己也对分封有意见。
但九州之外的土地毕竟此前从未被华夏掌控过,一时半刻想要人家归顺谈何容易。反正那些附属国也不像诸侯国那么势大,暂且忍忍吧。
父亲已经一统九州,完成了前人不敢想的伟业。后头的地盘都是额外赚来的,占不到不亏,多占两块血赚。
始皇明白儿子的意思。
一点点消化侵吞周围的地盘,消化不过来的时候就以附属国的形式给彼此留点缓冲时间。如此温水煮青蛙,待到后世便能彻底吞并了。
扶苏在舆图上把西羌、月氏、西域和朝鲜都标注了出来,这几个地区是他们预备以附属国形式慢慢吸收的。
别看就四块地区,加起来的国土面积相当可观,怕是比大秦四十八郡再加草原和东北一起都要大了。
客观条件如此,没有办法,只能采取折中的处理方式。
始皇帝眸色渐深:
“若朕能多活几十年……”
别的不说,月氏、草原和东胡,必然可以彻底吞并。再努力一把,西羌和朝鲜或许也不成问题。
唯有西域实在离得远,势力又过于纷杂。
实际上西域那边都不一定能形成一个整体的聚落,难以如同月氏这般捡漏。离得远又还得挨个打过去,哪怕打下来了也稳定不下来。
除非西域也能出个厉害人物,一统当地。不过几十年太短,不一定能出,要是再晚出现的话,始皇就赶不上趟了。
扶苏不是很想听父亲提寿数的事情。
虽然这一世父亲保养得极好,四十多岁了看着还很年轻。可命数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万一父亲就是命定只有四十九年的阳寿呢?
所以扶苏用微笑掩下忧虑,只道:
“父亲定能百岁长寿。”
仿佛只要他这么说了,就一定会实现。
始皇看出了儿子的担忧,心下轻叹一口气。忧思过度容易伤神,也容易伤身,他不愿儿子再想这些。
于是故意抱怨道:
“旁人都说朕定能万岁无疆,你倒只说百岁了。”
扶苏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他们说万岁是在奉承父亲,心里才不觉得有谁能活那么久。我说百岁才是真心实意的,希望父亲能长寿呢。”
说过万岁的史官:……
庆幸自己没说过的蒙毅:……
史官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这种事情太子殿下心里知道就好,为什么非要挑明?
其实他也是很想陛下能万岁不死的,虽然他知道这不可能。但这不代表他说万岁就是在进行虚假的奉承啊,他的一颗真心太子殿下看不见吗!
太子拉踩起来完全不管别人死活的。
为了展示自己的孝顺,直接就把别人都打成阿谀小人、口是心非了。
幸好始皇陛下明察秋毫。
他替臣子们说了句公道话:
“倒也不仅仅是奉承朕,他们不过是觉得万岁说着更好听罢了。”
扶苏轻哼一声:
“父亲听多了好听话,就开始抱怨我不跟着他们学了。”
像是自家养的猫猫在指责你去外面被别的小猫咪喵言喵语哄得找不着北,回家后嫌弃自家猫崽喵得不够甜软一样。
始皇帝从善如流地改口:
“并非如此,朕也觉得万岁听着太虚假了,还是阿苏说的百岁更真心些。”
史官:……
就是说陛下您能不能有一点原则?刚刚还说不觉得臣子是虚情假意呢,现在就跟着太子一起拉踩了?
哄儿子的始皇爹是没有原则的,毕竟自家小猫咪为了自己付出那么多,多宠一点怎么了?
只是口头附和而已,谁也没有受到伤害。
为了哄儿子开心,始皇陛下还亲自去庭院里捡了几片好看的树叶,在侍者的指点下制成了叶脉书签,送给了爱子。
这招还是当初在齐地跟阴嫚学的。
当时阴嫚是送了贝壳给父亲,始皇这才意识到这些小玩意儿虽然随处可见又不值什么钱,可只要心意到了就是极好的礼物。
正巧之前听肤施县这边的人说叶片用吸水的纸张压制之后能够保存很久,始皇就试了试。
侍者有些惋惜:
“夏末和初秋的叶片更适合制作,如今才至盛夏,做出来的卖相或许会差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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