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春像是块被打碎的镜子。就算大块镜面还在,却也无法拼回原样,哪怕只是想复刻出整体,不在乎缝隙,却又因为碎掉的玻璃渣,它们的消失无法再让镜子完整。
生活中看似细小的事情就是碎掉的玻璃渣,那些可以不在意,只要大的镜面还在就行。可韵春啊,碎掉的她有四个大的镜面,她却丢失了两个。
工作,友谊还在。
爱情,亲情找不到了。
她不再完整。
可是此时,手指尖流动的海水告诉她,她即将找到丢失的镜面。
赌输了吗?
没关系,看似输了,其实赢了。
韵春黑眸又一次弯起,光线折射入海,斑驳的光芒打在韵春的身上。
每条动荡的波光,浩渺到像是时空裂缝,而粼粼闪动的光是线,将残缺的韵春缝补。
尽管支离破碎,也有人想要你完好无缺。
去做掠过湖面的风。
做飞过夕阳的鸟。
当韵春意识就要消失的前一秒,她感觉腰处有股力气紧紧地束着她。
是被海草缠住了吗?
韵春还有时间想这个。
意识彻底消失的那一秒,韵春的唇被一抹柔软覆盖。
寒冽的海中,韵春等来了湖泊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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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消失后,韵春陷入了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仰头,入眼一片黑。
前后左右看,还是一片黑。
韵春倒是没感觉慌乱,反而异常地平静。可能是死了一次,什么也不怕了?
她只是怔怔地想,这就是地狱?
连条路都没有?
那她该向哪边走?
当她不经意低头,发现右手食指绕着一圈红线。
她轻轻扯动红线,发现线绕的并不牢固,有松开的迹象。
红线是什么她不知道。
只是这算根红线是她在这黑暗中唯一的方向。
所以她攥紧了线,多绕了几圈,防止线从手上脱落,还用线头在线圈系了个疙瘩。
在她做完这些后,红线隐隐出现在了空落落的黑暗中。只是线的另一端太远,藏匿在了黑色中,韵春扯了扯线,顺着红线的方向走。
还没走两步,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拉力强扯着她的身体,力气大到能撕裂她的身体,只是这抹力气,只是带着她逃离黑暗。
当她渐渐远离地面,耳边是一道陌生的声音,语气是救活一个人后时庆幸:“心率恢复了。”
再次醒来,韵春看到的是一片白。
跟她的大脑一样空白的天花板。
韵春脑袋宕机了几秒,眼眸转动后看到了床边的输液架,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
她转而低眸,望向挂着点滴的手,食指不自然地动了动。
怎么到医院的?
她不应该…已经死了吗?
可那一秒的紧束,是水草还是…?
她是怎么被发现的?
这些,韵春完全不知道。
处在陌生环境,第一反应就是观察四周。她一只手撑着床,慢慢坐起身。这是一个独立病房,房间里只有一张病床,床对面还有…电视?还有一个小型冰箱。旁边好像还有独立卫生间。
韵春第一次见医院病房有这种东西,跟家似的,脑子没转过来,还有点恍惚。
看了看被罩上印着的医院名字,韵春确定这就是医院,不过这家医院是私立的。
好像是莫月家的。
就在这时,“咔哒”一声。
有人开门进来。
韵春抬头,与面色沉重的秦星对视在一起。
对视的瞬间,秦星眼里的凝郁让韵春莫名心虚。
一瞬间什么都忘了。
秦星身后,莫月跟着一起进来,看到韵春,莫月:“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韵春张嘴想回一个‘嗯’字,但唇动了动,发现嘴唇干裂,嗓子发不出声,想要发声时就会很痛。
她猜可能是被海水呛到了。
韵春手捂上脖子,发不出声,最后只能对朝她走来的两人摇摇头。
意思是没有不舒服。
秦星注意到了韵春的动作,她先是摁了床头的铃叫医生和护士来,然后给韵春倒了一杯水。
想要喂韵春喝水时,韵春抓住了杯子,用气音说:“我自己来。”
秦星无言松开水杯。
喝了水,韵春的嗓子舒服了些。
秦星又自然地接过韵春手中的水杯,盯着韵春看,将水杯向旁边一递。
旁边就是莫月。
而她只是挑了下眉,没说话接过水杯,将其放到了桌上。
莫家长女,莫氏的掌权人,怎么会这么听话,让放水杯就放水杯?
因为莫月知道,秦星此刻正处在低压阶段。
她可不敢惹。
韵春也是。
被秦星直直盯着看,她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眨了眨眼,试图平息秦星的怒火。
也想解释什么,可嗓子开不了口,且无从解释。
只能在嘴张了张后抿住。
秦星见状,终于开口了,声线冷然:“不想活了怎么不跟我说?”
对上韵春的双眼,秦星心里劫后余生,只要想到韵春躺在床上呼吸低到跟没了时的画面,她的心脏犹如被重重打了一拳。
说出的话,语气平淡却难免带着气:“我好安排你去我拳馆里当沙包。”
韵春:“。”
下一秒,秦星的肩膀被莫月拍了拍,就在韵春以为莫月是想劝秦星说话好听些时,只听莫月轻笑了声,说:“只打人不行,打得血刺呼还得请人打扫。打的时候记得套个袋子,打完直接埋了。”
真,体贴入微。
韵春听着两人的话,嘴角微微向上翘了翘。
这样的话不会刺激但她,反而让她放松。看到秦星而产生的心虚变淡,被她忽略的问题随即冒了出来,挂水的手指指腹轻摩挲着床单。
她张了张嘴,轻啊了两下发现能发出声音,持着沙哑的嗓音,问:
“你们…”
“怎么发现的我?”
第67章
韵春话音刚落, 门再次从外打开。
除了护士和医生外,还有拿着药盒的徐蓝椋。
看见韵春醒来,徐蓝椋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床边, 抬手在韵春后背拍了一下, 嘴上道:“真行啊你。”
徐蓝椋力气不重, 可还是拍得韵春咳嗽了两声。
医生上前,严肃:“家属不要刺|激病人。”
徐蓝椋哦了声, 走到一边。
韵春配合着医生做检查, 几分钟后, 医生转头对莫月说:“还好发现的及时,目前来看没有太大的问题。等这袋液挂完,去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如果没事, 明天就可以出院。”
莫月“嗯”了声。
医生又转过身吩咐了韵春两句, 对莫月道了再见后离开。
而韵春则是看向旁边正在吃药的徐蓝椋,问:“徐姨, 你怎么了?”
徐蓝椋冷哼了声, “还知道关心我啊?”
知道韵春跳海的那个时候, 她血压蹭地一下升高, 脑袋嗡嗡的,能站在这儿就算不错了。
年纪大了, 真是受不得刺/激。
一旁的秦星轻声:“不是问怎么发现的你吗?”
韵春看向秦星。
秦星说:“当然是徐阿姨发现的你,看到你跳海, 第一时间喊人救你, 还叫了救护车送你去医院。途中联系我, 说怕这件事会给你造成负面新闻,让我在媒体没有收到消息前, 先一步买断消息。”
秦星说完,徐蓝椋紧接着一声冷笑:“说了一起去海边看雪,结果我就转身接个电话的功夫,你倒好,学人家美人鱼去海里游泳了。”
“要不是刚好有个过路人会游泳,我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想让我这把老骨头跳下去陪你一起归西。”
“不过人家是个好人,把你救上来就走了,我想感谢都没来得及。”
“……”
韵春听着心跳加速,胸口发着胀。有什么在呼之欲出。
徐蓝椋放下药,看向秦星说:“我刚买药的时候,看到大厅里有拿着相机的人,询问护士韵春在哪个病房,你要不下去看看?”
秦星点了下头,跟韵春说好好休息后,转身向外走。
而这时徐蓝椋看向莫月,莫月自然懂她是什么意思,不等徐蓝椋开口,无言点眉跟在秦星身后一同离开。只是在关门时,高深莫测地望向了床上的韵春。
徐蓝椋的话看似没有差错,可韵春醒来的第一句问话就暴露了。
一起出发的人,韵春又怎么可能会问是怎么发现的她?
至于徐蓝椋和韵春在隐瞒什么…莫月眼睛眯了眯。
看着韵春好似在压抑着激动,就等她们离开后宣发出来。
莫月低眉,转身关上了病房门。
门关的那一秒,一直望向徐蓝椋的韵春,情难自禁地张唇,因为激动,她有些发不出声音。
神色着急,可半天只说出了个是字。
徐蓝椋望着她,走到床边,手压在韵春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激动。见韵春眼里满到止不住的期许,她无奈地回答:“确实是路青雪通知的我。”
当秦星说是徐蓝椋发现的韵春时,徐蓝椋就知道,韵春肯定能猜出什么来。
为了不让韵春当面问,她接着秦星的话说,同时也给她能及时发现韵春跳海自|杀这件事找个完美的借口。只要说是她和韵春一起去,那么就不太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怀疑了也没事,只要她和韵春咬定不松口,没人会去追究真相。
而联系秦星,让秦星去挡媒体,这事徐蓝椋想不出来。她根本不会在得知韵春都快死了的那种慌乱时刻,还能想到韵春是个明星,如果爆出她跳海自|杀的事情对她会有怎么样的负面影响。但这件事路青雪不但想到了,还给徐蓝椋说怎么跟秦星沟通,才不会让秦星起疑。
同时又对徐蓝椋说,让秦星联系莫月,这样韵春到医院后能有好的休息环境。
她惊叹于路青雪的心思缜密,也感叹路青雪的临危不乱。
想起她到了海边,远远就看到躺在沙滩上的韵春,而那个时候,路青雪一直护着韵春,才能让命悬一线的韵春,有了生的转机。
不然徐蓝椋不敢想,在这么冷的海水中泡了那么长时间,韵春哪还有活的机会?
得了答案,韵春脑海中紧绷的神经断掉,心口一阵酸麻。
眼眶不自觉地泛红,睫毛根部湿润。
她想:她赌赢了?
韵春双眼亮闪闪,眸中的晶莹远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这一刻,她看到希望。
她没有再问徐蓝椋什么,而是左右环顾着病房,视线不知道停在哪一处。
因为路青雪可能就站在冰箱旁,也可能站在电视边,哦对,或许还会倚在窗边。
不管是哪里,此刻的韵春视线顺着房间从外到里慢慢移动,嘴上轻声喊:“青雪姐?”
眼眸中满是期待,想着路青雪今天穿了什么衣服,做了什么发型,对于她这么做,会说什么,会生气的数落她?还是怎么样?
哎呀,她想不到,一切等看到路青雪就知道了。
可是过去了五秒,路青雪还没有出现。
韵春顿了下,没有看到记忆中的淡薄身影,也没有听到那道柔声。
韵春又一次喊:“青雪姐。”
这次她的语气里带着些坚定,好像认定了路青雪就在这里,只要她喊得诚恳,那么路青雪就会出现。
结果现实给了她重创。
徐蓝椋:“别喊了,她不在这儿。”
韵春一怔。
她不信。
韵春再一次喊:“青雪姐。”
没有回应。
徐蓝椋:“通知我你出事了后,她就离开了。”
失落感袭来,韵春心空了一块,对于徐蓝椋的话,她还是不信:“……可我明明感受到她抱我了。”
头脑清醒过来,韵春回想了下意识消失前的那秒,腰间紧束的感觉不是海草缠上,而是路青雪的胳膊。
虽然被路青雪拦腰抱的次数很少。可她还是能够肯定,缠在她腰间的,是路青雪的臂弯。
路青雪搂上了她,那种感觉不会错。
“有没有可能,那是你失去意识前的错觉?”
韵春眸里的水润让她的眼睛葡萄似的眸乌溜溜,她暂且没有反驳徐蓝椋的话,而是在沉默了几秒后,反问:“她怎么会知道我跳海了?”
徐蓝椋想了一下,回:“因为感受到你生命流失了呗。你忘了,婚书烧掉了,但你们的联系还在,她多多少少还能感受到你的情况。”
韵春不死心地问:“那为什么直接通知你是跳海?而不是我出事了?”
徐蓝椋应对自如:“赶到现场一看,就看到了你跳海,然后又去通知我,在你被救了后,离开了。”
“是她救的我。”
“我刚才都说了,是好心路人。”
“你骗我。”
“好吧,其实不是路人,是我打车的那个司机,我给了他一笔钱,让他不要声张。”徐蓝椋看她,“怎么说,这笔钱你能报销吗?”
“……”
韵春找不到反问的点。
一切静下来后,韵春才感觉手背上的针孔发痒,输入体内的液凉丝丝的。
异样感让韵春浑身不自在。
血管疼?身体疼?还是心脏蔓延出来的疼?
当然她知道不是药的问题,而是她自己。
她拔掉了针头,起身跪在床上,双手抓着徐蓝椋的衣服,看似平静地询问:“你还能见到她吗?”
韵春本想故作镇定问徐蓝椋关于路青雪的事情,可是一句话问出,她的情绪再也无法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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