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回答呢?”
玄蝉扭头,眸光落在他明艳眉目上。
无双殿每一处皆是雕梁画栋极尽繁华,白玉为阶,黄金为顶,就连长廊里被风吹得左右乱晃的风灯都是由鲛纱制成,即便与人皇的宫殿相较也不逊色,但尽管如此,颜色却仍旧被雪色掩埋,并不艳丽。
甚至不及少年眉眼十分之一。
玄蝉向来不喜欢浓郁的颜色,但这里面不包括谢梧。
谢梧一怔,若是在丹云宗的话……
他的潜意识里好似没有给丹云宗添麻烦这个想法,否则他也不会在年少时把整个丹云宗闹得鸡飞狗跳,让丹云宗那群德高望重的长老天天拿着扫帚在身后追他。
因为他不论如何玩闹,他都知道,不论是玄蝉还是丹云宗,都不会真正讨厌他,甚至还会偷偷给他留门放他进来。
他想,从一开始便是不一样的。
谢梧:“我也不会。”
玄蝉无声勾起了唇,眼底难掩愉悦,“嗯。”
*
合欢宗唯二幸存于世的嫡系弟子及长老,前一个刚被妖魔掳走不知所踪,后一个同一日就死在了无双殿的医庐上,仙门百家但凡能说得上话的掌门长老再也坐不住,纷纷跑来无双殿要说法。
谢梧听见这个消息时,正在同时与六个恋综嘉宾进行约会。
“谢哥,还没好吗?”顾昭站在雪地里与谢梧堆的雪人挨在一起,为了被谢梧画下来,他已经蹲了足足一个时辰。
不止是他,屋顶上,假山旁,凉亭内都有人在等谢梧作画。
陆长风双腿悬空坐在积雪未化的屋檐上,仰头饮了一口酒,笑眯眯道:“你最好不要对我师兄的画抱太大期望。”
顾昭轻哼一声:“我才不会嫌弃谢哥画的不好呢,只要是谢哥画的,我都喜欢。”
谢梧本人瞅着画卷里简陋的线条小人,有些心虚。
也有些无奈。
也不知这些家伙为何要一齐选他,本来是双选的约会,让嘉宾互相画对方,结果现在他一个人得画六个!
谢梧上一次作画,还是偷偷潜入丹云宗的学堂里,和玄蝉一起跟着先生学丹青,然后被勃然大怒的先生赶了出去。
弹幕:
-天道给谢梧打开了一扇门,然后把其他窗户全关上了。
-天哪,你们还有心情作画?仙门百家包括我们宗门里的长老都已经气势汹汹地朝无双殿赶来了。
-谢梧你是真的猛,说杀就杀,虽然我也觉得合欢宗早就该灭门了,但是你真的不怕他们来找麻烦吗?
-作为一个散修只想看戏,我就很好奇仙门百家是怎么好意思来找麻烦的,他们忘了几天前还舔着脸在沧澜剑宗潜学么?
-毕竟事关灵脉,小道消息,听说长山门的浮世镜都需要一定的灵石去运行,否则直播间就倒闭了。
-啊?这么严重啊?难怪啊难怪,难怪白虞这么爱惜名声的人会愿意和合欢宗那群变态交好。
-灵石可以的话,灵力也可以吧?白虞不知道自己修炼吗?非要靠别人。
-不是谁都有谢梧这种天赋的,天赋不够,体内的灵力太杂,也没用,我听前去沧澜山潜学的师姐说,谢梧的灵力纯度比灵脉内部最核心的灵石都要高。
“好了。”谢梧搁笔,终于将六个人全部画完。
几乎是他搁笔的瞬间,孟拂便匆忙跑来。
“殿主,仙门百家已到山门外。”
谢梧起身,看向秋月白,“走吧,我与你一起去。”
秋月白颔首,没有说话。
他们都默契地没有再提及昨日发生的事。
还未至仙门,谢梧耳力极好,已然听见仙门百家同仇敌忾的质问。
待他现身,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谢梧,你仗着自己修为高深便为所欲为,杀害同类,今日必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谢梧指腹摩挲着腰间剑柄,“这位长老的意思是,你与合欢宗是一类人么?”
“你杀了他,没了钥匙去打开那灵脉结界,妖魔眼看就要发动攻势,这般与杀了我们何异?”
“被誉为仙门百家,却没有钥匙便打不开结界,没有灵脉便打不赢妖魔。”谢梧陈述完,笑了笑,眉头一挑,“什么都要旁人喂进嘴里,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太没用了么?”
第108章 本就无人能追得上他
为了先发制人,仙门百家不仅约定好同一日前来,还特意开了直播,就是想利用直播间的舆论逼迫谢梧认罪。
毕竟谢梧气焰太盛,又不服管教,什么手段对他都起不来作用,看似人人敬佩仰慕,实则早已成了无数人的眼中钉。
就像当年的谢长生一样。
弹幕:
-哇,老婆好嚣张啊,迷死我了。
-这简直就是直接在打仙门百家的脸啊,啪啪作响。
-早就看不惯这群家伙仗着自己宗门位列百家之位高高在上,骂得好。
但这样零星的弹幕很快就淹没在仙门百家弟子统一的骂声中。
“谢小友年少有为,我等一直十分欣赏。”白虞温声道,“但杀害最后一名合欢宗弟子,以一己之私不顾整个修真界安危,实在有悖于沧澜山的门规……”
谢梧不禁失笑,这群人当真是被直播间养废了。
妖魔欲破开无念海海底的封印,都知道把长山门最厉害的两个天才绑走再慢慢钻研,哪怕在直播间兴起的修真界他们都不会有半分看轻,可笑眼前这些人分明手握无数法宝,却仍旧寄希望于不劳而获的力量。
谢梧打断白虞的喋喋不休,“倘若我有打开结界的钥匙呢?”
“你有?!”一位长老惊疑不定上前,“我等怎知你话中真假?年轻人还是莫要信口雌黄!”
“是真是假,一探便知。”谢梧默念了个口诀,赤霄剑出鞘悬在他面前。
他脚尖轻点,跃上剑身,飘然远去。
其余人面面相觑,召出飞行法器试图紧跟其后,却最终还是被甩在后面,连少年的影子都瞧不见。
待他们到时,只见无念海终年不停的大雪像是被定格在画中,天地一色的苍白被天际凝聚的星云染上瑰丽色彩。
而少年一袭红衣,就踩在虚幻的星阵之上,执剑的手猝然挥出一道剑气,那坐镇合欢宗千年之久的灵脉结界上裂痕如蛛丝般蔓延,最终碎成千万块碎片。
这座由合欢宗先祖设下的封锁结界,就这样被他一剑给劈了个粉碎。
精纯灵气迸发而出,低空之下仰头观望的众人似有所感,多年不曾突破的境界竟隐隐松动。
他们个个面露喜色,再无半分先前对于传统修炼的不屑,纷纷就地打坐开始运功。
但懈怠来由已久,即便经脉灵气充盈,却少有人能触及到那一丝机缘。
直到天际星辰被乌云遮住,雷声隔着厚重云层隐隐传来。
“这,这是……”他们早已不认得这雷声代表什么。
白虞满脸复杂:“这是炼虚期的雷劫。”
玄曳摸着胡子,站在人群最末端,身侧还站着偷偷跟来的玄蝉。
“哼,这臭小子到底有几把刷子,你再不加把劲,可追不上了。”
玄蝉凝视着空中一剑斩断天雷的红色身影,冰冷的面孔如春风拂过,泄出几分柔和。
“本就无人能追得上他。”
弹幕:
-当初恋综刚开始的时候,我还在为谢梧是元婴而惊叹,结果在我熬夜刷直播的时候,他已经要炼虚了?
-谢梧和我们真的是一类人吗?这天赋太变态了吧。
-作为现任沧澜剑宗弟子,我必须说一句,其实大师兄的天赋到当年谢长生那样惊世骇俗的地步,他的灵根与玄蝉,与修真界年轻这一辈的天之骄子不分上下,所以请你们不要用一句天赋来掩盖他的努力,好像他能走到今天这步全是倚赖天赋一样。
-一直追恋综的人都知道,除了白天那几个时辰要约会,其余的时间里谢梧几乎全部都在练剑,所以有时候他不是太迟钝,而是真的精力全放在修炼上,对于身边的暗流根本没有时间去探究。
-不在恋综的时候,大师兄也每天卯时准点出现在问剑台,夜里子时都不会离开,只有教我们练剑的时候会偶尔挂在树上休息片刻。
-刚刚骂谢梧的人怎么不说话了?你们绞尽脑汁想要得到的灵脉谢梧一剑就劈开了,脸痛吗?
-不用在意他们,谢梧从来不会在意他们。
*
当最后一道天雷扛过,谢梧闭了闭眼,感觉神识不受控制往外飘去。
意识昏沉间,他以为自己突破炼虚后终于能瞧见飞升后的仙界,可睁开眼,却是一片漆黑。
而他仍旧在往下沉,偶尔荡开的水流声无不昭示,他的神识没有前往仙界一探究竟,而是落入了没有一丝天光的海底。
冰冷,漆黑,犹如冥河之水。
就像在昭示着某种早已注定的命运。
只可惜,他从来不信命。
谢梧倏然挣开了钳制住他四肢的锁链,手中本已沉寂下去的赤霄剑感受到主人情绪,骤然迸发出刺眼的红光,牵引着他撞开漆黑的逆流。
谢梧睁开了眼睛。
“醒了?”
谢梧茫然眨了眨眼,微微偏头,对上玄蝉漆黑淡漠的眸子。
他忽而想到什么,“诶,玄蝉,我怎么记得重逢后第一次在沧澜山见你的时候,你的眼睛还是琥珀色的?什么时候变成黑色了?”
好像在他突破化神时就是黑色的了,他现在才发现!
玄蝉指尖搭在他腕间,淡淡道:“还能有心思想别的事,看来身体没什么大碍。”
谢梧翻身下榻,瞥了眼窗外触手可及的白云便知自己在飞舟之上,他向来闲不住,便走出去想要透透气。
玄蝉紧随其后,半晌,才道:“来沧澜山那次我刚用了无生花下药,药效会让眼睛变黑持续半月之久,那时药吃得有些晚,没来得及变黑。”
那一次他刚突破化神下山,未曾按时吃药,便露出了眼睛本来的颜色。
“黑色,你不喜欢?”玄蝉问。
“不会。”谢梧认真注视着他的眼睛,“你的眼睛好看不在瞳色,反正我总能认出来。”
玄蝉唇角微勾:“嗯。”
“唉,不过你这个病还真是麻烦,难怪玄曳那老头总是不让你一个人单独下山。”谢梧嘟囔道,“你这要是被妖魔抓走,回来岂不是谁也不认得?”
第109章 他的心尖上缺了一块
谢梧很喜欢玄蝉的眼睛,在他们年少相识时的某个午后,谢梧就已经称赞过一次。
可师父以前总说他的眼睛没有神采,如同束之高阁的夜明珠,看似清冷皎洁,实则空空如也。
是谢梧,赋予了他一双用爱意充盈的双眼。
一双为谢梧而欢喜的眼睛,在谢梧眼中,又怎会不美丽。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秋月白的眼睛也是黑色,你能分清么?”
“当然啦!”谢梧不曾察觉到他微妙的心思,反而高兴地说,“别说秋月白,那时候玄老头还年轻,总假装成你的样子和我绝交,我一次都没被骗!”
话刚说完,谢梧的脑袋便被人当头敲下。
“没大没小,老头说谁呢?”
谢梧捂着脑袋回头,只见玄曳似笑非笑盯着他。
“哎呀,玄老前辈,你怎么也来了?”谢梧也没有被人戳破的羞耻,笑嘻嘻地围过去,“多日不见,前辈风采依旧啊。”
玄曳狠狠瞪他一眼,“少来这一套,你不每日扯着玄蝉到处撒泼我便谢天谢地了!”
“玄蝉年纪轻轻的,您整日把他关在山上,若不是我偷偷带他去玩,迟早被你们憋坏。”谢梧道,“哦,上次我爬丹云宗的墙时,还瞧见你愁眉苦脸地和李长老说玄蝉性子过于沉闷,你这不是自己骂自己么?但凡你把那假装成小辈和我闹别扭的劲让他见识见识,他说不定都会多说几句。”
玄蝉微微拧眉:“绝交?师叔你不曾与我说过。”
玄曳一向不怒自威的眼睛因为心虚左右乱瞟,最后狠狠瞪了谢梧一眼,不情不愿道:“我这还不是怕你被外面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给带坏了,这臭小子来丹云宗第一日就把你李师叔的爱宠给烤了吃了,我能不担心么!花了我十颗易容丹都没能把这小子赶跑,你怎么一点都不心疼你师叔?”
玄蝉沉默半晌,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用来记录往事的小册子,第一页第一行果然写着:谢梧很吵,但他的鱼很好吃。
随意一眼扫下去,每一日都有谢梧二字。
于是他又默默把小册子收回,没反驳。
“我去熬药。”谢梧的身子虽然并无大碍,但天雷伤及神识,还是需得仔细调养。
说罢转身回了船舱中。
谢梧目送他的身影直至彻底瞧不见,这才收敛了嬉笑的神色,低声道:“老头,后来玄蝉闭关将近百年之久,是因为他的病吧?”
若是玄曳真的不喜他这个晚辈,当初就不会对于他偷偷潜入丹云宗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玄曳想起自家晚辈那不值钱的样子,阴阳怪气问道:“怎么,这对你很重要?这么关心他啊?”
谢梧:“……”但凡换个人他都会以为这是在和他抢儿子。
但玄曳还是告诉了他,简单来说,便是玄蝉先天不足,生下来心脏便不完整,心尖上缺了一块。
“仙门百家这会子应该在无双殿商量对策了吧?”谢梧还是有些忧虑,“无论是正面应敌还是潜入魔族里应外合,一场战争里不确定的东西太多,我还是不放心玄蝉去。”
可玄蝉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因为一个病躲在后方?至少对于谢梧来说,生死存亡之际,再没什么与挚友并肩作战更让人痛快。
再者,当初玄蝉作为医修却能一眼看出魔物弱点,有他在,修真界讨伐妖魔之路会容易一些。
随即他又想什么,“诶,丹云宗好歹也是四大仙门之一,你又翘了?”
50/78 首页 上一页 48 49 50 51 52 53 下一页 尾页 |